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这样卑微过,从来没有跟任何人下跪,也没磕头。
“小公子……”狗腿子哭的撕心裂肺,在地上蠕动着,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金林也哭的伤心的像个小孩子。
整整磕了二十个头,然后又在卖身契上签字,只是签字的时候他哑声道:“金老板,狗腿子伤势严重,只怕以后也干不了粗活,便由老子一人来签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到了这种时候还在维护狗腿子,哪怕他出卖他。
签过字,磕过头,拿过钱。
他抱起伤重的狗腿子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身上白衣染了血,俊艳的面容犹如从地狱走出来般苍白却又坚定,目光如一。
从此以后,他在也不是自由的……
回到家,他亲自为狗腿子脱下衣服,洗了澡,只可惜他被打的太严重,只怕以后一条腿都要瘸了,如同废人。顾西辞看到这时眼眶早就红了,充着血丝,一个人静静坐在那儿不说话,身上却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小公子……”狗腿子挣扎着爬起来,泪如雨下:“我对不起你,你让我走吧,让我走吧……”
顾西辞不动。
狗腿子急住身下的伤便从床上滚了下来朝他不断磕头,哭的伤心欲绝:“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要卖身也是我卖,要签也是我签,要磕头也是我磕……”
“狗腿子。”过了好久他才喊他的名字,双手捏住他的肩膀,注着血丝的眼眸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哑声道:“老子历经大起大落,身边人死的死,走的走,离的离,只有你忠心不二跟在老子身边。在老子心里,你早已不是仆人,而是兄弟。”
狗腿子听到这早就泣不成声。
“还记得小河村吗?那段时光,老子很感激你。”说到这,向来坚强的他声音亦颤抖,说罢,紧紧拥抱住他:“好兄弟,别怕,你瘸了还有老子,以前,是你伺候老子,以后,老子来伺候你!”
“小公子……”
谁都没在说话,紧紧相拥,属于男人之间的情谊荡气回肠。
从那以后,狗腿子便在家休养病情,因腿不方便所以也只能呆在顾府里头,每天顾西辞中午都会抽出时间回来为他做饭,晚上则为他洗澡,洗衣,每天十二个时辰几乎不停歇,才不到一个月便严重瘦了一圈。
过年的那一天。
因为只上半天工,所以顾西辞搬完最后一件东西后,便收拾着要回家,他的手上全是冻疮,口子都裂开了,可是他就像没有知觉一样,将外衫搭在肩上,就这么走了出去。
漫天的雪,飞在他的发上,肩上,有一种颓然的美。
曾几何时,他看到她和另一个男子牵手,曾几何时,他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回,她在他肩上慵懒如猫,那个时候,她就像他的孩子。他最宝贝的孩子。
顾西辞蓦然停住脚步,朝路边臭水沟望去。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他为了能为她买个礼物,而不顾一切伸手去掏,那是他从前从未做过的事。
她的出现,令他明白,原来很多的不愿意可以变成愿意,甚至是心甘情愿。
“顾哥哥!”金林从身后追了上来,身上穿着一件玫瑰色的披风,脸冻得通红,却越显出她的青春活力,她伸手直接抓住他的手:“顾哥哥,今天我和你们一起吃年夜饭好么?”
如果是以前,他会不耐烦的叫她滚,可是至从向她借了钱之后,他便在也没拒绝过她的要求,譬如陪她逛街,卖东西,吃小吃。
顾西辞没说话,是默许。
金林高兴的跟在他后头一蹦一跳,手还拉着他的手。
晚上时,吃年夜饭。
桌上却只有可怜兮兮的三碗面,还有几根青菜一个鸡蛋,因为那一百两后,金老板便在也没有给过工钱他,所以他身上身无分文,平时都是靠自己下工之后在为另几家打夜工才有的钱,可是金林和狗腿子却吃的异常开心,整个过程便只有他们俩在说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顾西辞不知何时人不见了。
“咦!才看见的!”金林有些担心。一双眸子眨呀眨,瞳如琉璃般透明,闪着光泽。
狗腿子一时看痴了。
金林伸手拉了拉他,“狗腿子,你说顾哥哥究竟去哪了?”说着不听他回答一时好奇回首,却见他正怔怔看着自己,一时调皮起来,她冲着他便做了一个鬼脸,却不知这样的自己更俏丽可爱。
“金林……”这一刻,狗腿子如同中了魔一样,心不受控制,凑上前便吻了她的脸颊一下。
金林吓住了,半响才尖叫出声,红着脸庞愤愤瞪他,狗腿子发现自己的失态后不停道歉,她却在也不肯跟他说话,板着脸等顾西辞。
当鞭炮响起的时候顾西辞才回来,金林冲上前委屈的抱着他哭了,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顾西辞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开门便送她回家。
望着他俩的亲昵,看着他们离开的背景,狗腿子心里好像下着雪,冷冰冰。第一次,没有等顾西辞便回去睡了。
大年初三那一天,砚十三总算是得了一天假,赶往烟花镇。至从那一天之后,君无言每天都派人来接她,可是他却不是时常都在,大多时候她一个人在他那儿坐一天,又或是他在写东西,她坐在旁。基本上二个人说话的时间很少。
由此可见他的霸道。宁可让她坐着等,也不让她和别的人在一起。
“小姐,到了。”车夫吆喝一声,停了。
砚十三付过银子,便下车,抬头只见点翠阁三个字。这一次她没有让丫头跟她一起回来,想让她和阿牛单独相处,同时,也是希望自己可以一个人带着宁静的心情,回来看他。
走过回廊,绕过水榭,梅花开得灼灼。
推开门的时候里面有灰尘味扑鼻,砚十三留恋的看着每一处,当走到床边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上面有一个盒子,红色的。压抑下心头澎湃的心情,慢慢打开,只见时面静静躺着一枚铜钱。
钱的光泽很光滑,似被人用过很多次,摩擦过很多次般。
她紧紧握住这枚铜钱坐在床上,静静回味。
一定,是他送的。
为何会是一枚铜钱,如她般聪明,根本不用想便能猜出,上一次的礼物是他花了所有的钱买的一个肚兜,如今,一枚铜钱,是否能代表这是他身上仅有的银子……
你总是,把唯一给了我。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砚十三将铜钱放在唇边吻了吻,在也忍不住,掉下了泪。她拿出一根红色丝线将铜钱绑好,然后系于脖前,做完这一切后又走了出去,这次,脚步有些急促,几乎不是走,是跑。
八月字画铺。因为是年初三所以来往的人很少。可是里面却仍发出搬运声。
顾西辞搬的有些热了,冰天雪地的干脆脱下了衣衫,赤着精瘦的上身,一件件搬运着,十分健美。
“顾哥哥。”金林在一边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知道他不会搭理自己于是闷闷道:“我现在很讨厌狗腿子,他,他昨天居然趁你不在亲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