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夜幕之中行驶着，而此时端坐在其中里的张远和陈言两人面向而坐，一言不发。
车轱辘在青砖街道上碾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如此寂静的深夜里显得突兀极了。
许久之后，赶车的张猛才猛地吆喝住了拉车的大马，把马车停稳，然后收好手里的鞭绳，回过头来冲着车帘背后的张远喊道：“兄长，县衙到了。”
张远冷冷地回了一句：“嗯。猛弟，你先回粮店去吧，我带陈言去我房内有要事相商。”
张猛自然明白张远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等到两人都走下马车以后，便自己赶着马回转方向，渐渐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里。
“跟着我。”
张远的声音依旧是显得冷冰冰的。
说完，张远也不再管身后的陈言，就自顾自地迈步走进了县衙，径直朝着县尉的书房而去。
此时陈言也不敢发话，只得跟在张远身后亦步亦趋。
在结构盘纵错杂的县衙府里，两人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一阵，才来到了位于后院的一处狭小的房间外。张远随意地朝着四处瞟了一眼，确认没有人以后，便一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一边慢慢悠悠地从自己那肥肉横生的腰间掏出来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房门。
进到房间里来，张远点亮了书房木桌上的一柄红烛，然后又从地上一堆散乱的文书卷轴里把自己的胡凳翻了出来，从凌乱的书房里刨出一方位置坐定下来后，就盯住了陈言说道：“陈言，你想要买兵器？你可知那是朝廷严管禁行的，私贩甲兵，岂是我一个小小县尉敢做出来的事情？”
陈言跪坐在桌前，他也在透过眼前的红烛后死死地盯着对面张远那双小小的眼睛。他看得出来，这是张远对他采买兵器的试探。如果他在这次试探里放弃或者认怂服软，不但可能会错过这次绝佳的机会，甚至还会引起张远对他刚刚在醉春楼的举动的怀疑。
但他既然敢来县衙，自然就已经准备好方法来应对张远了。
在两人对视了好一阵以后，陈言缓缓说道：“大人，这批兵器对草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您不知道，我们的村子深处熊耳群山之中，数年之间都总是受到山匪侵扰，苦不堪言。起初的时候，村里众人都合计想向官府报备，请求朝廷剿匪的。但跑遍了卢氏和黾池，两县的官员却都说我们的村子不属于自己的辖地，不能出兵剿匪。”
说到这，陈言换上了一副痛苦的表情，接着向张远诉苦道：“因为这样，村子只好继续生活在山匪侵掠的水深火热之中。而且到了近些年后，上苍不悲悯百姓，地里收成不好，每每收割的粮食还不够村里自己人吃的，便要被山匪劫掠所去。”
张远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陈言不用再说，而后双眉紧皱：“所以，你买这些甲兵就是为了抵挡山匪？”
陈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激动地回道：“正是如此！大人，兵器无须太好，就算是县兵们之前用了丢弃的也行啊。真的，求求你了大人！”
说着，陈言便要起身，朝张远所坐的地方冲过去。
“行行行！你且先坐好！”
阻止下陈言疯狂的举动，张远稍稍喘了口气，然后瞥了一眼陈言后说道：“看在你如此体恤同村老小，又有为国尽忠，剿除山匪的志愿。而且本官这确实也有一批兵刃屯在武库里面，所以，卖给你……倒也不是不行……”
“大人此言可是真的？！”
“本官的话，岂会有假！”
陈言顿时跳了起来，激动地拉住张远的手，连声道：“大人英明神武，体恤百姓疾苦，实在是一等一的好官啊！”
说着，陈言俯下身子，就要对着张远纳头便拜。
张远虽然是一介贪官，但却也对陈言的马屁感到十分的受用，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哈哈哈，陈言你这小子倒也挺会说话的嘛。”
但是马屁归马屁，生意归生意。很快，张远就褪下了脸上的笑容，对着陈言正色说道：“但是嘛，这批兵器毕竟是朝廷的公物，要是没有公文，我便把它们私自调用出来的话，这上上下下的人也不太好说话嘛。所以……这……”
看着张远越说越显得猥琐的神情，陈言心里感到恶心不已，但表面上还是一笑：“大人所说，我都明白。这一点还请大人放心，您愿意帮我等草民便已经是天大的功德了，我们怎还敢在这些人情的方面劳烦大人呢。打点之用，大人说与我，我来解决便是。”
张远闻言，抚面大笑道：“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那你需要多少兵甲呢？”
陈言略一思索，回道：“一百副皮甲和长刀，大人您看可以吗？”
张远慢慢抚摸着下巴，在书房踱了几步，然后慢慢说道：“可以。这个数目倒也不算多，打点起来比较简单，只需要这个数就可以了。”
说着，张远慢慢地朝陈言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万贯钱啊，自然可以！”
见陈言一口答应下来，居然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举动，张远也是觉得这生意未免太过好做，笑道：“陈老弟做事果然豪爽果断，我张远就喜欢你这样的！那就这样说定了，你明日把钱银送到粮店，交给我猛弟便可。即日我就帮你活络起来，争取尽早把你要的东西弄出来。”
陈言环手施礼，恭恭敬敬地说道：“那草民便在此谢过大人了。”
“哈哈哈，无需客气，无需客气，本官这也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着想嘛。”
陈言在书房又是对着张远一阵吹捧，惹的张远喜笑颜开之后，才缓缓从书房退出，随着引路的衙役走出了县衙。
从县衙走了出来，陈言略一抬头看向了早已漆黑一片的天空，望着那一片片闪烁的星光，喃喃道：“草民？我来这个世界就是要带着这天下的草民反了这烂汉，杀光你们这些狗官的！”
说着，陈言微微一笑，慢慢走上了街道，朝着李府的方向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