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府内里面区域包围的中央,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别院。与雍容繁华的大院相别,别院铺设可谓简朴,只有两套小屋,占地和天潇家差不多,那屋外是几块被开垦的农田,搭着架子,种着丝瓜南瓜这类蔬果,颇有“苍松翠竹真佳客,明月清风是故人”的感觉。
金年光正在别院书房中看书,依旧布衣纶巾,外人见了只会觉得他是个老管家,看不出他金氏家族主公的身份。
自从他年事稍高,他就逐渐无论是家族中还是朝廷放轻了自己的权力,担任一些剿匪武选等闲职,平日一心读史。
而今天风和日丽,不温不燥,书房中窗明几净,周围静谧无声,实在是个很好的读书天。
但就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那本古朴的史书,一行行映入眼帘的字没一个进得了他脑子中。
出身尚武世家戎马生涯几十年,金年光并非如今世间崇尚的文武双修,对他而言能识得字就算不错了,半路出家也是很不简单的。
凭着多年人生感悟,通明全史对金年光并不难,关键却卡在那个“读”字。文句的繁杂,字词的深涩,对他这种“初级”读者是个折磨。
良久未翻一页,金年光一阵心烦,把那古书往桌上一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拿起一个卷宗,上面三个朱红大字,“维边令”。
“来人!请董师爷!”
“是。”门外丫鬟红丹应声,款款朝外走去。
大吕疆域辽阔,且不断扩张,与周边战事不断,为了进行大规模入侵,以大吕都城为圆心规划出一个占整个大吕版图约2/3的区域为内吕区域,外围1/3统称外吕国,独立辖管。
众敌之中,以和东边道风国边域交界最广,交恶最深,一旦发生战事,两国精锐尽出战况惨烈。
维边令近年频出,每个城市大的兵家势力和地方家族都必须响应送出战将,金年光今年也是对此头疼不已。
董师爷正是那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董朝观,此刻正在会客大厅谈事。
长得不堪,他却是如今金家家主金少锐的师爷,也是金年光家中的首席参谋。
因为他为人决断无情,而且计谋毒辣,背后憎恨他的人都叫他“蝎君子”。
只听他一把鸭公嗓子,沙哑说道,“没错,今年边境不安宁,朝廷准备发维边令。”
“哦?那维边之人,必须长期驻守,头两年内除非伤重不愈,不能擅离?”发声的是个中年女人,锦衣玉帛,正是金家二夫人,金少锐的娘亲。
“正是如此。”董师爷拿起杯子饮下一日清茶。
“那我们金家是否也需派人过去?”二夫人眼光一亮。
“那是自然!金家为边城马首,人材济济,况老爷是行令督官,必然会以身作则,安排子弟族客过去。”
“师爷,老爷最近静修国史,准备进入夫子庙负责武选,维边一事估计还是由您这老臣执行。”二夫人塞过一厚叠纸,“能否安排这些人…“
董师爷接了过来,看到第一页密密麻麻蝇头小字,他眉头一皱,“夫人,这个…”
他话蓦然而止,因为从第二页开始,竟然全是五千两银票!
董师爷心头凛然,他自己本是二太太远方表亲,也是她托举上的位子,本来二太太让他做事本不至于还要用银票收买,如今到了这个份上,分明给了他强烈的暗示,二太太要动金家外姓了!
二夫人笑吟吟说道:“师爷有难处?”
她是胸有成竹,这董师爷是自己的人,而且最近儿子成婚,手头正紧。
董师爷眼睛一转,虽说他跟着金年光多年,平日也知道金年光脾气,如果自己插手其家中纷争,一旦事情败露,就算二太太也保他不得;但自从伤病赋闲,已不像当年那样油水充足,虽说作为师爷他还能捞上一把,可还是得看家主脸色。况且如今二夫人正当权,自己也可趁便做个顺水人情。
他掂估一下银票,足有五万两,莫非名单上很蹊跷?董师爷仔细看起名单,自己就算站边做事也要好好看看有没有那个能耐。乖乖,五列名单竟然大部分是外姓高臣子弟:而位列第一的赫然二字:“杨闯”。
眼睛微咪,董师爷把名单放回桌上,“难处是有,单排第一个这个杨闯,深得主公器重…”
“董师爷!”不由其分说,二夫人打断说,“名单分五列,头三列是必须进维边的名单,至于后两列,我会让下人透露出去是由师爷你决定的…”
二夫人悄悄靠近,低声说:“很快,就连那个慕荣华和铁无双,我也让他们留将不得!”
进退已经很分明了,董师爷下定主意,一咬牙,伸手把名单银票拿起,堆起笑脸:“小事一桩,包我身上,请夫人放心!”
待董师爷走进别院,已经从金年光脸上的表情看出端倪。
“家主!”
“唔,来了。”金年光抬头,挥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董师爷,西北战事胶着,今年维边令已经发到边城这里了。”金年光长嘘一声,相当头疼。
“家主,我也在为这事烦恼,我已经草拟好了一份名单,请家主过目。”
董师爷递过一张名单,让人吃惊的是,这份名单居然和二夫人的名单截然不同!
金年光结果一看,眉心紧皱,上面大部分都是金家子弟和外家亲友,“师爷,是因何种考虑作此名单?”
董师爷眼光一闪,上前说道:“朝廷第一次要求我们出人,这是金家之荣耀,我私下询问过名单上列人员,个个愿意义愤填膺,希望为国为家出力!”
“你儿子新婚在即,怎可让他到前线卖命,且他并无什么武艺吧。”金年光指着名单上第一个名字问道。
董师爷语气哽咽:“犬子亦有此心为家主效命!”说罢,还用袖子擦擦眼睛。
“使不得使不得,这个名额需改换他人。”今年光提笔划掉师爷儿子名字。
“谢家主!”董师爷语带感激,随之,他又皱眉,“家主,凡响应维边令之人,必承我金家之名,如果只奉上热血投戎的金家子弟,万一武艺不精,就算血洒沙场也只是战场孤魂!”
金年光叹气说,“我也是有这个考量,只是不知如何是好!”
董师爷俯身道:“昨日我和老铁头说起,他只是哈哈大笑,他说近日给杨侍卫锻造神枪,如今他已是金家武艺第一之人。他告诉下属,杨内卫立志维边,但下属还没有直接询问他。”
“噢,你怎么想?”
“如果杨侍卫也在此列,战场上可保我金家子弟有所照应,也可杀敌立功,为我金家争取荣耀!”
“嗯,有道理!”金年光赞许,“董师爷,你考虑甚多,且不徇私,这事就交由你去办!”
董师爷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恭恭敬敬的回到,“是!”
集云城,云集之处,自然是很高!
整座大城是建在高原半腰的巨大石基上,地处海拔高处,天都觉得触手可及!
北塔崖,虽然按地界划分属于边城,但它是集云城附近最高的地方,这里向西一侧面临千仞,云雾缠绕,深不见底。
崖顶草地上,天潇正盘腿打坐,闭目冥想。
自是有了婵婵的归蜜露辅助,对六念法的修研,和上次梵音透体的突破,他的感知已经到达了一种层次,当他再跟杨闯进行对意识的对抗修炼后,自己的灵体感应已经异常的灵敏。
他让精神极度放松,灵体如同一个气球一样旋而展开,随风起舞,感受着身边的自然。
他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山顶的丛木,被风吹着有序的摇曳着树枝。一只蚱蜢趴在还带着露珠的长草上,土中的蛇还在酣睡,悬崖边的鸟窝了一只刚孵出来的小鸟正在笨拙的颤动着,任由大鸟帮它梳理还湿润的羽毛;崖壁上稀稀疏疏的松树巍峨不动,有只松鼠很灵活的在松枝上跳来跳去采食松子。
忽然他觉得脑门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吓的一把跳了起来,睁眼一看,确实杨闯,笑盈盈的看着他。
天潇不好意思的摸摸脑门,说:“吓我一跳!闯哥,我正在练习意识力,没有注意到你来了。”
杨闯眨眨眼睛,笑道:“对啊,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我来了啊。”
天潇像是忽然醒悟过来,“哎?为什么啊?”
杨闯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屏蔽掉了你的纵神力啊。”他把枪柄顿进土中,坐在天潇旁边,顺手捡起一只石子丢了起来。
“屏蔽?闯哥,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嘛,“杨闯丢起石子又接住,“当你感到有人用纵神力的时候,你避开它对你的扫描,也就是说,你得装出和身旁环境一样的气息。”
“不过,一山还有一山高,我也不是很在行啊,只是对你有效。”他想起了一点,说:“你可以去问问乐濠的姨,她教给乐濠的就是这种方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潜行师。”
“就是和纵神,御魔齐名的潜行师吗?”
“嗯嗯,是的,她是一名潜行师,不过这只是我看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