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衣苑·清晨
入冬后天渐渐亮的晚了,星诺本就不是喜欢早起的人,今日更是起的稍晚了些,辰时才将将起身,惹得孙萌一阵乱忙。
“孙萌,等我洗漱好了再收拾被褥去好不好,我头发还没梳呢。”星诺边穿外袍边埋怨孙萌。
“小姐,你下次早起些就不会这么赶了。”孙萌扔下被子回身帮着星诺穿衣,“您怎么又穿这件呀,箱子里好几身鲜亮的衣服呢,每日都是这身绿汪汪的颜色,大冬天的显得多冷清呀。您看看对面的白承衣,自入宫以来就没穿过重样的衣服,前儿我还看见一身绛紫色的,雪天里看着可惹眼了。”
“你不知道人家白承衣与芙才人亲近吗,那是芙才人赏的,穿了人家也不会说什么,我怎么跟人家比呀。再说,绛紫色不称我,显老。”星诺坐到妆台前,“快,随便梳个双髻,不要刘海,一会儿还要绣护额呢,总挡眼睛。”
还未等孙萌答应,就听到对面的白承衣唤着“孙承衣”进了门,进门看见星诺还在梳头,不觉笑道:“妹妹这才起呀,不是要偷懒吧。”
“我哪里敢偷懒呀,桌上还放着余妈妈的护额呢,”星诺示意孙萌快些,自己动手带着耳饰,“白姐姐这般早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妹妹做吗?”
“是有件事情要劳烦妹妹,一早内宫的元妈妈就递信儿过来说后宫的几位殿下要去藏书楼找书,要几个女官随侍,我今日身子不太妥当,想请妹妹替我走这一趟。至于妹妹手上的活计,我今日定帮妹妹做完。”白承衣期盼地望着星诺,让星诺不知该如何拒绝。她本心倒是不愿意去的,可是俗话远亲不如近邻,唉,也罢,她身为女官这些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不过就是陪着那些女人附庸风雅地看看书罢了,估计也没什么事情。
藏书楼·午后
星诺小心翼翼地跟在陈天瑾身后,她真后悔适才没向白承衣问清楚,陈天瑾绝对是她在宫中最不想见的人,灵武陈家可是她最不想碰的。
“孙承衣。”陈天瑾轻声唤道。
“臣在。”星诺走上前。
“将那本《海国图志》拿着,还有那本《旸朝疆土》。”陈天瑾向上指了指。
“是。”星诺搬来梯子,爬到书架的最上层,翻着书。
“孙承衣是吴郡人吧,”就在星诺擦拭着书上的灰尘的时候,陈天瑾问道,“可知吴有个许家?”
星诺呼吸一滞,随即掩饰地笑道:“臣知道,且臣的父亲与许老爷是同科,算是旧相识。只是臣自小身体不是太好,没怎么见过许老爷。”
“哦,是吗,许家有个女儿叫许星诺的,与我年纪相仿,本想与你打听打听她的。”陈天瑾直直地看着星诺,甚至让星诺觉得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不过陈天瑾马上低下头笑了笑,“罢了,我也听说孙刺史家的四小姐是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晓得问你也是白问。下来吧,再去那边看看,那边有诗集。”说完也不等星诺下来,自顾自地走了。
星诺急急忙忙地下了梯子跟在陈天瑾身后,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什么,若她真是疑心自己的身份,以后在这宫中她还如何能生存下去。必须转移陈天瑾的注意力,让她有事做最好。
傍晚时分,天又开始下起雪来,大部分嫔妃都怕雪天路滑难行先回了宫,星诺送走陈天瑾后路过袁景悦时悄悄拉了一下元英。元英拉住袁景悦,待得其余嫔妃与承衣人走远后才急急向另一方向走去。
凝思亭·傍晚
“幽宝林放心,这里靠近前朝,这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经过的。”星诺向外探了探,遂回头向袁景悦道。
“妹妹可是有什么要事?”袁景悦低声问道,“莫不是妹妹有了应对芙才人的法子?”
“算是吧,”星诺缓缓坐下,“宝林与陈宝林可熟?”
“陈宝林?她倒是与我同住碧春阁,不过她向来不怎么与人交往,看来傲气的很,我们并不相熟。她与芙才人有什么相关吗?”袁景悦疑惑问道。
“陈宝林的祖父是西北边关驻守军大将军,芙才人的父亲是灵武郡太守,且不说陈宝林与芙才人是否相识,他们的长辈总不会是陌路吧。”星诺边说着边关注着袁景悦的神情,她毕竟还是有些私心,所以心里打着鼓。
袁景悦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陈宝林这两个月间并不得宠,却不曾被宫人怠慢。我确实偶见芙才人身边的宫人送东西给她,可是并未见两人时常见面…”
“同乡之间相互关照本不用避着旁人,这躲来躲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芙才人没什么心眼儿,这许多捧高踩低的动作说不定就是陈宝林的主意呢。”星诺想引着袁景悦向下想,说的也颇为急切。
“那妹妹的意思是?”袁景悦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手炉,并不抬眼。
“与其想办法对付现在众星捧月般的芙才人,不如先从陈宝林下手,断了这个左右手,芙才人才会有所收敛。”星诺并没有发现袁景悦语气的变化,独自激动。
袁景悦笑了笑,并不接话,亭子内静的让人发慌。星诺望着外面的下得正大的雪,竟有些走神。半晌,袁景悦将手中的手炉轻轻放到星诺怀里。
“妹妹,不知道是这天气冷的厉害,还是妹妹的话让我心寒。”袁景悦将手靠在星诺胸口,虽隔着好几件衣服,星诺却感觉到了袁景悦手上的温暖。“暖和吗?”
“暖和。”星诺并不明白袁景悦话中有什么意思。
袁景悦并未将手拿开,“妄图加害后宫妃嫔,这罪我应该如何给妹妹定呢?”
星诺听罢慌忙跪下,虽然手中仍拿着手炉,后背却隐隐冒着冷汗。心中急于分辨,但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袁景悦见星诺并未置言,便缓缓坐回座位上说道:“我知你是为了帮我,可是说到底这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所以,孙妹妹何必呢?”
星诺依旧低着头,不知是袁景悦要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在感叹物是人非。“幽宝林,臣......不仅将宝林当作靠山,更是盟友。”
“妹妹起来吧,”袁景悦示意元英扶起星诺,缓缓说道,“你说芙才人与陈宝林相近,要先解决陈宝林。可是在我看来,完全无需去为难陈宝林。相反,我倒是该助陈宝林一臂之力才是。”
“宝林所言,臣不甚明了。”星诺心里咯噔一下,袁景悦并不愿对陈天瑾动手,那她怎么办?!陈天瑾今日明明已经开始怀疑了,再拖下去…
“妹妹旁的事不需多问,我听说与你同住的白承衣和芙才人私交不错,你只需要将我告诉你的消息不经意地说给她听便是。”袁景悦说罢站起身来,“时候也不早了,今日淑妃邀了大家一起用晚膳,我去晚了也不好。”
“是,臣恭送幽宝林。”星诺低头作揖道。
“孙承衣,”袁景悦突然折回,走到星诺跟前,“这个手炉我就先拿回去了,希望刚刚没有吓到你。”
“宝林这是哪里话,臣惶恐。”星诺忙将手炉捧上。
袁景悦似是轻叹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下来,更是深深握紧星诺的手:“景悦不会忘记初入宫时,妹妹对我的友善。虽然这后宫的生活会让我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但有些事景悦铭记在心,绝不敢忘。故而,我并不会害我的盟友,请妹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