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家折腾了一个上午。
有喜有忧,有悲有乐,活脱脱的一副人间喜剧。
可苏晚晴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午后她就和江凡一起出门,去了两处布坊,安抚人心,顺便看看施工进度。
“困扰咱们的匪患这回是真的过去了,大家伙都安心好了。”
走在扩建的工地上,苏晚晴一点也不矫情,就和其他的主事、伙计们一样,行走在烈日之下。
“明天派人去各丝户家拜访,也让他们安安心。”
“切记,不要空着手去,每户都送一些点心,花不了多少钱的,却能暖暖人心。”
“尤其是那些十几年都给苏家送丝的老人,我听说有几户执意要送,还被那些歹人打伤了。”
“草药钱咱们出了,不能让人家受了伤,还寒了心才是。”
苏晚晴有条不紊的安排,主事们拿着纸笔,一一记下。
心里却也感动非常。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东家,还能想到丝户的冷暖。
当年便是都说三少爷仁义,却也没有心细到这般地步。
窥一斑而知全豹。
大家伙心里清楚,跟定了晚晴姑娘,只要把她扶住了,以后定不会让他们吃亏。
“纺女织工的事情也要抓紧了,绸帆不比其他织物,硕大而精密,不能有一丝断线拼接,一定要和新招的织工们说清楚。”
“刚刚在另一处开工的布坊过来,就发现了一个女工偷偷拼接断线,我知她新学织帆,手法不熟,断线难免,也想为东家节省材料。”
“可这帆关系到一船人的生死,几十上百人家的希望,万万不能有一丝纰漏,哪怕是多浪费一些,也不能糊弄人家。”
主事刘伯有些心疼,道:“可是这样浪费织线,弄不好是会赔钱的。”
“可人心要放正啊。”苏晚晴叹了口气,道:“所以新招的女工都要先培养,再做工,时间才会很急,这里就只能烦劳各位叔伯了。”
离开工地,已是落日时分。
小小的院落里,林玉琴没有心情做饭。
只能又是福伯忙活。
林玉琴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上午苏府院内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
“苏熏儿怎么和晚晴比?还舔着脸自称韩相国的学生,也忒不要脸了。”
“不就是她八岁那年,韩冈在御史台为官,惹恼了当今官家,被贬官发配了岭南,路过金陵之时,老爷子抱着她去参加了几场宴会吗?”
林玉琴愤愤不平,道:“咱们家晚晴,可是真的师从易安居士,赵先生夫妇在金陵五载,晚晴就跟了五载,便是从不拿正眼看人的赵先生,不也得说咱们家晚晴是女中秀才,巾帼状元吗?”
“世人可都知道,赵先生要是会夸人,也不会被排挤出京师了,他说得话可是没有一点水分的。”
“现在可倒好,他们反倒显摆上了,竟然挤兑起了晚晴。”
若是没有苏家众人纷纷挖苦苏晚晴之事,林玉琴也不会如此耿耿于怀。
本以为能惩戒苏辰一番,结果也是不了了之,反倒转眼间成了苏家的香饽饽。
比以前还要得势。
林玉琴怎能不气。
“依我看,那江家的聘礼必是给晚晴下的,易安居士不是和河东江家有亲戚吗?不是晚晴,还能是谁?”
“行了行了,说这些作甚?”
苏友全坐在轮椅上,也是郁郁寡欢。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心里怎么可能毫不在乎。
“人家河东江家,又没有指名道姓,你又怎知是咱家晚晴,不要胡思乱想了,被旁人听到不好。”
林玉琴一脸恼怒的对苏友文道:“要不是你窝囊,做什么都想当个孝子贤孙,老爷子怎么可能给晚晴弄个上门女婿。”
“江凡这孩子是很好,从军立功,像个男人,可说到底还是戴罪之身。这辈子不要说功名了,便是做些生意,也是处处受限。”
“那血红的刺青洗不掉的,纵有万贯家财又有什么用?到哪里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的。”
苏友文低下头,也不再反驳。
他知道林玉琴只是心中有了闷气,不发泄出来就憋得慌。
倒不是针对江凡个人。
她只是在陈诉一个事实,不良人的事实。
曾经作奸犯科之辈,便是一辈子洗刷不去的印记,伴随终身。
见苏友全又是一副窝囊样,装起了哑巴。
林玉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当年是哪个丧天良的家伙,打劫了满船的货物,不然我们家何至于此。”
“日子苦一些也就算了,还处处被人白眼,就好像咱们真是贼人似得。”
“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还要像个男儿似得,每日为生计奔波,你看着不心疼,我这个做娘的还心疼呢。”
“原本纳婿的风头我还以为过去了呢,人家笑话几日也就忘了,现在倒好,又出了这档子事,金陵城里少不得又是风言风语。”
“那些喜欢嚼舌根的,肯定又要拿晚晴和苏熏儿比较,咱们家这要被人耻笑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苏晚晴和江凡在家门口刚下车,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哭诉声。
江凡叹了口气,没想到一桩小事,竟然在家中激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他看向了苏晚晴,却发现苏晚晴只是一脸从容的听着。
并没有任何的反常。
待到林玉琴说完,院子里没有了动静,苏晚晴才一如往常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娘,我们回来了。”
就好像没有听到林玉琴的那些话一样,苏晚晴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模样。
林玉琴抹了抹脸,边笑边站了起来。
“这天气渐暖,蚊虫日多,怎么就飞到了眼睛里啦?”
林玉琴在极力掩饰着一切。
江凡也不揭破,笑了笑,道:“今日晚餐,可曾准备好了,我中午离家之后,就开始心神不宁,甚是想念岳母大人的手艺呢。”
“我这就去弄两个小菜。”
林玉琴顿时又眉开眼笑了起来,走进了厨房,语气嫌弃的对福伯道:“让开让开,没听到人家不喜欢你做的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