“小友好心性，可是在思考前程么？”
突兀的一句，凭空在周围的虚空中传来，而他视线所及，小白所视，都没有人影。
心有明悟，遇事不慌，林棣心想：
“既然称呼是小友，语气和悦，显然来人目前没有恶意，连小白都没能洞察到他的存在，并不是小白不行，而是来人境界太高。
他问的是我的前程，很可能是目睹了我的很多活动，甚至是所有。
不出意外，来人和邋遢老头应该有关系，在故作神秘，但至少不是敌人。”
林棣毫不掩饰刚刚被暗中的来人吓了一跳，也不东张西望，拍了两下衣摆，整理了一下面容后，笑道：
“朋友好定力，林棣正要请朋友指教。”
林棣心性澄澈，胸有傲骨，平视众生，自然不会轻易叫人大人、前辈，说定力而不说眼力，点明暗中这人既然看了全套，就没必要装神弄鬼，名字表明身份，试探一二，请指教是一个不卑不亢的态度，保持距离。
威利斯早就注意到林棣，现在听林棣说破此节，且语带机锋，也没有多想，因为他本来就是想结个善缘，于是轻松道：
“小友真是一点不吃亏啊，不过，即便老夫行止略微有些不妥，但总有三分护道之情，小友认为呢？”
话音未落，从朦胧月色中走出一个中年巫师，束发浓眉方脸，没有仙风道骨的感觉，气息若有若无，与虚空相融，全身上下极为简洁，显得很是干练。
“认！”
林棣略一打量，拱手做礼，没有丝毫紧张和局促，看着眼前的巫师，认真道：
“还望前辈施以援手。”
见了真人，年龄偏大，但这个做不得数。
境界高，看不出底细，气质干练，是办事的人。
林棣就选择叫前辈了，谁叫他现在完全没有对等交流的资本呢？前一句朋友，拿大是态度，这一句前辈，是承认现实，活在当下，不丢份，变化的关键在于中年人的现身。
一个正式的巫师！
彼此都是精明人，威利斯如何能不懂林棣语意，衣袖一摆，一道灰光好似弩箭，破空而至，遽然在林棣头顶炸响，一股清静之意落下，清洁术正在生效。
林棣毫不忸怩，直接扭了扭身体，晃了晃脖子，几个呼吸后，身上几经生死挣扎带来的污秽一扫而光，整个人顿时清爽之极，感觉非常好。
看到林棣丝毫不惧灰光，清洁术淋头，坦然受之，在近乎浑身赤条条的时候，依旧落落大方。
威利斯心下暗赞，微微颔首，衣袖再一摆，林棣身上已经多了一套巫师长袍。
巫师长袍略微大了些，是制式的衣物，林棣很满意，对中年巫师再次认真一礼。
成年人之间的交流，方寸和距离非常重要，宁可少做，不可做多。
威利斯在现身后，把这个度，掌握得极好，话语和动作都非常注意林棣的反应和节奏，表现出十足友善。
林棣也不差，摆明了意识到中年巫师来意不差，索性放开姿态，坦诚以对。
双方有意施为下，互相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错，这次交流，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下一回合。
感受到林棣的敬意，威利斯语带欣赏，道：
“老夫威利斯，机缘巧合路过此地，不请自来，只因小友机缘、心性、言辞、处事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接二连三地震惊了老夫好几次，风姿不让高原城传说中的凯文。
生怕再错过这个时间点，就再难言善意，逼得老夫不得不以现在这种方式出来见面，老夫此来，只为与小友结个善缘，不知小友以为如何。”
威利斯和颜悦色，语带真诚，语速平缓，态度不急不躁，除了因实力带来的神秘和临空而立，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意思。
林棣看得出来，威利斯这人确实是带着善意来的，不管他有什么深层目的，不管未来是敌是友，从他目前的处事风范，林棣都已经认为他值得往来。
当然，所谓机缘巧合，听听就好。
知道林棣身份，还想结个善缘，威利斯只可能是想浑水摸鱼的人，或者是怀特家族的敌人。
双方立场没问题，利益自然就能谈。
“晚辈还以为前辈会说资质呢，这下可是打碎了晚辈的全部幻想，常听别人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还一夜未过，晚辈就连续恐怖了好几次，早知道前辈有护道之意，晚辈是怎么也不肯一个人单独走这一遭遭的。
不过，已经过去的事，再谈也没意思了，不瞒前辈，晚辈确实在考虑前程，还请前辈不吝指教。”
林棣不谈善缘，把完全没有事实、单纯只是话头的护道之情先点透，再谈前程。
“老夫这不是想着雪中送炭么？结果，小友差点连锦上添花的机会都不给，这不，只好腆着脸出来，幸好小友给面子，不然老夫这脸就掉地上了。”
听到林棣轻松的语气，威利斯也跟着轻松起来，语带调侃，道：
“指教不敢当，只不过把老夫的一点认识拿出来，和小友讨论一二。”
威利斯说着，又转过话题：
“在讨论之前，老夫实在忍不住，想问小友，接二连三地震惊老夫，可是真不怕死么？”
“你以为我想震惊啊，怎么可能不怕死，不过是摆明车马，好谈生意罢了。真让你都看清了，我这刚琢磨出来的护身符就不值钱了。”
林棣暗暗腹诽了一句，知道威利斯所谓的怕死，是语带双关。
但是。
既然是平等交流谈生意，就一定不能塌了气势。
他先前早就想清楚，两大秘密绝对不能漏出任何马脚，而威利斯又差不多看了全套，所以，此刻要保持气势，必须得从人心上作文章：玩高深、神秘的人设。
而且，这种高深、神秘必须一以贯之，最好是能把所有有企图或是好奇的人，都往阴谋论上面带，这样才能略微给自己挣得一丝丝喘气空间。
虽然心底早有定计，林棣闻言，还是故作郑重，思考一番后，缓缓道：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高山。
晚辈原本选定这句盖棺定论之言，是为激励自己或有一线生机。
事实上，这句话也确实是晚辈过往能坚持下来，继而准备在成年仪式上奋力一搏的信念所在。
然而，世事不如人意。
现在这句话，对晚辈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毕竟，它终究是他人的盖棺定论之言。”
林棣本来就是胸有傲骨的人物，又刚刚立志在争，怎么可能被威利斯一句话压了心气，哪怕他再想做生意，也不能违了心志。
威利斯一试探，他反而更好借势发挥。
几句话把生死过往说清楚后，很自然地平视着威利斯，随即解锁骄傲之性，扬声道：
“我辈巫师之生死，如山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耳听之，目遇之，为声成色，皆是人心，生前声色各异，死后风月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