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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指尖触到那冰冷面具的一刹,金属的触感,沁出丝丝凉意,直透进她的肌肤里,夏侯缪萦不免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手上刚要动作,却听男人薄削唇瓣,悠声开口道:

“夏侯缪萦,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揭下我的面具吗?”

心头不自觉的一跳,夏侯缪萦望向这软倒在地的男子,药物的作用,令得他浑身全无攻击力,惟有一双漆黑眼瞳,依旧眸光湛湛,深不见底。

“你还有什么话说?”

指尖终究是一顿,夏侯缪萦好心肠的问道,权当是他作为银面人的最后遗言了。反正她对自己下的药,十分有信心,倒也不怕他再玩什么花招。

男人却是邪肆一笑,凉薄唇瓣,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眼,都咬的蛊惑而缠绵:

“没什么。只是怕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之后,会后悔这一刻的选择……”

夏侯缪萦不以为然的笑笑,刚想开口,却听男人嗓音愈加暗哑,沉的几乎不见底:

“夏侯缪萦,记住我说的话……如果眼下你真的揭开了我的面具,这一生一世,你就再也没有逃开我的资格了;这一生一世,你都只能是我的……你敢吗?”

夏侯缪萦但觉心中猛然一跳。从男人薄削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的这字字句句,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淬着从无边地府里捞出来的阴森之气,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她紧紧缠绕在里面,挣不脱,逃不掉。

这莫名的不祥预感,只让夏侯缪萦感觉些些不寒而栗,夜凉如水,透过轻薄衣衫,渗着体内的每一寸肌肤,激起连绵的鸡皮疙瘩。

男人目色深郁,眸中浮光蔼蔼,晦暗莫测的望住近在咫尺的女子。

夏侯缪萦咬了咬牙,摒去一切不合时宜的不安,抬眸,狠狠瞪向这危言耸听的男人,切齿道: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木婉清吗?凡是看见你模样的人,都得对你负责吗?笑话……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了一副怎样的嘴脸……”

一股意气堵在胸口,夏侯缪萦不再有任何的迟疑,白皙指尖沁出些微凉意,缓缓触上那冰冷的银色面具,用力一挑,男人整张脸,再无任何的阻隔,瞬时撞入她的眼底……“是你?”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却是惊诧的连声音都变了,夏侯缪萦大睁着一双杏眼,死死盯住这近在咫尺的面容,心底刹那间,已是掠过千头万绪,纷纷扰扰,绞成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周遭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幻化成这堕入眸底的一道秀拔身影,似真似假,如梦如幻。

但见面前男人,一张清俊朗逸的俊颜,有如刀削斧砍;寒眸漆幽莫测,瞳仁濯黑,深似不见底的夜海,波光潋滟,暗流汹涌;一管挺直的鼻梁下,唇瓣凉薄,噙出抹似有若无的冷笑……他就这样好整以暇的迎着她的视线,神情闲散而慵懒,有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顷刻便可定人生死……这样天妒人恨的一张脸,熟悉到即便是烧成了灰,夏侯缪萦也认得出。

脑海在这一刹那,划过无数的念头,夏侯缪萦只觉一颗心,像是陡然间被人狠狠拽了起来,悬在半空之中,撕拉硬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直堕那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但与此同时,这种混沌的感觉,却又仿佛是踩空的一双脚,终于落到了实地,重重跌宕,粉身碎骨一般……“赫连煊……真的是你?”

夏侯缪萦听到自己又干又涩的嗓音,像是刚刚自浓厚的黄连水里泡过,浸的透了,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捞出来的一般,一张咬的出血的唇瓣,轻颤如同狂风卷着满天落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才能够艰难的吐尽这鲠在喉咙里的七个字。

眼前的一切,似在她的眸底,拉下一块巨大的幕布,夏侯缪萦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上面纠缠在一起,是怎样的图案,只觉一颗心,似惊似诧,似悬而未决的一件事,终于可以松懈下来,又似这样的结果,早已经预料到,千种滋味,万般感觉,决了堤的潮水一般,狠狠涌向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溢满细胞,占据住毛孔,四肢百骸都被这样的温度,给紧紧缠绕着,无法自拔,往不知名的深海里堕去。

“是我……”

男人嗓音低魅,溢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愉悦的像是正在欣赏一出自编自导自演的好戏:

“夏侯缪萦,见到本王就是你一心想要揭开真面目的银面人……这种滋味如何?高兴吗?还是不可抑制的失望呢?”

回忆随着男人的开口,似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漫延而出,有关银面人的种种一切,在夏侯缪萦脑海里纷沓而至,大婚前夕的惨烈占有;驿馆里的肌肤相亲;还有这月夜花海的徜徉……渐渐的,所有的影像,都与眼前这个名唤赫连煊的男子重合在一起……他就是他,他本就是他……虽然心底曾经无数次的怀疑,但当这一刹那,真的确认,真的亲眼看到的时候,夏侯缪萦依旧觉得震荡如潮。

那些不明就里的疑问,似吸了水的海绵一般,急速的膨胀开来,堵在她的胸口,仿佛随时都会再也控制不住的爆炸。

“为什么?”

夏侯缪萦只觉一把嗓音,又酸有苦,干涩的喉咙,如同煅烧在熊熊烈火之中,急欲化为一片灰烬,面前男子,近在咫尺,却仿若远隔天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充满矛盾,充满神秘,犹如高高在上的一方神祗,冷眼旁观,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赫连煊,这样处心积虑的对付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层层叠叠的不知名滋味,在夏侯缪萦的心底,漫延如同潮涌,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狠狠淹没。

赫连煊冷冷瞧着面前的女子,这一刻的她,一张俏丽脸容上,褪尽了血色,白皙的近乎透明,那一双总是澄澈透亮的眸子,如今却被茫茫水汽笼罩着,像湖面上升腾起的一缕薄雾,随时都会满溢而出,蜿蜒成殇;娇艳欲滴的唇瓣,几颗编贝似的皓齿,紧紧咬在上面,依稀可见,细细的血丝,正一点一点的透出来,将那饱满的唇色,愈加如着了胭脂般,沁出一种触目惊心的妖娆与美丽。

这样的夏侯缪萦,就像是一只无意间闯入了猎人的陷阱的小兽,被死死困在其中,找不到出口,彷徨无措,茫然若失。

这不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吗?摧毁的快感,如同千丝万缕的烟火一样,在赫连煊体内轰然炸开,璀璨而残酷。

“有什么好处吗?”

邪肆一笑,男人一直刻意隐藏的嗓音,终于恢复成原有的冷冽温度,薄唇轻勾起一抹残戾弧线,毫不掩饰的愉悦,曼声开口道:

“夏侯缪萦,你可知道,光是你此刻脸上这种表情,已经足够本王值回票价了……”

说话间,男人轻薄指尖,不由自主的抚上这近在咫尺的一张小脸,仿佛要亲手感受到她此刻的所有的愤怒一般。

夏侯缪萦不避不闪,双眸定定的望着这冷酷残忍,犹如一头狼般的男子,就在他温凉指尖,几乎碰上她的脸颊之时,她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扣住了他腕上的内关穴,这一下,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男人则似乎被药物所控,寒眸中有精光一闪即逝,却是连半分反抗都未有,便被她一击得手。

“赫连煊,现在你还认为值回票价了吗?”

一柄小巧的匕首,从夏侯缪萦衣袖间滑出,直抵男人的咽喉而去,冰冷的刀锋,紧贴住他颈部肌肤,漫出冷冷的威胁之气。

“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值得你这样步步为营的陷害我?你这样恨我的原因,到底是为着什么?”

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刹那,如同涨潮的汐水一般,尽数漫延而出,抵在夏侯缪萦的心口,不吐不快。

利刃就在喉间,赫连煊一张俊颜上,神色却丝毫未变,寒眸凉凉,有如漫不经心般,薄削唇瓣,甚至斜斜勾起一抹轻笑,语声悠悠,怡然自得:

“若本王偏偏不想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难不成真的会杀了本王吗?”

夏侯缪萦望着他这副好整以暇、浑不在意的嘴脸,只觉当真是十分的欠扁,意气上涌,抵在他颈部的匕首,便不由的往前送了送,锐利的刀刃,紧紧贴住他的肌肤,哪怕她手上轻轻的一颤,就会毫不留情的割断他的喉咙。

“赫连煊,如果你一定要自己这么找死,我不介意成全你……”

从女子软绵糯甜的唇瓣里,吐出的凌厉字眼,落进赫连煊的耳畔,犹如一颗从天而降的小石子,霍然坠入他沉寂的心底,那里本来冷凝的似一块冰,此刻却不期然的震开细小的裂缝;那抵在他咽喉处的锐利刀锋,沁出丝丝的凉意,漫延在他肌肤上的每一寸,酥酥的,麻麻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从来没有人,敢如她一般,将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很好,夏侯缪萦……晦暗瞳色里,有精光陡然一盛,敛了去,却酝出几分纨绔子弟的轻薄之气,赫连煊望住这近在咫尺的一个女子,语声悠悠,暧昧而蛊惑:

“杀了本王吗?夏侯缪萦,你舍不得……”

此话一出,夏侯缪萦但觉胸口堵了一口浊气,差点没上来。

“赫连煊,你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哪头蒜啊?我会舍不得?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做过的这些事情,我杀你十次的心都有……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脆生生活泼泼的话声,似檐下风铃,泠泠响彻在盈盈月色里,赫连煊目光灼灼,紧紧攫住眼前的女子,濯黑瞳仁里,一片幽深,潋滟波光,晦暗莫测。

“好,本王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粗粝大掌,突然一个翻转,夏侯缪萦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纤细的皓腕,已被他瞬时狠狠锁了住,一股强而有力的势道,从男人微带薄茧的掌心传来,紧紧贴着她腕部的滑腻肌肤,竟迫着她手中的匕首,更紧的移向他的脖颈,锐利的刀刃,一触即发……“赫连煊,你疯了吗?”

夏侯缪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住了,连一把嗓音,都几乎变了声,手中紧握的匕首,只拼命的往后缩着,唯恐一个不小心,那锋锐的刀锋,真的会毫不留情的将男人的咽喉割断。

赫连煊眸色深郁,将眼前女子最细微的波动,都尽收眼底。他看到她俏丽脸容上,一片惊恐的惨白,晶莹的近乎透明,他看到她乌黑濯亮的一双瞳仁,似搅翻的一池春水,波动淋漓,溢彩流光;他看到她柔软无骨的一只小手,拼命的往他相反的方向退缩着……冷戾寒眸,似有极锐利的一道精芒划过,卷起无边暗涌,讳莫如深。赫连煊蓦地松开禁锢在女子皓腕上的大掌,只听哐当一声,夏侯缪萦手中的匕首,便再也握不住的跌落在地,逸出一道极清脆的声响,连绵不绝,回荡在幽幽夜色里。

却见男人薄削唇瓣,邪魅一笑:

“看,夏侯缪萦,你果然舍不得本王死……”

尚有些惊魂未定的夏侯缪萦,陡听这不知好歹的一句话,顿觉自己方才当真是没出息的紧,望着面前男人,一副自作多情、得意洋洋的模样,几乎咬断一口银牙,切声道:

“赫连煊,你说的对,我的确舍不得你这么痛快的死……你不是常常威胁我,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现在我把这句话送还给你……正好我最近又炼制了几味新的毒药,正愁着找不到小白鼠试药呢,不如就拿你当小白鼠好了……”

说话间,夏侯缪萦果真去腰间寻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瓷瓶,哪知手上方才一动,眼前却有一道高大的人影,蓦地闪过,她甚至什么都没有看清,便觉身上一股强而有力的势道,重重覆下,瞬时,她整个身子,都被一具健硕体魄,牢牢压在了草地之上……咫尺之间,是男人圈起的巨大牢笼,将她紧紧锁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身上覆着的是男人灼烫的胸膛,身下是冷硬的土石,夏侯缪萦困在这冰与火的温度里,心跳如雷。

“你……”

脑海里刹时空白一片,呼吸不顺,几近窒息,夏侯缪萦愣愣的望着这近在咫尺的男子,此刻两人相距不过分毫,四目相对,喘息相闻,紧贴的身体,毫无缝隙的契合着,滚烫体温,隔着轻薄衣衫,相互交缠在一起,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本王什么?”

凉薄指尖,蓦地抬起,轻轻抚上女子微微张翕的唇瓣,娇媚柔软的触感,瞬时透进那微带薄茧的指腹,漾起一股又酥又麻的滋味,想到方才,他与她唇齿相依、暧昧厮磨,她生涩的回应,她刻意的迎合,那样的媚态,竟激的赫连煊不由的一紧。

夏侯缪萦却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止吓坏了,只觉他沿着她的唇线,细细摩挲的姿势,十分的暧昧与下流,心口烫如火烧,像是被人狠狠的抛进了无边的熔炉里,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焚毁殆尽一般。

混沌的脑海,却在这一刹那,陡然划过一道精光。夏侯缪萦终于意识到,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赫连煊……你不是中了我的毒吗?为什么……”

璀丽嗓音,不受控制的逸出丝丝轻颤,夏侯缪萦不解的望向这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很清楚自己配的药的分量,就算是他有武功在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药劲散尽……赫连煊望着身下的女子,她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上,此时又红又白,像是雪地里绽放的一株嫩蕊,娇艳而又柔弱,充满疑惑与不安。

这样的表情,似乎深深取悦了他,但见男人薄削唇瓣,邪邪勾起一侧唇角,笑意凛冽而轻薄:

“夏侯缪萦,你是想问,本王明明中了你的麻药,为何会这么快就像没事人一般,恢复了功力,对吗?”

男人邪魅嗓音,似有魔力,夏侯缪萦有些怔楞的反应不过来,只拼命点着头,似一只正在啄米的小鸡。

阴戾眸色,陡然一深,赫连煊鹰隼般的目光,灼灼盯住身下的女子,一把清清冷冷的嗓音,在这一刹那,似淬了火烧的温度,沁出几分不由自主的滚热和暗哑,将薄唇间的一字一句,咬的性感而魅惑:

“夏侯缪萦,你真的以为小小的曼陀罗花汁,能够放倒本王吗?你那些下毒的小伎俩,对本王而言,根本构不成任何的危险,所以以后不要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了,否则你会死的很惨……”

明明是一番残虐的威胁之语,偏偏从男人的口中吐出,平添几分诡异的暧昧。夏侯缪萦望着这近在咫尺的一张俊颜,她能够清晰的看到,男人在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寒眸里有极冷戾的一道锐茫划过,充满杀伐果断的嗜血之气……她精心研制的毒药,对他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吗?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啊……一时之间,夏侯缪萦只觉心乱如麻,被这想不通的疑问,紧紧困扰住,连眼下自己所处的境地,都不由的忘了……赫连煊却早已在转瞬之间,敛去了心底一切暗涌,泠泠目光,望向身下的娇躯,女子水波流转的明眸里,似浸着无边的月色,笼烟含纱一般,撩人心魄。

冷硬如石的一颗心,在这一刹那,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男人眸色一郁,有欲望般的浮光,极迅速的一掠而过,刀削斧砍的俊颜,蓦地俯首于女子的耳畔,将灼烫吐息,一丝一缕,尽数度进她的鼓膜之间,依稀说的是:

“夏侯缪萦,想让本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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