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忧做了一场梦。
一片黑暗中,同样的一条诡异的河流出现,哗啦啦的流水声清脆无比。
四周是看不见任何色彩的黑暗,只有河水的微光让他能够看清事物。一座桥架在河岸上,和以前见过的不同,这座桥完好无比,连桥体的木纹都清晰可见。
桥边不是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而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她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光看着自己。
“泪水还不够,你这一生还没走完,等你的辛酸苦辣都通过泪水被收集完的时候,那你才有资格走过这座桥。”老太婆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嘶哑,听起来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
“桥那边有什么?还有这河是什么?”许世忧奇怪地问。
“你知道的,对岸是新,河是历史,桥是旧。”老太婆的话模棱两可,许世忧听了更加迷糊了。
“不想解释就算了吧,我怎么回去?”许世忧不想多说废话,这怪异的梦境里处处都透露着危险。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啊……”老太婆的声音悠悠转转,河流开始倒退,在许世忧的视线里由大河变成了一条线,直到消失不见。
一种奇怪地肿胀的感觉从胸腔里传来,十分难受。
“呵——啊哈——啊哈!”许世忧大口喘着气从梦里醒来,身下却不是冰冷的地面,四周也不是死尸遍地的荒郊野外,柔软的床垫和枕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呀!你醒了!”
甜甜的少女音传来,让许世忧心生疑惑。抬眼看去,一个双马尾的小女孩温柔的看着自己。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许世忧慌忙起身,胸口却隐隐作痛,一股空虚的感觉迫使他又软在了床上。
“我家啊!我的房间!嘻嘻嘻!”夏无忧捧着脸蛋看着许世忧,那又直又黑的细长眉毛怎么就那么好看呢?这么直的鼻梁也是少见啊!
“跟我妹妹的房间很像,果然都是女孩子。”许世忧放松了一下,四肢确实是瘫软,再也榨不出一点力气了。
“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虚了,你行不行啊!”夏无忧摆出一副发小脾气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啊?这样乱说话会让人误会的好不好?”许世忧一头雾水。
“哪有……我也已经长大了好不好……”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能不能不要乱说话了!我的心脏受不了了!”许世忧差点咳嗽出来,这个小丫头怎么答非所问,文不对题。
……
“女主人,昨晚小公主回来了,只是……”一个守门的老仆人恭敬地弯腰对着眼前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说道。
“我妹妹回来了?那个疯丫头终于又知道回来了,回来了好,少惹祸啊!你刚才说只是……只是什么?”夏秋心柳眉一皱,每次这个老仆人这么说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小公主连夜扛着一个死人回来了,那个少年绝对是断气了,早已经被小公主带回房间了,老朽……老朽也不敢多问啊!”胡子花白的老仆人战战兢兢地汇报。
“我的天啊!”夏秋心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我这个妹妹怎么除了说谎骗人打架赌博酗酒抢劫偷盗流窜暴饮暴食……还染上了恋尸癖的毛病啊!天啊!我得去看看,或许我妹妹还有救,还能回到正途。想她七八岁的时候那么伶俐可爱聪明透顶啊!”夏秋心捂着自己受伤的心灵带着一众仆从就匆匆赶往夏无忧的住处。
锦江山庄位于锦江中游,这里是一个山间的环形盆地,风景怡人,四季如春。清澈的江水透明见底,几十米的水下所有砂石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而在整个大夏,锦江山庄的地位极为特殊,这里自成一体,不受中央王朝的管辖和节制。究其原因,是锦江山庄的第一任庄主目前仍然活着,虽然归隐久不闻世事,但他的威慑力从未降低。
整个大夏只有两个半步圣人,也是整个上泱少有的绝世强者,甚至放在这整个上元界都是排得上号的顶级存在,锦江庄主正是其中之一。
现任庄主是老庄主的孙子,年仅三十,娶夏家二公主为妻,所以整个夏家残存的血脉都依附在这里,其中也包括夏流家主最小的女儿——夏无忧。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许世忧看着胡话连篇的夏无忧。
“哼,有病又怎么了?你就不能夸我两句啊!再怎么说也是我把你背回来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哎!”夏无忧肢体扭动显得极为得意。
“得得得,合着我是自己伤的自己呗,不过你这睡衣挺好看的,很少见的颜色。”许世忧极力岔开话题,这样能稳住自己虚弱的气血。
夏无忧穿着一件粉色的修身连体睡衣,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白嫩的小脚在外面晃来晃去。
“好看吗?要不要我脱下来仔细让你看一看啊?”夏无忧狡黠一笑。
“你住手!不能毁我清白啊!”许世忧大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吱呀——”木门推开,夏秋心一脚踏进了屋内。
“我的好妹妹,听说你回来了啊,是不是还带回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姐姐觉得还是早点丢掉好啊不然——呃……”夏秋心怀疑自己的眼睛里是不是进蟑螂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说不出来话。
“你们都别进来!给我退后,越远越好!”夏秋心作为女主人大声的命令自己身后的随从。
“这还是一个活的啊,那……姐姐不打扰妹妹你了,注意别弄坏了身子,还有最后记得把那个小子烧掉,不能留下痕迹,不然你将来就不好嫁人了妹妹……那姐姐有事就先走了,注意节制啊哈哈哈……”夏秋心像个陪酒的侍女一样一脸尬笑合上了房门,悄悄退出了这不详的住处。
“什么嘛,老姐又想干嘛?”夏无忧的睡衣刚刚脱到一半,只有粉嫩的小肩膀在外面露着,带着奇怪的目光扭头看了一眼合上的房门。
“救——命——”许世忧刚想呼救,一团带着香味的布料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
北域的大草原一望无尽,临近秋季,又是水草丰满的一年,牧民们自发举行的一年一度的大型集会——那达节又一次如约召开。
“莹莹啊,这太阳怪火辣的,你看这些草帽不错,选一个吧。”柚枝换上了一身白衣,她的气质更加沉稳了,说明她在仙道上的修为更进一步。
“就这个吧,跟我的衣服最配了!”彩莹左挑右选,最后拿起一顶绿色的草帽。
“这……莹莹啊……你确定要这顶草帽吗?虽然样式是很好看,不过……”柚枝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不知该怎么表达。
“嗯!是啊!柚枝姐姐不觉得这和我的衣服颜色挺配的吗?”彩莹带上草帽,原地转了一圈,翠绿的连衣裙和翠绿的草帽就像是一个套装。
“我其实还是不大建议你要这顶……你还小……不清楚其中的寓意……”柚枝脸色难看。
“什么嘛,我觉得颜色特别搭的啊?姐姐你想说什么?”彩莹略微晒黑的小脸上红绿双瞳充满了疑惑。
“没……没……没有,你开心就好——我要这顶白色的,老板结账!”柚枝付了钱带着彩莹匆忙离开了集会。
“我觉得这次历练很成功,我们回云山吧莹莹,回去你就是我的小徒弟了!”柚枝本来想揉一揉彩莹的头,可是在触碰到帽子的时候像是手被针扎了一样急速回弹。
“嗯,好的,彩莹也早就想回去了呢,说不定少爷就在云山等我呢!嘻嘻嘻!”彩莹笑出了小酒窝,可爱的样子让柚枝忍不住想亲一口。
“别总是什么少爷少爷的,你以后也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凡人了,也许你的成就会比我还高呢,要多学一些常识先啊……回去就把你扔进卷宗阁给我好好学!”柚枝咬了咬牙,狠狠地说。等她见到那个无良少爷就打断他的腿,把小女孩忽悠得这么单纯。
……
“阿嚏!我生病了,不好吃,会传染,你放过我吧!”许世忧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蓝毛小丫头,那晃动的双马尾就像阴兵的索命链。
“唉……既然你这么害怕,那就先放过你吧,不过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公了!等我收集够九十九个你这种水平的老公就可以把你们叠成一张大床,软软的睡着准舒服!”夏无忧神经质地突发奇想,收集癖又一次发作占据了她大脑的主要内存。
“看来那个怪老头也不是真的满嘴胡话,至少他的女儿确实是得了罕见的疾病……”许世忧在心里咒骂那个喝过他半碗剩污水的贱老头,那个叫夏流的老家伙果然人如其名。
上京的大牢里,夏流老爷子从梦中惊醒,浑身汗毛炸起,冷汗直流,脊背发寒。
“我这一辈子啊……都得罪些什么人啊,怎么天天咒我……咳咳……”夏流在不见天日的大牢里不清楚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生命的最后时段都是浑浑噩噩的。
“砰!”牢门打开,铁索和铁链碰撞的声响吸引了夏流的注意。
“老东西,有人要见你,打起点精神来!”狱卒脸色阴暗,身后跟着一个全身蒙在黑袍里的人。
“你是——”
“嘘——”黑袍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来看你了。”
“不是来救我的吗?切格瓦拉!”夏流不怀好意地看着黑袍人。
“呦呵?被你发现啦!我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管吃住吗?这里的人是不是都说话超好听的?嘿嘿嘿……”切格瓦拉的八字胡从兜帽下露出来,一脸贱笑。
“想感受感受吗?”夏流的笑容愈发浓烈了。
“来人啊!劫狱啊!快来人啊啊!!!”夏老头突然扯起嗓子大喊,引起了不小的混乱。
……
“砰!”牢门扣上,被戴上手链和脚链的切格瓦拉一脸平淡地坐在夏流相邻的牢房里。
“现在你满意了?”夏流感觉内心平衡了。
“这样就没人能在上京城里找到那个偷了无数马蹄铁的神偷了,我的不灭神话啊……又一次延续了!”切格瓦拉轻车熟路的样子让夏流很不爽。
……
锦江庄园。
“你是怎么救我的?我想知道具体细节!”许世忧不敢相信这个丫头能战胜那个黑袍巫师,那可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暴力组织啊。
“就……一脚踹过去……那个坏蛋就飞了,然后我就把你抱回来了。”夏无忧在努力组织着语言。
“先不说你怎么把那个巫师踹飞的,就问问你是怎么带着我连夜几百里跑到锦江的?”许世忧继续问着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十分郁闷自己胸口的肿胀感为什么那么难受。
“我天赋很好的喂!况且你也不重啊?跟我的那些战利品相比轻多了……我可是夏家的不世天才!将来绝对比那个锦江的老流氓强!到时候我要全还回去!呵!呵!呵!”夏无忧的话里有话,信息量巨大,许世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恰巧一阵山风吹来,清晨的风很凉,吹动了窗帘。窗帘带动了旁边的书架,一本插图怪异违禁的书籍掉落出来,摊在地上哗啦啦翻动,最后书页张开,压痕最深的两页朝上,纸张上一个人物伏在另一个人物身上,嘴对嘴吹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