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芸又做梦了。
她记得红楼梦的结局“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她觉得,她的梦也是如此。满世界都是白色,似云似雾,伸出手去,自己连五指也看不清。
但,她知道不远处有人,一个男人。
她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背影,那人一身白色的衣袍,墨黑色的长发及地,披散在身后。
在这莹白一片的世界里,他不知在看着着什么。
虽然他腰背笔直,但她总有种感觉——那个男人很虚弱。
她总担心他会突然间摔倒,不过,这是她的梦,如果她不想他倒下去,那他便不会倒的吧?她常常这样矛盾着。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不断做着这个梦。
梦里,始终是同样的场景:白雾、白衣人、自己。
而今天,梦里,同样是满世界的白雾,同样是无聊之极的自己,但,就在她如往常一般盯着远处的人影,无聊地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身。
一瞬间,雾气似乎淡去不少,她看见他的一头乌发转瞬成白,他身上的衣袍自下而上一点点变红,最终变得红艳欲滴;她看见他所处的那片地方,黑色的土地,红色的植物,天空似是黑色,却又透着红,诡异至极。
她看见他在看着自己微笑,双唇微动,好像在说什么。
那是怎样的微笑呀!仿佛揉碎了这世间所有的温柔,却似又沁透了刻骨的哀伤与悲凉。
她想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不及她听见声音,起风了,茫茫白雾随风而动,她眼前顿时空白一片。
她下意识快步向前追了两步,一阵眩晕,她醒了。
眼前是一间大得有些空旷的房间,似乎以竹子建造而成。身下是一张玉质石床,莹白中隐隐透出碧色。床前一张玉石桌,乍一看像是黑色,仔细看去却是墨绿。她虽不懂玉器,却知这玉床和玉桌必然价值不菲。
她有些茫然地盯着屋顶中央巨大的阴阳鱼发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好像是穿越了。
之所以说是好像是穿越了,是因为自己原来正在拍戏,一部古装剧。那一幕正好是侯府被查抄,她在正元街选胭脂时突闻噩耗,突然晕倒,被小公爷偷偷救下,送往城外的一处别院。
她记得,拍戏时,自己隐约听见有人在叫曦儿,声音轻轻的,一遍遍重复着。她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心脏疼的厉害,于是,自己真的晕了。
醒来时,自己就在这间屋子里。事实上,除了这间房间之外,还有两间屋子。一间似乎是书房,几个书架上堆满了玉简、卷轴和不知名的鬼画符。另一间房间更为古怪,中央一个半人高的鼎,除了房门,房屋三面墙壁前皆立着巨大的柜子,隐隐散发着中药香。柜子表面刻着繁复的纹路,一行行一列列,整齐排布。正是因为这些纹路的排列方式和隐隐的药香,她才猜测这些是柜子,但她实在看不出这柜子的抽屉如何打开。
推开门出去一看,院子里杂乱不堪,满院子的草,院墙塌了一片。院外则是一大片竹林,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林中似乎有一条小溪,透过层层竹子远远望去,水面闪烁着细碎的金芒。
刚开始,她觉得有点懵,这不对啊,自己看过剧本,小公爷安排的那处别院虽在城外山中,但没说有这么多竹子啊!而且,既然是拍戏,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先不说剧组从哪里找到的这间安静的像是在红尘之外似的竹屋,就算这里就是片场,导演、编剧、群演……那么多应该在这里的人,都去哪里了?最最关键的是,她没有印象啊!她在拍戏时真的晕倒了,正常操作应该是送去医院不吧?再不济,也应该有助理和经纪人在身边照顾着,等她醒过来,确定没什么事情才能继续拍戏吧。总不能她还晕着呢,就给送到下一个片场去吧?
但是,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拍戏时换上的那一身。这要是真的穿了,那不成了大变活人?自己不会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一阵烟,风一吹,不见了吧?
不过再次醒来,还是这样的景象,她想,或许,自己真的穿越了。
她一时哭笑不得。说实话,遇到传说中的穿越,她有点惊叹于自己的运气,更多的却是惶恐。她从儿童时期就开始做演员,除了学习,就是拍戏,日程被排的满满当当,助理、经纪人和爸爸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她只需要服从指挥。
她喜欢演戏时的感觉,尤其喜欢仙侠剧,总觉得自己像个衣袂飘飘的仙子,无忧无虑。不过,就算现实中不是仙子,自己也确实无忧无虑。一切都有爸爸,她只需要安安心心认认真真学习和拍戏。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这里不知道是哪里,没有爸爸,没有照顾自己多年的经纪人和助理。她甚至不知道这别院里有没有人。
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把头埋在膝盖上静静哭了一会儿,她擦干眼泪,决定出去看看。她希望自己猜错了,自己没有穿越,是剧组的工作出现了疏忽,自己被遗忘在这里了。对,一定是这样!大家太忙了,把自己忘记了!已经一天一夜了,肯定有人已经发现了自己失踪,只要自己出去,被找到,就得救了。
于是她起身,大步走出卧房,向院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