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场上,卢象升和王好莲相对而站,卢象升伸手说道:“请!”
信王在旁边看着,提醒说:“卢大人,你身上官服要不要换掉?”此时,卢象升穿着官服,王好莲穿着宫装,一点都不专业。
“无妨,切磋而已。”
听了卢象升这话,王好莲就开始动了,挥拳而上,口中娇喝:“看招!”
卢象升抬手挡住。任由她一拳接一拳地攻击,卢象升或躲或挡,总能毫发无伤。
信王看了一会,回头对方正化说:“卢大人好强的防守啊!”
“卢大人功力深厚,这妖女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又过了几招,忽然,王好莲向后跳开,生气地问:“你为什么只守不攻?看不起我吗?”
“我所学的拳法十分刚猛,尚未到那收缩自如的境界,贸然出击,只怕控制不住伤了姑娘。”卢象升说的已经十分客气了。
王好莲偏偏不信邪,又攻了上去,这次主要脚法攻他下盘。卢象升躲了几记,见她越发攻的肆无忌惮了,索性不再勉强,又见她右腿横扫过来,卢象升不退反进,也踢出右腿迎了上去。两腿相撞,就是力量的对拼。只听王好莲哎哟一声,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揉着腿闷头不说话了。
信王见卢象升一次正面反击就把王好莲击败了,感动十分诧异,看王好莲萎顿在地上,像受气了一样,不禁上前安慰她说:“没事,你别气馁。卢大人可是高手,打不过高手很正常。”
信王话刚说完,只感动阵风扑面,信王本能地向后一仰,一记勾拳擦脸而过。王好莲接着又攻上来,嘴里得意地说:“我打不过高手,还打不过你吗?”
信王勉强躲了几拳之后,只能在王好莲雨点般的拳头攻击下抱头挨揍,不甘地叫道:“你耍诈!”
“兵不厌诈,好叫你瞧瞧本姑娘的本事!”王好莲得意地说,看着信王被自己揍得抱头坐在地上,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
“妖女,休的放肆!”方正化一出声,王好莲吓得赶紧跳开了,解释说:“我没有伤他。”
信王这才敢伸出头来,委屈巴拉地说:“敢情到最后受伤的总是我!”
卢象升在旁边看着信王的怂样,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把头扭过去。王好莲已开怀大笑起来,指着信王问:“你可见识了本姑娘的厉害?”哪有一点身为阶下囚的觉悟。
信王见大家都很开心,也就不以为意了,回想着刚才王好莲进攻的招式,感觉自己不那么慌的话还是能够抵挡一番的。临近中午,信王招呼卢象升留在府中用饭,几人又回到正厅闲聊。
方正化看到信王对王好莲的放任,觉得信王正是少年慕艾之时,久居宫中没见过山野女子这等无拘无束,难免心中好奇,进而对王好莲生出爱慕之情。方正化心里想得通,对王好莲也就没有那么深的敌意了,只是妖女二字还是难改口。
中午,信王和卢象升闲聊,谈到孙传庭,听卢象升说起孙大人。孙传庭在京师还没有住处,寄居在卢象升家里,妻子都在山西老家。信王这才想起还没安顿好孙传庭,心中暗骂自己大意,口中说道:“这怎么能行!”当即把王承恩叫过来,问道:“除了这王府,本王可还有别的房子?”
王承恩答道:“还有皇上赏赐的两处院子,城郊有几处田产。”
“好,你命人收拾一处,给孙传庭孙大人居住。”
王承恩面有难色:“这,王爷……”
“怎么?反正本王又住不完,放着也是放着。”
正说话间,门卫来报:“禀王爷,顺天府尹秦聚奎求见。”
信王大喜:“顺天府尹?哈哈,火器厂的位置有着落了。快请!”说完,看到王好莲在坐,又说道:“王好莲,你先回避一下吧!”王好莲退了出去。
不一会,进来一个老头,穿着官服,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了。老头正是秦聚奎,进来向信王行礼拜道:“臣顺天府尹秦聚奎拜见信王殿下。”
“秦大人免礼平身。劳烦秦大人亲至,本王心中不安呐!”信王尊老爱幼的心还是没变的。
秦聚奎心中受用,站起来说道:“臣分内之事,责无旁贷。臣贸然来访,实为皇上口谕,着臣为王爷选一建厂之地。”
信王点头:“有劳秦大人了。”
秦聚奎说道:“先前,黄尊素黄大人与下官商议,将王恭厂旧址收归王府,自愿出钱出力将坑洼填平,兴建厂屋。如今又要另择他处,下官实难周全。”
信王没想到这老头上来就怼自己,耐心地解释说:“本王是考虑王恭厂离皇宫太近,这次王恭厂出事,宫中受到波及,所以才要另寻他处。还请秦大人多多费心呐!”
秦聚奎却不吃他这一套,转而说道:“西城日忠坊地方设有御马监外西新厂房三所共计二百余间,其中甚为宽阔,王爷为何不用那里的地方?”
信王哪管什么地方,只要有地方就行:“也好啊!只要是人少偏远的地方就好。”
秦聚奎露出了老狐狸般的笑容:“不过,圣谕将日忠坊的地方许给工部,将原王恭厂器械搬运过去。此事,还需与工部商议。”
信王听了,心想,果然牵扯的人和部门多了,免不得要和这些大臣打交道。信王心思转了转,笑道:“本王年幼,不懂这些,还要烦劳秦大人啊!不过,本王也不会不管,主导此事的徐光启徐大人还未到京师,待会我叫孙传庭孙大人从旁协助你。”
秦聚奎来的目的就是要脱身的,见信王不放自己,叫屈道:“下官人微言轻,与工部说不上话。况且公务繁重……”
信王赶紧打断他的话:“秦大人说那里的话!所谓能者多劳,皇上既然传旨给大人,肯定是觉得大人多才能干,大人不可过谦!”
秦聚奎心中叫苦,工部是阉党的大本营,而自己又跟阉党不对付。只好和信王谦虚几句,算是应承下来了。
信王心中高兴,便不许秦聚奎离开,留他在府中吃饭,卢象升作陪。秦聚奎推说公务缠身,但信王不放,只得留在王府吃饭。对秦聚奎来说,能被当朝王爷这样看重,盛情款待,实在是莫大的荣耀。但秦聚奎身为顺天府尹,相当于后世的首都市长或市高官,这种行为的政治影响是他不能不考虑的。信王虽未就蕃,但终究是藩王,朝臣结交藩王是大明一朝极大的忌讳。尤其是在这个皇上无子又身有旧疾的时期,显得格外敏感。当朝天启皇帝落水留下病根虽是宫廷隐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对秦聚奎这种级别的大臣来说,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秘密。
秦聚奎这顿饭吃的是既兴奋又忐忑,还没有王好莲吃的舒坦自在。
王好莲没有入席,而是自己独坐一席。由于信王的关照,王府的宫女太监根本不敢把她当阶下囚来看待,王爷和两位大臣吃的好酒好菜,这席上也是一样不少,还有美貌宫女在旁边伺候,夹菜倒酒。王府中的厨子是皇上赏过来的御厨,喝的美酒是宫廷特供的佳酿,碟子碗都是皇家特制的极品,连筷子都是纯银的,宫女更是百里挑一知情知意的。王好莲虽是教中圣女,也是见过世面的,但这种世面却是没见过。加上腹中饥饿,那吃的叫一个大快朵颐、满嘴流油,边吃边在心中骂信王:果然是不知民间疾苦,锦衣玉食,吃的是民脂民膏,民脂民膏,民脂民膏……
王好莲在王府吃的忘乎所以,于宏志那边却为王好莲的事急坏了,这马上就到三天的期限了,银子只凑了一万五千俩,还差一半往哪里凑去!阳武侯薛濂那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他怎样威胁或是请求,就是一句话:“就这么多银子,嫌少你给我送回来。”
大户做了铁公鸡,一毛不拔,别的就更没有办法了。于宏志想来想去,实在不行,就把幕后主使阳武侯薛濂透露给信王,让他们俩斗去,换了于好莲的性命。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于宏志命人将一万五千两银子按箱子装好,安排人手下午将银子送到信王府,另外修书一封,一并叫人带过去。而且于宏志经了此事,觉得京师藏龙卧虎,非久居之地,当即做下安排,待接了王好莲就一道离开京师。
信王送走顺天府尹秦聚奎,留下卢象升,又命人去请来孙传庭,将秦聚奎来说的事对孙传庭说了一遍,请他去协助顺天府尹秦聚奎落实这个事。
孙传庭正愁没事做呢!见信王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当即应承下来,况且信王明说只是协助顺天府尹。
信王又说要送孙传庭一座御赐的宅院,孙传庭却固辞不受,言道:“下官寸功未立,怎可无功受禄!况且下官只身一人,住不了那么大的宅院。”其实,孙传庭心里想的清楚,皇上下诏给信王招了五位大臣,无论是论资排辈,还是看功劳论能力,这等好事都轮不到他。
王承恩在旁边建议说:“王爷,此事不如从长计议。”
信王只好打了个哈哈,说道:“好吧!本王再好好打算一下。日忠坊的事就拜托你了。”
孙传庭领命而去。
直到傍晚时分,门卫来报:“府门外,有人抬着箱子要求见王爷,说是为于好莲来的。”
信王算着时间也该来了,听到禀报,心中喜悦,招呼王承恩说:“王承恩,你去迎接一下,把银子点清。把领头的人带进来。”
王承恩领命而去。信王又命人把王好莲请出来,对王好莲笑着说道:“赎你的人来了,看样子你的身份很尊贵啊!”
“人呢?”王好莲问。
这时,王承恩领着人进来了,众人看时进来的那人正是之前被捉住的人。
王好莲直接问:“廖大虎,怎么是你来的?”
廖大虎尴尬地说:“他们都说我熟,就叫我来了。”廖大虎见王好莲一点事没有,心里也放了心。
王好莲转首对信王说:“这赌你可赌输了,你该不会不认账吧?”
信王其实很想不认账的,毕竟三万两银子,他现在很缺钱用。信王面有难色,以商量的口吻说:“本王不会不认账。不过,本王如今正缺钱用,能不能把这三万两银子借给我用一年,明年连本带利还你!”
方正化和卢象升对信王这样平等地和王好莲说话已经见怪不怪了,廖大虎却是第一次见,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王好莲正在犹豫,王承恩插话说:“禀王爷,奴婢刚才亲自点了,只有一万五千两银子。”王好莲和信王听了,心里各有不同心思。
廖大凡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捧着说:“我家坛主另有书信一封在此。”
王承恩将书信接过来,奉给信王。信王接过来看印泥都是封好的,想拆开来看又止住了,将信放在一旁,笑吟吟地对王好莲说道:“没想到峰回路转,最后是本王赢了。”
廖大虎心中害怕,不知道圣女王好莲和这王爷定下了什么赌约。又见王好莲一脸恨恨的表情,连忙说道:“我家坛主命我转告王爷,这封信也值些银子,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圣女大人,我闻香教感激不尽。”
信王哈哈一笑,拍拍书信:“你家坛主怕是不知道,这封书信于我而言没啥用处,反而有害。”
众人诧异莫名。卢象升反应最快,已想出其中关窍:闻香教被朝廷定为叛党,而信王身为王爷却和叛党有书信往来,这可是重罪。
王好莲可不管这些,眼盯着信王问:“你要食言吗?”王好莲敏感地觉得自己被信王耍了。
信王连连摇手,站起来说:“本王绝不食言。不过本王想的更深了一层,你们在梨园巷子的老巢恐怕早被人盯上了,如果你们现在回去,准给人一锅端了,信不信?”
王好莲一听,吓得连退几步,原来信王已经探知闻香教在京师的坛口。没想到信王知道的这么多,还判断暗处有一伙人盯着他们。想想也是,他们不仅行动失败了,还有重要人物被俘虏了,更有甚者还出卖了幕后主使。作为幕后主使,肯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而之所以不行动,正是因为王好莲这位重要人物在信王府,斩草不除根。想到这里,王好莲不禁打了个冷颤,转首对廖大虎说:“你赶快回去吧!梨园巷被人盯上了,叫坛主赶紧带人撤出京师。”
“那你……”廖大虎欲言又止。
王好莲转过来看着信王:“就看这位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了,大不了一死。”
信王心知她是激自己,笑着说:“放心好了。本王要是想杀你,还用费这么大周折,早派人把你们一锅端了。什么时候你想走,本王也不留你。你要是想在王府多过几天,本王鼓掌欢迎。”祝虎没有令信王失望,不仅找回了他那个婆娘,还恩威并用从那婆娘口中得知了闻香教在京师的老巢。
王好莲一想也是,瞪了信王一眼。随后,对廖大虎说:“你快去吧!”
待廖大虎走后,信王嘿嘿笑道:“王好莲,本王这么帮你,你怎么报答我?”
王好莲红了脸,却听信王又说:“没有三万两,赌约是你输了。这一万五千两我先用着了,等我有钱了就还你。”
“那你什么时候有钱?”王好莲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