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一染述说的过往,我的思绪飘到很远很远,我久久深陷在慨叹之中,以致于没有言语。
“诶,我已经很久没见到长空了。”一染微笑着感叹道。
我问她:“他啥时候叫魏宣的?”
她说:“宣是他的父亲在他弱冠之年给他取的字。”
我说:“他和他爸关系应该不好吧。”
一染说:“长空如今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的父亲必然对他另眼相看了。”
我赞同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和花晴是什么关系呢?”
花晴回答道:“花晴是我叔叔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妹妹。”
我微微吃了一惊,其实我也早就料到花晴和花大人父女的关系不一般。
我又问:“为什么花大人来央坪的时候不带上你呢?”
一染说:“是我不愿意来的,小时候的我很黏爷爷奶奶,说什么也不肯跟着父亲离开家。”
我感概道:“真好,我很羡慕你,我都没见过我的爷爷奶奶。”
一染说:“我想,他们只是换了个方式陪伴你而已。”
我靠着牢房的墙微微一笑,试图在无尽的黑暗中勾勒出爷爷奶奶的轮廓,虽然我没见过他们,但我觉得他们肯定很和蔼良善。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我直起身来,警惕地竖起耳朵。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快步靠近,然后二话不说地打开了我的牢门。
那人进来之后提高了灯笼,好像辨认了一下我的容貌,然后说:“你可以出去了。”
我疑惑不解,不过还是跟着那人走出牢房,我转头,借着火光终于看清了一染的容貌,一如我想象中的那般清丽纯净。
我问那人:“花一染能不能出去?”
那人没好气地说:“她与你无关。”然后粗暴地抓着我朝大门走去。
我在挣扎中回头看一染,只见她渐渐被如浓墨般的黑暗吞噬。
那人拽着我走出地下监狱之后,又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到一个花园里。我定睛一看,鞠池正坐在眼前的一个亭子里悠闲地饮茶。
他斜睨了我一眼,顿时用袖子捂住鼻子,说:“怎么那么臭啊?”
我不耐烦地转身要走,旁边的人却伸手拦住了我。
鞠池放下袖子,说:“知道我为什么放你出来吗?”
我冷冷地说:“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他笑了笑,说:“是因为你的好兄弟聂风。”
我皱了皱眉,鞠池好像很满意我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浓,他说:“聂风求我放你出来,我便要求他永远留在我身边,他答应了。”
我愕然,一时语塞,继而心里渐渐泛起一阵阵的难受。
鞠池笑着继续饮茶,说:“送客。”
于是我又被人架着拖出去,我奋力张望想寻找聂风的身影,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就被撵了出门。
我愤怒地用力敲打鞠府的大门,门口的侍卫又把我拉开。我咬牙切齿,拼命挣扎,直至侍卫把我摔在地上,我无力地瘫在地上,看着高远的晴空,在烈日的刺激下,我的眼睛有点湿了。
在我心灰意冷地回去玄庭府时,一把欢快的声音不合时宜地闯进了我的耳朵:“呀,是你!”
我疑惑地回头,看见一张胖脸怼在我面前,是那个胖公主!
没等我开口说话,她又嚷嚷道:“你说过会带我出来的,但我怎么等来等去都不见你的消息呢?”
我抱歉地说:“我事情太多,忘记了,不好意思啊,公……”
没等我说完,她连忙捂住了我的嘴巴,嘘了一声,然后环顾四周,说:“叫我阿砂就好。”
“阿砂?”我喃喃道,好奇怪的名字。
“对啊,这是我的名字,好听吧,嘿嘿嘿。”胖公主笑着说。
我无语了,说:“既然您好不容易出来了,那您好好玩,我有点事先走了。”
“等等等等!”她拉住我,说:“你带我玩吧,我好久没出来了,不知道最近有啥新的好玩意。”
我问:“你出来没带人么?就你一个人?”
她摇摇头,说“我带人了啊,我叫他们去给我买东西了。”
我说:“那你等他们来带你玩吧,我真有事,忙着呢。”
她抓着我不放,自顾自地说:“你在哪里当差?带我去玩一下吧。”
我无语至极,这胖公主怎么不听人讲话呢,突然,我想到了什么,问她:“你认识魏宣吗?”
她眨巴眨巴了眼睛,说:“认识呀!咋啦?”
我扯开一个笑容,说:“那你能带我去见他吗?可爱的阿砂。”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说:“可以呀,你跟我来吧。”
于是我跟着她走了,她提起裙子在我前面走着,圆滚滚的背影还真有点可爱。
突然,她猛地回头,我被吓了一跳,怎料她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说:“我叫邱雨。”
她歪着头问道:“你的名字好奇怪哦,怎么叫秋雨呢?是不是还有春花夏日冬雪呀?”
喂喂,你的名字才奇怪好吧!不过我还是为了配合她,咧嘴笑了笑,问:“那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叫阿石啊?”
不知怎的,她笑容凝固了,嘴角渐渐弯下,阿砂没有回答我,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我奇怪极了,不过没有追问下去,我继续跟着她走,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魏宣,告诉他一染被关在鞠府里。
走了好一会儿,我们来到一处环境极好的地方,绿树成荫,花团锦簇,还有用碎石子铺的小路,她踏上小路走进树丛中,我紧紧跟着她。
走着走着,我发现这里面的构造不简单,虽然这里没有围墙等的阻拦,但如果不是有人带着或者熟悉路线,是很容易走迷路的。
她带我走过一座古朴的小桥,沿着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走着,我问她:“你和魏宣很熟吗?”
她说:“对呀,我每次出宫都会来这里找他玩。”
我问:“这里是魏宣的家吗?”
她说:“没错,是不是很漂亮呢?我觉得比我父王的花园还要好看。”
我默然不语,把自己家设计成这样,没有围墙,心得多大啊?不过我转念一想:一般的人也走不进来。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拿着毛笔在写字。
阿砂兴奋地朝那人招手:“宣哥哥!”
魏宣停止了动作,似乎绽开了一个笑容。待我们走近了才看清那人的容颜,他一如花一染说的那般俊俏拔俗,散发着淡然的气质。
魏宣笑着说:“阿砂,你又偷偷出宫了。”
阿砂说:“宫里实在是闷得慌,对了,他叫邱雨,他是来找你的!”
魏宣看着我,问:“邱公子找我有事吗?”
我说:“是的。”我看了看阿砂,说:“公主在这里恐怕不太方便。”
阿砂呆呆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魏宣,一脸游离我们谈话之外的样子。
魏宣说:“阿吉今天做了桃花饼,阿砂你去吃点吧。”
阿砂听了,高兴地蹦起来,说:“太好了!我这就去找阿吉!”说完便跑开了。
魏宣继续不疾不徐地写字,我看着阿砂跑远了,才说:“魏公子,你可知道,花一染她还活着。”
魏宣手中的笔微微停顿,然后继续写着,他淡淡地说:“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说:“我是一名玄庭府的刀帅,是一染父亲的手下,一染被鞠池抓走了,就被关在鞠府的地下监狱里。”
魏宣依然在写字,没有回答我,我皱着眉看着他,再看了看他写的字,我看不懂他在写些什么东西,但是字还挺好看的。
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我急了,直截了当地问:“你知不知道一染在牢里过的有多苦,你能不能救救她?”
魏宣说:“我只是一个御史中丞,如何跟鞠家作对?”
我激动地说:“那你就不管一染死活了吗?她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啊!你的青梅竹马!当初可是你要娶她过门的啊!”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我,笑着说:“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被他这种慢悠悠的调子搞烦了,说:“我也被关在牢里过,不过被放出来了,在牢里一染跟我说了你们的故事,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无情!”
魏宣放下毛笔,抖了抖袖子,说:“我无情?我只不过是想量力而行罢了。”
我有点生气了,说:“在救花一染这件事上,你也讲究量力而行吗?”
他说:“不然呢?以卵击石只会得不偿失。”
我生气地看着他,觉得一染真是看错人了,我想不到魏宣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但是想一想,魏宣说的也不无道理,鞠家势力太大,不是能够轻易撼动的。
但是我也被他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气到了,我扭过头没有说话,这时,阿砂轻快地跑过来,说:“我拿桃花饼来了,宣哥哥和邱雨你们尝尝。”
我没好气地说:“我要走了。”
阿砂奇怪地问:“那么快就要走了吗?”
我没有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阿砂忙追上来,问:“邱雨,你怎么了?”
我冷冷地说:“我有要紧的事要做。”
她问:“你记得怎么走出去么?”
我顿时停下脚步,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力感,是啊,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去,我现在一意孤行只会迷路。
其实,在这个时代,在央坪,我除了一意孤行,什么也不能做了啊。
挫败感和失落感顿时席卷了我全身,我此刻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手无寸铁,什么叫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