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受人欢迎,苏晚晴也不好再呆下去,准备去门口等候。
不管安如是在不在宝船坞,他总是要进出的。
门外等着就好。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片马蹄声。
尘土飞扬。
安如是骑着快马差点闯入屋内。
他连脸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擦一把,直接翻身下马。
糟糕!
安如是一眼就看到了苏晚晴。
贵人竟然先到了!
韩老大好不靠谱,怎么不早通知自己啊!
“我安如是来迟了!让苏小姐久等!”
安如是那么沉稳的一人,这时却是脚底拌蒜。
刚挤出一丝笑容,迈步进屋。
结果绊到了门槛,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苏小姐,赎罪!”
宝船坞内顿时寂静的落针可闻。
屋内的伙计集体傻掉,犹如石化。
这人……
是大掌柜的?
不是不准搭理苏家人吗?
你老咋给人跪下了?
苏晚晴瞪着秀目,手中拜帖落到地上,浑然不知!
她扯扯嘴角!
“大掌柜的,您……您是不是……太客气了!”
“啊呀……苏小姐见笑了。”
安如是跪在地上,愣了片刻。
这是贵人,该跪。
可是韩老大交代了莫说莫问莫打听,自己这么一弄,岂不是露馅了?
天上之人雷霆一怒,自己的脑袋还不得搬家?
安如是连忙掩饰,一脸尴尬笑容地站了起来。
“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苏晚晴上下看看安如是。
身高体胖,虎背熊腰。
您这是老胳膊,老腿?
苏晚晴这时才缓过神来,安如是刚才给自己跪下了。
如何使得!
“安大掌柜,我……”
苏晚晴就要万福一拜,吓得安如是差点又要跪下。
你能饶过我吗?
“苏小姐,不可不可。”
安如是赶紧虚扶住苏晚晴,又不敢碰到,分外别扭。
“别拜来拜去了,你是为契约之事来的吧,咱们楼上说话吧。”
到了二楼书房,安如是殷勤地端茶倒水。
“绸帆的事本来就是谈好了的,苏小姐如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尽管提。”
苏晚晴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我没有不满意的,只是……我听说苏家得罪了人,您才要撕毁契约的。”
“哪有这事。”安如是哪里敢露出一点风声,解释道:“只是契约临时换人,有些看不过眼罢了,他苏辰,忒不是东西。”
“啊!”苏晚晴惊愕的看着安如是。
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安如是竟是为了她撕毁契约。
“安掌柜,你……让晚晴如何担得起。”苏晚晴分外感动。
世上竟还有如此良善之人。
“应该的,应该的。”安如是老脸一红,道:“契约文贴我都准备好了,还请苏小姐过目。”
接过契约文贴,苏晚晴看了看,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对于苏家来说,利润很大,竟比之前谈好的条件还要让利许多。
“安掌柜,这……你没在戏耍晚晴吧,这文贴……”
苏晚晴如在梦中,这个条件她以前争取过很多次,都被宝船坞否决了。
而现在……
她要是能把这份契约带回苏家,还有谁敢小看她?
这是大功一件啊!
安如是亲自给苏晚晴研磨。
“怎敢戏弄苏小姐,你若是觉得没有问题,签字画押即可。”
苏晚晴捏捏自己的手,微微一痛。
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也太顺利了,岂不是因祸得福?
“巧燕入堂,当大吉!”
苏晚晴想起了楼下那人的话。
竟被他说中了!
契约文贴到手,苏晚晴走出宝船坞,怔怔出神。
抬头又看了眼宝船坞的匾额,她才确定自己真的把这事办成了。
好不真实!
几个青衣家丁躲在对面的街上,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见此一幕,才快步离去,却都被江凡看在了眼里。
“怎么了?”
江凡没有理会那些苏家家丁,走到苏晚晴面前,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心想莫非是手下人交代不清,出了岔子?
“契约文贴签下了。”苏晚晴看着江凡,语气木讷。
江凡闻言一笑,道:“既然谈下了,你干嘛丢了魂似的?”
苏晚晴并非失魂落魄,而是整件事都让她感到蹊跷。
小伙计说他们苏家得罪了神仙,可安如是说没有。
苏晚晴没有追问,但她知道安如是没有说实话。
想不通!
苏晚晴摇摇头,道:“咳,不管了,反正契约文贴都到手了,我看他苏辰还能怎地。。”
“他定是会大失所望吧。”江凡道。
“我们早些回去,欣赏欣赏某人的嘴脸。”苏晚晴高兴地看着江凡,有些雀跃:“我看他还如何收我们房产,撵我们出门。”
二人携手而归,苏晚晴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与此同时。
街边茶楼的雅间里,雕花窗打开一条缝隙。
一人站在窗边,长须飘然,羽扇纶巾。
望着那道窈窕倩影,他摇头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妙哉妙哉!”
“江九卿!”
名唤江九卿的那人身后,还有一人,穿着大红官袍,一脸愁容。
正是那日奇货居内的锦衣中年。
“你还笑得出来?公子入赘,滑天下之大稽!”
“我河东江家颜面何在?博望公颜面何在?”
“我乃金陵知府,事情就发生在我的辖内,你让我他日回乡,如何面对河东族人?”
江家,河东巨族,豪门世家。
门生故吏遍天下,人称小朝廷。
便是当今天子宋佶,有时都得看江家家主的脸色。
“错!”江九卿摇着羽扇,笑容更盛:“九峰啊!晋阳城内的那位知道后,必会大笑三声,畅饮一夜。你信不信?”
“为何?”江九峰疑惑道:“博望公也疯了?”
江九卿背过手去,幽幽一叹:“公子非常人!”
“这样的人物,万年难得一遇,世人只能高山仰止,可是……”
“可是什么?”江九峰急切问道。
“可是他如水上浮萍,身下无根!现在他的根终于定了。”
“根定则身定,身定方会心静,心静则思虑通达,有些事,他该想通了!”
江九卿向北一拜,神情肃穆。
“公子成婚,实乃我江家之大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