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深秋,大雁成群往上泱的南域飞着,躲避即将到来的严冬,朵朵白云漂浮在离地几千米的高空,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巨大的阴影。
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狼烟飘忽而起,缓缓直上,归入悠悠白云。
许世忧依然不会飞行,也没有用可以飞行的法器,因为这是历练,自己必须一步一步,接受修行的感悟。
“修行修行,修的是道心,只要追寻道的执念在心,便不会迷茫。”一边步行,一边自言自语,许世忧看着眼前壮丽的山河,一点点感悟着存在于万物间的大道。
不远处,一个山村冒出的滚滚黑烟,破坏了天道的自然与和谐。
“发生了什么?”许世忧多半猜到了一点,可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村子里,四处横陈着无头的尸体,一伙穿着铠甲的士兵在这里杀良冒功,用平民的头颅来充作军功。
“啊!呜呜!”一个小姑娘被士兵用布条塞住嘴巴,扛在肩上就要进去一间完好的木屋,木屋里面传出了痛苦的呻吟和求饶的声音。
“军爷,不行了,放过我吧,再这样会死的……啊……”
一个小队长提起裤子,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满意。
“哼!一般!”小队长脸上有一颗大痣,满嘴龅牙,此刻轻蔑的看着床下衣不蔽体的妇人。
只见他拿出战剑,直接砍下妇人的头,血水喷到木屋的横梁上,其他几个士兵看见鲜血受到刺激,变得更加狂暴,几个受到精神和肉体双重刺激的妇女昏了过去,但是在剧痛下嘴中还是本能地低声叫了出来。
“头儿,这儿有个嫩的,应该是那个村长老头的小闺女,没出阁的,一定比那几个老女人嫩!”扛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刚才的士兵闪身进屋。
“张三,干得不错,回头上面给了赏钱多给你点!”小队长对这个献殷勤的手下十分满意,这年头,这么懂事的人不多了。
“快快快,放地上,床上都是血,你再把那几具尸体都拖出去,扔外面路上就行。”小队长把剑插入剑鞘,看着模样可人的小姑娘眼神火热,欲望之火又一次腾升。
“好嘞——”张三刚准备行动,突然身形一滞,站住不动了。
“你小子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小队长十分不满意,这时候怎么呆住了?一脚踹在张三身上,却看见受到外力的张三直接裂开了,从头顶,连着皮肉筋骨被切开,就那样十分血腥的摊在地上。
“喂!我说,这个村子和你们无冤无仇吧,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许世忧现身门口,一身黑色的锦服,裙摆上还有璀璨的玉佩悬挂。
“你是什么人?敢坏我们白狼军的好事!我可告诉你,我们军队的本部就在十里之外,只要我们出事!你也跑不了!”小队长本来还想抽出战剑示威,可看到漂浮在许世忧身旁的血色量天尺,瞬间就吓得狐假虎威。
“他们都跟你们一样吗?”许世忧看着屋内的惨状,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史书上更惨的事情都不胜枚举,自己的心灵也变得格外强大。
“当然!我们将军可是人送外号‘狗屠夫’的郭将军!神威盖世,一刀就可以劈开城墙,你最好尽快离开,这样我可以替你保密,放你一马!”小队长刚刚泄完火,此刻腿脚酸软,竟然摇摇欲坠,身形不稳。
“知道了,一会儿你们就碰面了。”许世忧背过身去,一步一步离开木屋。
小队长见机大喜,拿起门后的机弩就对着许世忧的背影扣动了扳机。
“修行者又怎么样?还不是着了小爷的道?等会儿就扒光你的衣服把尸首扔进茅坑,你身上的宝贝就都是小爷的了!”小队长看着弩矢飞向许世忧,心中的打算都想好了。
“本来就没打算留你们一命……”
许世忧手指一动,“炽红”收到感应,变成一道红光迎着弩矢就飞了上去。
“啪!”弩矢应声折断,血尺“炽红”毫无减速,直接飞进小队长的胸口,从后脊飞出,又穿过了另外几个士兵的身体。
小队长脊髓被破坏,瘫软在地上,下半身抽搐着,胸口的血缝里滚滚殷红的血珠流出,他双眼无神地躺在尸体上等死,生命流逝的感觉直接让他的心神先崩溃了。
满身血污的小姑娘挣扎着爬起来,拽下嘴里的布条,却看见那个救了自己的青年一身黑衣,已经消失在村子的街道尽头。
“谢谢~谢谢……”小姑娘跪地,对着许世忧离开的方向磕了九个响头,也不在乎额头渗出几丝血印。
过了一个时辰,许世忧才走到这座军营。
拒马桩和护营河相连,人工河里还有尖锐的木刺,来来往往的士兵顶盔攒甲在木制城墙上巡逻。
“你是什么人?”一个小兵守在门口,手中的长矛指向穿着黑色锦衣的青年。
“送你们过河的人。”许世忧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炽红”带着喜悦的嗡咛飞起,瞬间穿透了小兵的头颅。
“敌袭!敌袭!有修行者!快去通知郭将军!”城墙上的警钟响起,很快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就张弓对着城下的黑衣青年。
军营中央,修建的十分精美的大殿和军营这个词很不匹配。
一个长着小小八字胡,面色发黄的中年人眼睛狭长,坐在大座上品着手下洗劫来的美酒,旁边一个泪光点点、楚楚可怜的少女剥着葡萄小心翼翼地喂给他。
“嗯……这颗有点酸,下次要甜的,不然我可就要吃你的粉葡萄了啊!”郭将军眉毛一挑,瞪了一下少女,吓得后者浑身一颤,小心翼翼地在玉盘里寻找成色最好的葡萄。
“将军!将军!有人袭营!是个修行者,弟兄们都对付不了,还是要大人您出手啊!”副官第一时间冲进大殿汇报。
“嗯?还有人这么不长眼?没听说过我‘狗屠夫’的名号?”郭将军拍了拍自己的将军肚,扶着少女柔嫩的肩膀站了起来。
可怜的女孩身子娇弱,强撑着满足着这个屠夫。
“你服侍的不错,这次你们村我就不屠了,去洗个澡,一会儿后房等我。”郭将军挥挥手,遣退了少女。
突然,副官的额头裂开,没来得及惨叫就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你就是‘狗屠夫’郭将军?”许世忧缓缓走进大殿,冷漠地盯着那个发福的中年将领。
一路走来,他每走一步就有一个士兵死去,从军营门口到中央大殿,刚好四千步,算上那个副官就都杀得差不多了。
“来人啊!把这个家伙给我围起来!别让他跑了!”郭将军大吼,却是四下无人回应。
“别嚎了,就剩你了,过河还是需要你这个领头人的。”
许世忧手指一划,“炽红”快速飞向郭将军,染了几千条人命的血尺更加妖艳鲜红,甚至有转换成暗红的趋势。
“铛!”郭将军的手中一柄开山刀磕飞了血尺,十分忌惮许世忧。
“你什么来路?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何故屠我手下?”郭将军眯起眼睛看着许世忧,眼前这个青年有一种锋芒隐藏在黑衣之下,连他这个杀人无数的悍将都感到丝丝寒冷。
“平民百姓也跟你无冤无仇,所以我来杀你了,顺便诛灭这贼窝。”
许世忧言语平静,似乎杀掉几千人比踩死几千蚂蚁还要简单。
“那就来吧,我到要看看你怎么杀我!我可是拥有归灵境中期战力的武将,你一个聚元境的修士还想杀我?”郭将军壮着胆子,自己可做不到轻松杀掉一个军团的人,眼前的家伙来历不凡。
“取你命的,是云山内门弟子许世忧!来世记得听见我的名字就哭,做个善人吧。”许世忧手持“炽红”,一米二长的量天尺带着猩红的光芒拍向郭将军。
“来的好!”郭将军手中大刀应着而上,被玉尺碰出以串火花。
回身重击,却发现黑衣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忏悔吧。”许世忧倒挂在大殿的顶部,手中的血尺从郭将军的头颅灌顶而入。
“轰!”郭将军脑海霎时一白,在生命最后的空隙,悠久的记忆被翻了出来。
“究竟是多久以前?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死了也好……解脱了……”
一个贫穷的牧场,仅有的几头牛羊也都瘦骨嶙峋,在回忆里,这是第一个经历的灾年。
来自北方的大雪掩盖了草场,寒风冻死了很多人,那时候路边的雪里都能踩到僵硬的尸体。
一天夜里,一群强盗骑着瘸腿的劣马,袭击了这个牧场,抢走了所有可以御寒和果腹的东西,被扒光的尸体在寒风的大火里逐渐焦化,所有的营帐都被付之一炬。
羊圈的干草垛里,干瘦的小男孩望着远去的强盗心中露出复仇的怒火。
后来用了十年的时间,小男孩苟活成壮硕的小伙子,也一路追杀,杀掉了当年的那批强盗,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头颅被整整齐齐地码在牧场的遗迹里,迟来的快感让当初的小男孩喜欢上了杀人。
这种感觉太爽了,掌控他人的生命,随心所欲虐待,破坏尸体,他变得越来越变态。
最近的一次天灾,大雪夺取了他的财产,牛羊一夜间惨死,毡帐也被埋在了积雪之下。走投无路的他加入了王可汗的大军,只为了混口饭吃。
自己杀的人越多,不仅获得了快感,还受到了提拔,逐渐成为一个光名字就能吓哭小孩子的屠夫,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人人都敬畏他为“狗屠夫”。
到这一天,这一刻,终于结束了这该死的人生。
“报应啊……”郭将军快速回忆完一生,意识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中。
许世忧抽出血尺,壮硕的尸体直挺挺躺倒在地上,眼睛闭合。
“世道所致,死得其所,也是天道的一部分啊……”许世忧挥手,“炽红”化为一根短小的红玉,被他挂在腰间。
这血红的玉佩,不知将会粘上多少鲜血。
一路北行,到处是狼烟滚滚,坍塌的城墙,遍地的枯骨腐尸。
行至北域边口,路旁的夫人抱着孩子乞求食物。
“大人,行行好吧,我们母女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了,我还能硬撑,我的女儿快不行了啊。”灰头土脸的夫人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美丽容颜,苍老的皱纹下只有一颗属于母亲的心。
许世忧静立长久,叹了一口气。
拿出一些干粮和清水递给妇人,转身欲走。
“大人!大人!”妇人一把扯住许世忧的后腿。
“怎么了?吃食不是都给你们了吗?”许世忧微微不解。
“大人!一看您就不是普通人,这年月,我们母女俩肯定活不下去的,我老了,没什么用,可我这个女儿您就带走吧,但凡给口吃的饿不死就行了,您一定缺个随行的丫鬟吧,求求您了!”妇人痛哭流涕,尽管舍不得分别,但总好过一起饿死在荒郊野外。
“我此去北域,十分凶险,可不能保证你女儿的安全,况且她那么年幼,对我也没什么用,你还是带她到大城里求生吧。”
许世忧并非不想帮一把,奈何这上泱到处都是这样,自己绝对是帮不了多少的,上泱的人祸,也要由上泱自己来终结,这本就是天道自然。
“大人!现在您看看大城里还有几个活着的平民啊,都死了,那群蛮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啊!”妇人大哭,抱着泪眼汪汪的小女儿看着许世忧。
“我并非善人,你可要想好了,你女儿托付给我可就生死有命了,倒是你,要尽量活下去,也许以后一门母女还有重聚的机会。”
许世忧心中一软,这就在眼前,也不好拒绝。
“这上泱啊!还要乱多久?”许世忧心中一叹,随即招呼了一下那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带着她继续北行。
妇人看着女儿跟着那位穿着锦衣的大人物离开,内心的一丝执念也散去,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娘亲!娘亲!”小女孩跑回来,趴在妇人的尸身上哭泣,见多了乱世的死人,年纪小小的她也知道了母亲的情况。
“我帮你安葬好她,以后你就跟我吧。”许世忧唤起“炽红”,几道红光,附近的小山包上开出一个十米深的方洞。
挥手一道法术光芒飞出,落在妇人尸身之上,托起她落在坑中,随后土壤落下,一块无字的石碑立在坟头。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许世忧问向小女孩。
“哼……嗯嗯……呜呜……哼哼……叫刘氏……”小女孩抽泣着,她知道母亲几乎把所有能讨来,能找到的吃食都给了她,自己却早已经透支生命了,如今那一口气一散,便魂归苍天了。
“别哭了,走吧……”许世忧带着一身破布,头发杂乱,脸上脏兮兮的小女孩离开了这里,北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上泱啊……生灵涂炭啊!”
许世忧看向遥远的地平线,感慨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