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之后,方正化也来拜见,信王又叫来黄尊素,四人先见了一面。
内官方正化代表宫里,谨守本份,只听不说。黄尊素消息知道的最早,已经筹谋了两天,直接提出了问题的关键:“欲成此事,钱地人缺一不可。”
信王拍着胸脯说:“钱交给我。”
“钱没问题,剩下的就是地和人了。若要建立一个能够容纳百工的机构,非得找个大地方不可。”
信王想了想,说:“这样,本王把王府腾出来一半,作为用地。”
黄尊素和卢象升对视了一眼,都没想到信王这么能豁的出去。卢象升心中一动,说道:“据臣所知,王恭厂爆炸之后,诸多建筑都被夷为平地,百姓死伤,该地成为无主之地。不如……”
信王眼中一亮,拍着大腿说道:“照啊!那个地块应该不小吧?”
“这个恐怕还要问过顺天府。”
信王当即拍板:“那好,这件事就交给卢大人了。明天你就持着本王名贴去找顺天府尹。”
卢象升躬身领命。信王想了想,又说:“所谓事不宜迟,找顺天府尹交给卢大人了。但那里是空地一片,需要工匠盖房造屋。这样,黄大人你会同本王府中曹化淳曹总管联系工匠,采买材料。”
黄尊素原是御史,现在却被信王安排去做采办,心中有些不悦,但也不好拂了信王面子,只好先应承下来。末了,看着方正化说道:“此类建造之事向来由工部负责,如果绕开工部,恐授人以柄。”
信王笑道:“无妨。这事要是到工部手里,不知要费多少口舌,耽搁多少时日。黄大人只需把把关,事情叫曹化淳他们去做。”
黄尊素躬身领命,不再多说什么。
信王送走黄尊素和卢象升,时间已经到了晌午。王承恩过来请示:“午膳备好了,王爷在哪处用膳?”
信王伸伸腰,笑道:“到后面用膳吧!女官呢?叫她过来伺候。”
“奴才遵命。”
信王逐渐发觉周女官的可爱之处。在这王府里,能和他信王交心的,怕是只有周女官了。因此,信王没事的时候总是缠着周女官,吃饭睡觉都叫她伺候。
落在王府宫女太监的眼里,都觉着周女官恩宠日盛,风头一时无俩。但也有人心里不服她,宫女小玉就在心里想:嘴上说的不准任何人勾引王爷,自己还不是主动勾引王爷,赖在王爷床上。更有甚者想到:她风光就使劲风光,顶多再多风光个几日。宫里传言,选王妃要由皇后钦定了,等选出了王妃,到时候这信王府还不是信王妃说了算,她周女官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信王朱由检可不知道底下的宫女们想些什么,每日与周女官调笑无忌,虽无夫妻之实,但恩宠一时无俩。
直到农历十五日,信王进宫向皇兄皇嫂问安。天启皇帝提及为信王选王妃之事,皇后张嫣回道:“臣妾已与刘太妃选出前三名秀女,名次未定,正要请示皇上。”
天启皇帝大手一挥:“你就看着定吧!吾弟今年十五,也该成家了。”
此时的信王却心不在焉,不时打量着皇嫂张嫣,心中哀叹:“这也太美了吧?我的天。”每月初一十五是正经日子,皇帝皇后及信王等人都会盛装相见。皇后张嫣被后世称为一代艳后,以美貌著称,今日穿着一身百鸟朝凤皇后服,头戴着金黄后冠,更是明艳不可方物。听到皇兄皇嫂提及自己,信王躬身行礼说道:“全凭皇帝皇嫂作主。”
所谓长嫂为母。天启皇帝朱由校的皇后张嫣是李庄妃给选的,如今李庄妃夢了,信王朱由检的王妃则要由皇后来选。事实上,这事也确实是由皇后一手操办的。
天启皇帝的第三子,也是惟一仅存的儿子,还没满周岁,在天启大爆炸中丧命。信王朱由检成为和天启皇帝血脉最近的亲人,也是第一皇位继承人。而且,天启皇帝自从游湖落水留下病根,一直未能痊愈。天启皇帝便把更多的注意力倾注在信王身上,催促他早日完婚。
一套繁文缛节之后,信王又在宫中陪着皇兄皇嫂吃完家宴,这才出宫回了信王府。
回到信王府,照例是午休。睡完午觉,王承恩禀告说:“卢大人和黄大人求见。”
信王在前厅见了卢象升和黄尊素,两人带来了好消息:“顺天府那里没有问题,建造房屋的工匠也都找好了。”
“真是太好了。让他们尽快开工建造吧!”信王兴奋地说。
卢象升和黄尊素面面相觑,卢象升问道:“徐光启大人尚未进京,该让工匠依照什么建造?”
信王嘿嘿一笑:“这个好办。算起来,徐大人还要半月方能入京。这段时间,就先让工匠们按照普通宅院的样式建造房屋,能建造多少建造多少。”
卢象升和黄尊素更傻眼了,这地块一开始说的不是建造科研院吗?黄尊素不悦地说:“信王殿下,那王恭厂原是生产火药之地,如今我们用来建造普通宅院,恐怕不合适吧?”
信王却不以为然,笑道:“黄大人此言差矣。王恭厂临近皇宫,这次爆炸就误伤了许多宫人,再在那地方建造火药厂,风险太大。反之,我们在那里建造宅院,予以出售,必能获利。到时候我们再用赚到的钱到偏远之地建造研究院,岂不一举两得?当然,研究院的总部可以设在王恭厂的旧址上,这样办公会方便很多。”
卢象升和黄尊素两人膛目结舌,原来信王心里早有打算,却到了跟前才说。卢象升和黄尊素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信王已经发话了:“就这样吧!明儿本王亲自去看一趟。”
卢象升和黄尊素只得告辞而去。
曹化淳一直在旁边侍立,待两人离开,躬身对信王说道:“王爷明日几时出府?臣这就去让高统领准备。”
信王摆摆手:“不用这么大阵仗,明天咱们就当去散心了。”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对了,请宫里方公公明天也一道去看看。”却不知这随口的一句话救了他的小命。
曹化淳躬身领命。但信王进到内府之后,曹化淳还是去找了高武,叫他明天做好准备。
次日,信王作富家公子打扮,随从只带了曹化淳、王承恩,侍卫只叫高武带了四名。两顶轿子抬着信王和方正化,其余人等将信王护在中间,离开信王府,往王恭厂行去。
信王已经尽力减少随从了,但自己带的侍卫随从加上方正化带的随从,一行也有十来个人,算是个不小的排场。
信王坐在轿子里,心里盘算着把这块地全盖上房子能赚多少钱。行至阜成门大街,忽听外面传来一声爆喝:“兄弟们,并肩子上!”轿子外面,高武焦急地喊道:“有刺客!”
信王心里一抖:“妈蛋,真的有人敢行刺本王爷?不怕皇上发怒,灭了他九族?”轿子外面传来拔刀声,兵刃碰撞声,还有叫喊声,尤其王承恩尖着嗓子叫道:“杀人啦!杀人啦!快报官啊!”
一个女声娇喝道:“擒贼先擒王,先取了狗官性命。”
“哼!大胆逆贼,不知死活。”
听是曹化淳的声音,信王悄悄掀开轿帘,向外看去,见外面正是一片乱战,刺客人数甚多,足有十几人,高武和曹化淳等人奋力顶住刺客的围攻,不让刺客靠近信王轿子。
“不要缠斗,快杀了信王,杀完赶紧撤。”信王循着声音望去,是一名蒙面女子,边说着边提剑刺向一名王府侍卫,与一名男刺客配合将那名王府侍卫当场刺死。
“我杀前面的,你杀后面的,别错过了。”那名男刺客说着,率先扑向信王的轿子,把信王吓得赶紧放下轿帘,缩回角落,壮着胆子喝问:“你们为何行刺本官?”
说话间,男刺客已来到轿子前面。几名轿夫纷纷挡在轿子前,但在刺客面前就是人肉沙袋。王承恩见轿夫挡不住刺客,只好亲自扑上去拦住刺客:“我和你拼了!”
刺客毫不留情,一脚踢开王承恩:“滚!”
但就这一耽误,曹化淳和高武有了回援信王的机会,一起攻向那名男刺客。
信王吓得心噗通噗通跳,心想:“该不会穿越过来没几天就凉凉了吧?信王不至于这么短命吧!难道是我改变了信王的命运?”就在信王陷入害怕和深深的自我怀疑之时,后面的轿子却发生了状况。
女刺客率先奔到轿子旁,惊奇地发现没人阻拦,心中略感奇怪,但犹豫只是刹那,手中剑已刺进轿内,口中娇喝:“受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轿内伸出一只大手抓着女刺客胳膊那么一拉一折,女刺客当即发出一声惨叫,手中剑应声跌落,其右臂已被轿子里的方正化卸掉了。女刺客目露惊恐,扶着垂下来的手臂,噔噔噔往后退。轿子里的方正化跟着追出来,一个跟斗接着一掌,击在女刺客肩上,把女刺客击倒在地,丢下一句:“把她绑了。”又运起双掌向男刺客攻去。
男刺客听到女刺客惨痛的叫声,正要相救,方正化已迎面攻了上来。男刺客急忙接住方正化的双掌,两人斗在一处,但看女刺客已被人绑了。
方正化轻蔑地说:“区区几个蟊贼也敢行刺?”
方正化可谓是大明朝的东方不败,武功高强,一出手就生擒了女刺客,令信王一方士气大增。
曹化淳喊道:“贼首抓住了,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女刺客被方正化接连两招打成重伤,咬着牙忍痛,大声说道:“你们快走,这死太监厉害的很。”
男刺客是刺客中武功最高的,和方正化过了几招就认识到方正化的厉害,知事不可为,当即狠下心来,手中刀急攻一阵,却反身就跳出圈外,招呼同伴:“风紧扯呼!”
方正化和高武曹化淳怎容他们说逃便逃?三人跟着追上去,又留下两人。高武还要再追,方正化说道:“穷寇莫追,保护信王。”
信王听到外面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掀着轿帘看外面,见贼人正向四方逃窜,方正化等人提着生擒的刺客正退回来。
曹化淳也说道:“保护王爷要紧。”
信王被吓得够呛,还好有惊无险,在轿子里对外面说道:“本王没事,我方可有人受伤?”
高武到轿子前面回道:“回禀王爷,死一人,伤三人。”
“从优抚恤,伤者请太医好生医治。”
“谢王爷。”
“今天王恭厂是去不成了,先回府吧!”
信王被行刺,这条新闻绝对足够爆炸。今上生有三子,但都不幸地接连夭折。本月发生的大爆炸带走了最后一位皇太子的性命,给天启皇帝带来了几乎致命的打击。这次又发生行刺信王事件,要是皇上疼爱的亲弟弟信王在这次行刺事件中身亡,只怕本就龙体欠安的天启皇帝受不了这等人间惨剧,直接驾鹤西去。人们不免猜想,是谁主导这次行刺事件,要置这多灾多难的兄弟俩于死地?是东北的努尔哈赤还是窥窃帝位的福王?
信王的轿子回到府中,已经快到中午了,黄尊素和卢象升也都赶到了王府。信王连内府都没进,当即在厅中审问刺客,方正化、曹化淳、高武、卢象升和黄尊素都在一旁看着。
女刺客被五花大绑地推到厅中,按在地上,其时女刺客断掉的手臂已经被接上,脸上带的蒙面巾也被扯下来,露出英姿勃勃的面容。
信王一脸黑线,怒问:“逆贼,为何行刺本王?”
女刺客咬牙切齿地骂道:“姓朱的人人得而诛之。”
信王冷笑着反问:“是吗?那你呢?你行刺本王,滥杀无辜,是不是也人人得而诛之?”
方正化等人闻言一愣,没想到信王和这女刺客争辩了起来。
女刺客也没想到信王这么说,顿了顿说:“别说废话。老娘今天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信王听着这句话就觉得耳熟,简直是电视剧里的台词,反倒笑了:“呵,杀你?杀你是不是太便宜你了?交待吧!交待的好,本王说不定饶了你。不然,先叫你尝一遍酷刑再说。”
女刺客心知必死,死死盯着信王,目光如刀剑一般,似乎想割断信王的喉咙,索性放开了:“想吓唬老娘?你还嫩着呢!”说着,昂起头目光在周围的人脸上巡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方正化脸上,笑道:“没想到老娘今天折在一个死太监手上。”
“我嫩不嫩不重要,只要你不死,总有一天会说的,本王有的是时间。每个人都有弱点,你也一样。对了,你知不知道有种刑法叫做人彘?据说是吕后用来对付她情敌的,把四肢一个个地砍掉......那时候你还没死,不过行不得听不得看不得说不得,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彘了。你可听说过?”信王笑吟吟地说着。
“你,你是个禽兽!”莫说女刺客心惊胆战,遍体生寒。就是黄尊素、卢象升等人听说过人彘的,也觉得这样说实在瘆得慌。
“到时候,再把你还给那群刺客,看看他们还认不认得你,还是不是如之前那般喜欢你、疼爱你!你想骂我禽兽?呵呵,人远比禽兽残忍,本王够残忍了吗?”信王沉浸在想象之中,反问女刺客是否过于残忍。
女刺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看着信王目呲欲裂。
信王从位置上走下来,来到女刺客面前,伸手勾着女刺客的下巴,调笑道:“你这么凶,又这么漂亮。正是做成人彘的好材料,只是太惨无人道了。要不,咱们来点不残忍的?”
女刺客疑惑地望着信王,却听信王施施然说道:“女人不同于男人,女人天生有着独特的生理结构,焕发着母性的光辉。一个女人少女时可能是凶悍的,但生了孩子之后再孩子面前肯定是母性的,温柔的。不如就留你在这王府中过上几年,每晚安排男护卫好生伺候你,保证你十个月后生下孩子。到时候本王再把你送出王府,让你去找你那些刺客同伴,至于那孩子嘛!你是要还是不要?”信王说完转头望着女刺客,这是人贩子利用人性禁锢女性的手段。
女刺客奋力挣扎,但身后有两名强壮的护卫压制着,只能是徒劳,口中仍叫道:“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啊!”女刺客心里快崩溃了,这信王年纪轻轻就心如蛇蝎。
卢象升黄尊素方正化等人听了信王和女刺客这番对话,对信王的印象完全变了,这信王心里装的都是什么啊?仁义道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