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丝毫没有多余表情。
“朕，是来带你走的。”他一字一字的说，虽未解释清楚，其意不言而喻。
面对他探究深晦的眼神，砚十三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直视他从容回道：“皇上若是需要草民，草民自会前去皇上身边，又何须皇上来接？”这句话一语双关，他微眯起了眸。
“自古红颜祸水，与其祸自己，不如祸他人。”砚十三便讲，边走到桌边泡茶，动作不徐不急，整个人沉稳而又冷静：“皇上除去了一个路文，却还剩下一个言相。他在朝中的势力非你短时间内能扫除的。且他对大烟国的贡献是所有人有目共睹。在民间也声望及高。一个明君身边要有忠臣才能让百姓甘心臣服归顺。”
他坐于塌上静看她倒茶的侧脸，秀的鼻，红的唇，及不上那人十分之一但是那种清冷的神韵却是天下间在也找不到第二人如此像。
“所以，要除去他，首先要有足够的借口去服众，再是服臣。因为皇上的威严足以令你做任何事大臣们都敢怒不敢言。”倒了一杯茶递于他，她神情认真郑重：“与其，因我而得罪他。不如，讨好他。”
“你是要让朕放手？”他的手不偏不倚的握住她的手，声音清淡却又威厉。
她不动，眸亦不眨：“得了我，皇上只是得了一个女人罢。可是，放了我，皇上却是多了一位能肋你成就大事之臣。”
他来了兴趣，“比如？”
“比如。帮你除掉你的心腹大患。”她说得那样直白，柔秀的脸亦透出一股势在必得之意。让人忍不住去相信。
皇少卿低头见她捧着茶杯的手指已被烫出了红，心中怜惜，接过茶杯便不急不慢的喝了起来，不错，香淡味恬，喝进去意味悠悠。忽又想起前世那女子煮的一手好茶。又如她这般。
心，开始动摇挣扎。
是要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肋臣。
她不在说话，因为她知道他在考虑。她跟在他身边太久，早已知道如何说服他。
对于一个有野心的男人而言，他眼中，权力永远大过爱情。
皇宫无义，帝王无情。这是永恒不变的亘古之理。
半刻后，皇少卿离开了房间。
他一离开，围在院子里的御林军们也陆陆续续离开，将严肃紧张的氛围总算是缓解了一些。院子东边，那几个黑衣男子的随从都围着，言语眼神焦急，看来，他是被教训的很惨。
砚十三只瞟了一眼，便对阿牛看去，扬眉微笑：“今天，你做的很不错。”她指的是她让他故意以买菜的名义，实则去城门处等着皇上归来，只要一见到便立刻上前通报。
君无言在快，也没有她快。
月光下，她身姿傲然，笑容清浅，竟有一种脱俗的莲花之韵华。
阿牛一时看呆了。却没发现丫头眼中一闪而过的难过。
“好了，夜深了，你先陪丫头回房睡吧。”砚十三突敛去笑意道，待丫头先行一个人离开后，她走到阿牛身边神情复杂，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珍惜眼前人。”
阿牛一愣，瞬间脸色涨红，紧皱着眉转身就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终是一声叹息。
今夜，时间似乎比其它夜更长，明月皎皎，风声飒飒。
已经夜过三更了，但是丫头却怎么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望着背对她已经熟睡的阿牛，心里顿时泛起无穷酸意，夜太静，静的她都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每一次，当她凝视他，他却凝视着花管事时……
每一次，当他对花管事露出连对她都没有的温柔眼神时……
每一次，当和花管事有关的事他都紧张在心时……
每一次……太多的每一次……
她并非吃醋，只是一个小女人心里最卑微的心愿，只希望她的男人可以疼她，她的男人可以宠她，她的男人就算心里没有她也没关系，只要二个人好好把日子过着就行了。
可是，她发现，不行。
以前觉得和阿牛成了亲也许一切就能感觉，可是她现在却觉得，原来有些事一开始无法改变，到后面也会无法改变。
擦去眼角无声流下的泪时，她已经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
“你是不是，睡不着？”以为睡着的那人忽地转过身来看着她，隔太近，一双黑黑的眼太深，看不太清情绪，可是脸上的关心却是不假。
丫头急忙垂下眸子，摇头道：“没，我……”其实，她的声音已经沙哑了，在笨的人也听得出来。
阿牛盯着她泛红的眼眶看了很久，忽地想起在烟花镇的妓院时，她忍受所有的委屈只为了阿花，哪怕，被别的男人欺辱欺负她也从未抱怨埋怨。怎么会有人能善良至此呢？
“阿牛。”在他还在那儿深思时她已经开了口，一双因哭而变得亮晶晶的眸看向他，深情中又显疲乏，轻轻的呼吸过后吐出沉重的几个字来：“你，休了我吧。”
可能是来的太快来急，所以他一时之间还未听清，懵懵的回了一句：“恩？”
丫头喉咙被堵的难受极了，却还是牵扯出一个勉强坚难的笑：“我说。你，休了我吧。”
从一开始，渴望爱，为爱不顾一切。
到了最后，希望爱，为爱付出一切。
但是现在，想要爱，却不要勉强的。
她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变成会思考有想法的女人。
也许是盯着她看了太久，所以阿牛一时之间竟难以收回视线，甚至连思绪都有些抽不回来。他脑中的画面一直停留在在妓院的那一段时间二人的朝夕相处。
“阿牛。你衣服破了，我给你补补。”她皱眉道，抬头对他一笑。
“阿牛，你最近瘦了，我给你熬汤。”她拎着一吊肉满眼温柔。
“阿牛，今天外面会下雨，记得打伞。还有最近的天气时冷时热你最好是多穿着一些省得受风寒。对了，你身上应该带的银子不够吧，我在给你一些。哦，还有，记得把我买的草药带给花管事。每到春雨时节她的咳嗽就又犯了……”
太多回忆，挥之不去。
他不由心竟猛得一震，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记忆竟如此之多？
丫头一连说了二次，可是他脸上却仍然一点表情也没有，连一句话都没有。她的心，彻底死了，冷了，碎了。在也好不了了。丫头微微一笑，笑得凄然，起身，默默穿好身上的衣，然后下了床。
“你……你刚才说什么。”他猛得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一直恍然的表情这才终于有了变化，眸中情绪瞬变。
她闭上眼睛，任他拽住他的手，泪水无声流下，说出的话再无感情：“我说，求你，休了我。”
求你，休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