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之道,在于顺天,顺四时而为,应天命而作劳……”陈长盛读着已经滚瓜烂熟的句子,一点也体会不到其中的道理,不过他也没别的法子消遣了。
“啊!——还有一天啊!无聊啊!小姨妈也不来看我,和我一起玩了……没意思啊!”陈长盛扔下书籍,一屁股坐到床上。
“再忍忍……再忍忍……呼呼……”陈长盛日思夜想的小姨妈没来看过他一次,无聊只好催眠自己入睡。
……
临近千灯节,所有人都开始忙碌了,这一天制作明灯的纸和蜡烛在整个上泱极为畅销。
锦江山庄,这个繁华不弱于上京的地方为大夏的玄武军提供了三分之一的兵员,这一天也是整个上泱默认的假期,连军队都要放假。
许世忧轻轻地把刚刚玩累了睡过去的夏无忧从自己身上翻过去,他的手还绑着,只能用头轻轻地拱。
“啪!”许世忧摔在地上,石质的地板很坚硬,头上肿起一个大包。
像个蛆虫一样费力地爬行,许世忧来到桌子旁。
“嗤。”一声轻响,许世忧紧张地回过头看向床上,那个变态的小姑娘依然睡得跟死猪一样。
动用一丝真气把一个里面还有不少食物残渣的碗引动过来,再断成两半。
差不多真气耗光的时候,许世忧终于把自己的双手解放了出来,接下来的一切就很轻松了。
“呼——哈……”深吸了一口气,自由的感觉下空气都是香甜的。
许世忧拿起半个吃剩的鸡腿塞进怀里,合上门悄悄溜了出去。
夏无忧的院子里有不少杂草,明显很少有下人敢进来打扫,这里连一个侍卫都没有,许世忧松了一口气。
从这些杂草的生长状况来看,应该是半个月来刚刚破土的,也就是说自从自己来到锦江山庄,就没有下人敢靠近这里。
“终于自由了,什么监禁、调.教……(此处省略)都离我而去吧!”许世忧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奇怪……魔核怎么没反应?”许世忧惊讶,又重新用真气激发,发现还是没用。
“这就……坏了?可我还活的好好的啊!”许世忧郁闷至极,没有力量的情况下想要离开这里可不容易。
早就从书上看到过锦江山庄老庄主的战绩,那可是一个真正的绝世强者。
“找个地方先躲一躲吧。”许世忧也清楚自己的状况,不想陷入暗无天日毫无尊严的生活就得跑路。
……
整齐的街道,错落有致的房屋,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整个锦江山庄都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
在山庄最高的山坡上,巨大的官邸是无数锦江人敬畏和羡慕的住所。
陈家属于锦江,锦江就是陈家。
陈刚坐在一间密室的太师椅上,皱着眉头看向眼前的属下。
“这件事还不确定,先不要张扬,能多瞒一阵子就是一阵子,记住了吗?”陈刚严肃地命令道,身为陈家家主,锦江山庄的现任庄主,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锦江的险境。
“是!属下谨记。”蒙面的黑衣人眼神凌厉,但对陈刚却是一片忠心。
“任何触及到这件事的外人都要处理掉,还有,告诉柳木,准备好随机应变。”陈刚习惯了提前布局和未雨绸缪,上京那边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遵命!”黑衣人告退,消失在这间偏僻的密室。
锦江山庄后山,一片毫无人烟的荒山。
山上的灌木丛下是清晰可见的裂谷,有不少鸟类在崖壁上安家。
“咳咳……”一个神形枯槁的老者不停地咳嗽着。
他盘坐在那里,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凝结的雾气朦朦胧胧,把老者的真实容貌遮掩。
“想不到我陈庆天也有走到终点的一刻啊……”老者抬头望天,一缕散射的光线以雾气为介质形成一道光束,光束落在他脸上,把皱纹沟壑的阴影全部都驱散。
“什么人?来了就进来吧。”陈庆天在崖壁上开了一个深深的石洞,这时他迟来的感应发觉有个凡人靠近了。
“我……呃……不好意了,老前辈,我就是想找个地方躲一躲。”许世忧一脸尴尬,没想到这么荒凉的地方也有人。
“躲?躲什么?”陈庆天趁着自己不多的时光开起了玩笑,想逗逗这个少年。
“躲一个小女孩,她有病!”许世忧没敢多透露什么信息。
“是不是一个蓝头发、蓝眼睛、双马尾的小女孩?”老头子笑道。
“您怎么知道?莫非您就是传说中隐世的算命先生?那您能看看我应该去哪里找我的未婚妻吗?”许世忧惊讶,一丝疑惑浮上心头,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我可不会算命,命运这种东西太难琢磨了,但又不得不相信它,因为所有的命运啊,都是因果罢了。”陈庆天一笑,苦涩的眼泪在眼眶中闪烁,湿润的目光看待这世俗的一切都更加清晰了。
“老前辈……你怎么哭了?”许世忧第一次见到上年纪的人流泪。
“你哪里看见我哭了?老夫这是激动,终于有一个喘气的能来陪我这个老家伙说说话了。想想我在锦江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个人能来和我聊天。”
“为什么啊前辈?”
“因为他们尊敬我,也害怕我。可我真的就像是一个吃人的魔王吗?当然不是,是我在这条路上走了太远,离他们越来越远了。”陈庆天是一介散修,靠一己之力触摸到圣贤的门槛,却迟迟迈不进去。
“老前辈就是锦江的老庄主吧。”许世忧要是还猜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你害怕吗?我一根白发就可以压死你的。”陈庆天故作玄虚。
“怕,但是你没理由杀我的。”许世忧道。
“哈哈哈哈哈……你跟我年轻的时候真像,也许每个年轻人都是这样无知无畏吧。”陈庆天干枯的大手一挥,许世忧震惊中不由自主身体挪了过去。
“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不想。”
“当真不想?”陈庆天瞪着这个不识好歹的少年。
“可以听听。”许世忧还是识趣,反正身不由己。
“好,我就跟你讲讲一个叫陈三的人的故事。”
陈庆天把手放在许世忧额头,一股强横的精神力冲进他的脑海,不过并不是伤害,而是信息量丰富的图像和声音。
“从前有个村子,村子里人不多,大多数人依靠种地为生。但是这个小村子也是有一个猎户的,每天晚上猎户离家去深山里打猎,总能打回来很多不错的猎物。
渐渐地的猎户的名声传开了,连郡县里的官员都有耳闻。很快猎户凭借着声望和财富迎娶了邻村村长的女儿,一个温柔贤惠的大姑娘。
三年的时间,猎户的妻子已经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又怀上了一个,猎户希望是个女孩,将来好找个好人家,省的跟他一样上山下岭风餐露宿。
可是猎户的愿望落空了,第三个孩子还是个男孩。老猎户没什么文化,就给三个儿子取了‘陈大’‘陈二’‘陈三’这样的名字。
过了十几年,三个孩子都长大不少,常年吃肉让他们的身体都非常健壮,经常和老猎户一起上山打猎,也让他们练出了一身强壮的肌肉。
就当一家人幸福地生活的时候,一只棕熊杀死了分头打猎的陈大。一家人悲痛无比,老猎户和两个儿子设计打死了棕熊,并用整张昂贵的熊皮裹住陈大的遗体安葬。他们一家相信,这样死去的陈大才算安息。
失去大哥的陈三发现凡人的力量太弱了,纵是一身肌肉的猎户也会轻易被虎豹杀死。恰巧听过往的旅人们说过,云山有能成道的仙法,学会了不仅可以带领全家鸡犬升天,还能长生不老。
就这样,在力量和美好前景的诱惑下,老猎户最小的儿子背着简陋的行囊,穿着崭新的兽皮皮衣偷偷上路了。
陈三是个几乎赤贫的人,除了一把猎刀就身无长物了。他打听到云山在西南方七千里的地方,还多是山路和江河,普通人的腿脚至少要走大半年。
没有多余钱财坐马车的陈三决定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到云山去,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每天都是风餐露宿,陈三和野狗抢过肉,和孤狼打过架,一路上山山水水也有危险重重。
第二年的秋天,风和日丽的蓝天上白云朵朵。
陈三终于到了云山,云山脚底下有个镇子,叫白云镇。用身上经历风霜后剩下的钱吃了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后,陈三准备上山了。
云山的路只有一条,台阶从山脚到山顶弯弯曲曲,看不到头。最高的地方是朦朦胧胧的云气,勾栏玉阁隐隐约约,耳边似乎总有仙乐流淌。
半山腰,一扇门出现在山口,守门的老头一句话让陈三如同五雷轰顶,呆滞在那里。
‘没有丝毫天赋,终归是个凡人,就要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凡人,蹉跎一生总好过被仙路淘汰。’
陈三失魂落魄,这时守门的老头递过来一本小册子,那是修行的最基础的入门功法,甚至在不少大城里都能买到。
‘能不能走,能走多远,全在你自己。’老头看出来陈三跋涉了很远的路才到云山,并没有磨灭一个少年的心。
再后来,少年努力去学字,努力去修行,一步一步,越走越远,他走的比很多天资聪慧的云山弟子都稳,那么多修行路上的劫难都没有打垮他。
终于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仙路的前沿,想去整个世界看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
他回到自己的家,那个已经破败的小山村。
母亲早早病死了,一个瞎眼的老头坐在门槛上等待着远行的游子回家……”
陈庆天一字一句,每个画面都蕴含着浓烈的情感。
“……”许世忧说不出来话,他已经陷入了这个故事中,仿佛自己就是那个陈三。
“就这样吧,陈三接下来就没有故事了,他改了名字,开始书写剩下的一个属于老庄主的传奇……”陈庆天把自己的一生大半都倾诉了出来,终于……不再遗憾。
“今天是千灯节对吧?”陈庆天拿开自己的手,把许世忧拉回了现实。
“过了今晚午夜,就是千灯节了。”许世忧从记事以来经历过好几次千灯节,纵使蓝河那样的小国,一到千灯节也是美丽无比,壮观的场景让每一个孩子都难以忘怀。
“那时间差不多了,去山顶看看吧,可不能错过啊。”陈庆天说着,站起来就往裂谷外面走。
“时间过得这么快!”许世忧沉浸在故事中敢不到时间的流逝,恍惚间星河已经出现在头顶。
后山的风从锦江的水面而来,清新而舒润,山顶一小片没有杂草的空地旁一颗歪脖子的老柿树扎根在那里。
站在空地上,看着星河,默念着一个女孩的名字,等待着千灯节的来临。
时间一分一刻流逝,天上的星河开始变换。
紫气浸染了每一颗星辰,这个世界移动到一个特殊的轨道上,让夜空充满了美丽的极光,紫色和蓝色成了整个夜晚的背景。
“千千结灯,共度此生。”
“许良辰与你,言佳话予灯,一世不离……”
“长灯行远路,又是星河伴侬行……”
无数少年少女携手放飞写满誓言的明灯,紫色的星河上天道煌煌,一个又一个明灯接连而起,锦江山庄的上空一片又一片载着思念、爱情、誓约、忠诚、祝福的美好高高而起。
“愿来年,依然与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