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山水水长不断,天南地北情如川。
客船在河水里借着风力逆行,还有底层的船夫踏动轮式船桨,平平稳稳,蓝河城已经近在咫尺。
“还是回来了啊……”许世忧望着不远处的城墙眼神复杂,城里有他思念又不敢见的人。
“这就是蓝河城啊,一般般嘛,比锦江差太多了,真是个穷乡僻壤。”陈长盛啃着鸡腿一边嘟囔着。
夏无忧没有说话,多年流窜的经验告诉她,这座城很危险。
“对了小姨夫,你家不是蓝河的吗?具体是哪里的啊?不会是这落后的城市里吧?”陈长盛一脸欠揍的样子说着话,有小姨妈护着,量这个小门小户的小姨夫也不敢对自己动手。
“不是这里,是白云镇,西边的一个小镇子,我家在那里的一个庄园里……不过我……回不去了,能远远地看一眼就好……”许世忧有些落寞,自己曾经梦里犯下的错,现实里也要经受折磨。
“那……进城吗?”夏无忧感觉有些不太好受,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么近乡情怯了。
“不了,直接去云山吧。”许世忧摆摆手,有故人在城里,进去也是心酸,不如就这样匆匆一眼,也许下次再见就是多年以后了。那时候感情淡一些,也好再面对。
……
白宇画坐在血腥味还未淡去的王座上,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响。
“陛下,国名真的改为蓝山国吗?”曾经的参谋长是如今的总理大臣,是军神白宇画的心腹之一。
“怎么?朕起的名字有问题吗?难不成还叫‘红蓝国’或者‘红河国’吗?”白宇画承认自己起名不太擅长,可这个新国是自己建立的,自己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是!臣下这就去办!”大臣低头退了出去。
“前朝的余孽都查杀的怎么样了啊?”白宇画一身皇袍,问向空荡的大殿。
“上官氏除了一个在云山的修行者外都已经清除完毕,红山城已经屠干净了,没有留下一个隐患。”一个一身黑甲的将领凭空出现,单膝跪地向白宇画报道。
“好,按照约定,尸体都处理好了吧。”
“都已经卖给商会了,他们表示会继续支持陛下的。”黑甲将领言语间道出了惊人的消息,贩卖尸体在上泱可是每个势力都不认同的,即便活人奴隶可以卖,但是死人就是不能卖,这已经是不成文的大陆潜规则了。
“哈哈哈……一将功成万骨枯,谁又知道一国建立是十几万,上百万的血流成河啊!”白宇画感慨,狂笑,自己何尝不是以战止戈,现在统一了,鲜血就会少流了吧。
“是!陛下英武!”黑甲将领赞美道。
“继续清查城内,所有隐患都要排除,所有反抗都要杀干净!我要建立一个大大的、统一的帝国!”白宇画痴迷了杀戮和掌控,多年的征战让他嗜血,人命只是数字和一声叹息而已。
“是!”黑甲将领离去,留下白宇画空对大殿。
“春秋啊!到底上泱还要流多少血?听说北域今年大旱,霜灾比五十年前还要提前……大战在即啊!这上泱……乱了……”
一身皇袍,玉冠金佩,白宇画的野心里不只是红山和蓝河,他要走出去,去开疆拓土。也许自己的大儿子回来的时候会惊喜地发现自己给他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帝国。
……
破败的房舍,焦黑的房梁倾倒,蛛网密密麻麻的覆盖了还没腐烂的茅草。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几乎被毁灭的小庄园里出现,红衣的女子有傲人的双峰,此刻她却把美丽的面孔埋进白衣男子的胸口,不住地抽泣着。
“夙雅……振作点……我们去报仇……”子卿轻抚着爱人的脊背,给她安慰。
“好,我们去镇子上问问。”许夙雅停止了哭泣,微微泛红的双眼惹人怜惜。
子卿拉起夙雅,迎风而起,他御的是心中的剑,境界早已是傲视千古。
一刻钟后,白云镇的老镇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一支官军烧掉了许家庄园。不过老镇长隐瞒了前朝蓝河上官家的公告,叛国这种事情,他老人家是绝对不信的。
拉起夙雅,子卿带着她来到一座茶楼。
“子卿,回来了,外面的世界精彩吗?”茶馆女主人沏茶,茶水温热,显然她早就知道了二人要回来。
“娘亲,你知道许家发生了什么吗?为何官军会平了房屋?”子卿问道,谁也不知道那个年轻貌美的茶馆女主人竟然是位青年的母亲。
“上官清水说许家长子通敌卖国,下令满门抄斩。”女主人见二人没有饮茶的意思,就自己端起来品了一口。
“胡说!我父亲一生戎马,为蓝河打了几十年的仗,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我和弟弟妹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会去叛国呢?”夙雅心绪激动,许家从来就没有这种情况,一定是诬陷。
“是啊,娘亲,许叔叔是那样的国士无双,他的长子也不应该那样的啊!一定是有什么隐情吧。”子卿纵是一个无双的绝世剑客,在母亲面前也只是个孩子。
“儿媳妇别哭了,死的都是下人。你的二弟早就带着侍女私奔了,妹妹嫁给了蓝河城的楚家,出事的只有战场上的许适和许燕朝而已,不过或许也没死,毕竟武道宗师的命哪能是区区洪水就夺走的。”茶馆女主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双尖尖长长的耳朵,她精致的面孔就像是雕刻出来的女神一样。
夙雅停止了哭泣,自己还有家人在就好,就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上官家现在怎么样?”子卿问道,他剑意勃发,杀戮的欲望浮现在心中。
“都死了,一场闹剧,人族的闹剧……”茶馆女主人缓缓说出了一场凡间的剧变。
断雀山蓝河兵败后,洪水退去。红山的军神白宇画亲自指挥十万大军击溃了蓝河的主力,大军一路打到蓝河城。
围城十日,蓝河城断粮,人心惶惶,白宇画依靠内应收买守军打开城门,连夜杀进了蓝河城皇宫,上官清水在书房自杀,所有皇室惨遭残暴的士兵虐杀。
曾经的蓝河公主、王子、王后被扒光衣服,尸体在城门上被鸟雀啄食,惨状骇人。整个蓝河城都陷入了恐惧,臣服于新的统治者——白宇画。
白宇画杀光了红山城的不满者,屠尽了两国皇室,登基自立为帝,建立了蓝山帝国。说到蓝河的灭亡,主要归功于楚家的临阵叛降,楚云飞不满老友许适被上官家满门抄斩,率军阵前反戈,才使得蓝河的军队主力覆灭。
蓝山国建国后,楚云飞元帅有功,被封为大公,镇北边,楚家也成了新国的上层世家。
“那怎么办啊子卿?”夙雅感到无助,紧紧拉着丈夫的臂膀。
“先去蓝河城看看吧,看看你妹妹在楚家过得怎么样,然后我们再沿着水路去找找,或许你弟弟在哪个荒岛上也说不准啊。”子卿不太担心那个私奔的二少爷,年轻的时候自己不也是这样出去闯荡的吗?
“好,我们去国都看看。”夙雅牵着子卿,感觉自己找到了依靠。
“你们两个啊,有空的话帮我把这封信稍到西域的精灵之森,子卿我带你去过的,还记得吧。”茶馆女主人并不是人类,是上泱西域的异族——精灵族。
“好的,娘亲,我会送过去的。”子卿接过信封收进怀里。
“那我们就走了,娘亲也要注意身体啊!”子卿话落牵着夙雅就离开了。
“年轻人嘛,四处走走好啊……”茶馆女主人十几年容貌丝毫未变,与人族比起来,他们精灵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桌子上,那杯茶水也凉了,远行的游子终究还是继续远行。
……
“世忧……这是你家?”夏无忧本来做好了见家长的心理准备,看见这废墟就想起了罗德城外荒山里的那场哭戏。
“人呢?”许世忧呆呆地看着断墙和乱石,杂草在夏天长得旺盛,齐膝高的草丛说明这里早已是这样了。
“管家!管家!莹莹!莹莹!你们在哪里啊?!”许世忧冲进废墟,不停地扒拉着肮脏的杂物,烈火曾焚烧过这里,只有锈迹斑斑的金属残片显示着这里居住过人的气息。
许世忧慌乱的翻动着,除了废物就是炭渣,还有一大堆建筑的残骸。
突然,一个白影出现在碎石下,许世忧激动地挪开,看清后凉气灌顶。
“管家!管家!”许世忧抱着颅骨哭泣,头骨上的瓷牙是老管家的特征,是许适亲自拿钱请牙医给他镶上去的。
“小姨夫……节哀吧。”陈长盛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好受,一种奇怪的担忧感油然而生。
锦江……
“对了,我要去那个客栈!莹莹等不到我会在那里等我的!”许世忧猛然想起了什么,他要回去,回到那个失散的地方。
埋葬了管家的遗骸,收拾不少零散的碎骨,许世忧尽力把过去的回忆都埋葬在荒芜的坟茔里。
几天后,三人纵马来到蓝河国和红山的边境,当然是曾经的边境。山间,平地上,那座经历了几十年风雨的老客栈依然耸立。
“掌柜……有见过一个穿绿衣服的小姑娘在这里等人吗?”许世忧趴在柜台上,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嗯?绿衣服……见过,印象还不浅呢,怎么了……有事吗?”掌柜老头在柜台后擦着茶杯,是不是哈一口气,把白瓷的茶杯擦的锃亮。
“我是她未婚夫,我要找她!”许世忧说道。
“未婚夫?那个小女孩不是这么说的啊,她走的时候说她家少爷回来找他……等等……小子我说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我想起来了。对了,那个小姑娘跟着云山的修行者走了,说让你去云山找她。”老板瞟了一眼夏无忧丢在柜台上的钱袋突然记性就翻倍了。
“谢谢掌柜,谢谢掌柜!”许世忧连忙道谢,带着两人离开了客栈。
“谢谢你们跟我一起过来,谢谢……”许世忧道谢,要不是夏无忧骑着马带两人过来,自己走这么远的路程会耗费不少时间。
“感谢那匹马吧,一路上它准累坏了。”夏无忧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酸酸的。
“那我们去云山吧……你们知道路吗?”许世忧感觉自己急不可耐,看不到魂牵梦萦的身影那种空虚的感觉就像烈火一样灼烧着他的灵魂。
“唉!走吧,大外甥。”夏无忧叹了口气,招呼陈长盛一起离开。
上马,许世忧搂住马脖子,陈长盛搂住夏无忧,夏无忧抓着缰绳,怪异三人组就这样上路了。
临走前,许世忧瞥了一眼熟悉的山丘,那里的草丛里躺着几具森森的白骨。
山路不平坦,马蹄清脆,三人就这样离云山越来越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