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日八,大猎场上层,机密会议厅。
“危机学院限制服编队106人,普通战斗组1039人,医疗组321人,后勤组84人,已全数入住泰勒达酒店及白羊广场临时居住所。”后勤总管理阿兰娜汇报了相关的信息。
“接下来是关于作战方案的讨论。”塞布看了眼一旁的撒贝克,示意他讲话。
“吭……各位,修正方案大家应该都提前看过了,主要是在原巴顿方案的基础上进行了小幅改进,有疑问的话,现在可以提出来。”
“说实话,这个方案跟巴顿的有什么区别吗?”联合国灾变警卫局首席战略顾问亚当失望地摇了摇头,“江川城(巴黎第三大商贸中心,由英籍华人宋江湾投资建造)离这里太远了,况且贝尔西区(为方便作战分隔的16块区域之一,与原20区有较大差别)的使徒数量是外10区中最多的,这个没有异议吧……”
“打断一下,这个方案是经过我们不断改进得出来的,首先我要说的是,虽然这场战争几乎用不到大型现代武器,但仍然需要一个规模较大的地方去存放一定量的装备和物资,江川城旁边就是贝尔西体育场,这样的地理优势在外10区是绝无仅有的。其次,您说到了使徒数量,说实话我有些想笑,照您的逻辑,我们干脆就别进内6区了,战神广场那边,容易把人吓得尿裤子哦。”巴顿略带嘲意地笑了笑。
“我没有别的意思,巴顿院长,但您要知道,使徒的移动速度是要远超人类的,初期进攻就打得这么远,一旦队伍发生脱节,后方部队很有可能出问题,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穿着限制服的,您说对吧。”亚当再次强调了一遍他所担心的问题,作为战略顾问,他确实达到了世界顶级的标准,但在这场战争中,过度保守反而容易错失良机。
“风险是一定会有的,总不能指望着毫无牺牲吧。”塞布识趣地插了一嘴,对于这种战略会议,他本来就一窍不通,只能时不时地来这么一句,以增加自己这个地下城最高指挥官的存在感。
“如果您还是觉得这个方案有问题的话,请拿出一个更好且更实际的办法。”撒贝克冲亚当挑了下眉毛,企图用这话堵住他的嘴。
“这……”亚当随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上去有些恼火,“好吧,下次开会我就不来了,反正也没什么建议可提的。”抱怨完后,亚当便夺门而出了。
“这就是联合国的同事吗?气氛不赖嘛。”塞布有些阴阳地调侃道。
随着作战计划的正式施用,会议也随之结束了,巴顿在离开大猎场后才终于露出了难色,亚当的话确实令他产生了动摇。巴黎危机学院代表着人类目前对抗寒虫的顶峰战力,要引领这样的一群人,巴顿要承受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现在,他还要将人类的希望带到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上。历史的罪人或是人类的救世主,他只能成为其中之一。
……
备战日八,卫星广场,0427号基地。
门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被莉莉丝打开了,她的动作很轻,因为不想打扰斯维因休息。极度的干渴令莉莉丝对着厨房的水龙头便是一顿强吻,动作粗鲁得像个土匪。
几米开外,何鋆正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的一切,他断定这个粉头发的家伙是个不速之客。正当莉莉丝准备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气味从兰姆的房间内飘了出来,在她开门的一瞬,便正中了何鋆的下怀。
“别动,”一把水果刀正不偏不倚地架在莉莉丝的后脑门上,“半夜潜入别人家中,你想干什么?”
“我回自己家,有问题吗?”莉莉丝随即转过身来,丝毫不怕何鋆下手杀她。
“是你?”
“啊?这话应该我问吧,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租的。”何鋆说着向后退了一步,莉莉丝的那双眼睛威慑力实在过大。
“你认识斯维因?”
“认识没几天,之前他差点饿死,刚好被我救了下来。”
在确认对方并无威胁后,两人便进行了一波信息交互,他们在33区的经历可以说是半斤八两了。
“这么说,你跟斯维因都准备参战?”莉莉丝说着点开了全息面板上相应专栏。
“总该做些有意义的事吧,你说呢?”何鋆随即走到了客厅,并看了眼斯维因的房间,“要把他叫醒吗?”
“别,让他多睡一会儿。”
“冒昧地问一句,你们是什么关系,他好像很担心你。”
“你真的想知道吗?这个故事,或许会有些长。”莉莉丝相当自然地坐到了何鋆的床上,在她的印象里,那应该算是兰姆的床。
“反正也没事干,说说吧。”何鋆随即将身子靠在了门框上,摆出一副吃瓜的姿态。
“斯维因的姐姐,是我七年的老朋友,叫贝拉,我们是高中时候认识的。当时家里欠了一大笔钱,每次债主来讨债,妈妈就让我出门,因为贝拉家就在附近,所以我每次都会偷溜到她们家去玩。直到有一天,我再回到家里的时候,妈妈已经永远离开我了,她躺在床上,什么也没穿。后来,贝拉家里知道了这件事,就把我接了过去,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于是就一直住在他们家,直到大学毕业。”
“你母亲,我感到很遗憾,所以你是那个时候认识斯维因的吗?”
“不,我那个时候并没有见过他,只是知道贝拉有个弟弟,在意大利留学。”
“那看来,确实是个长故事,你接着讲吧。”何鋆挑了下眉毛,随后坐在了床旁边的沙发上。
“七个月前,我跟贝拉被检查出感染了寒虫病毒,随后作为第一批流放者被送到了巴黎。起初的几天,我们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绝望,巴黎只有那么大,但整个欧洲的畸化生物都被转移到了这里,那个时候真的是片地狱,根本没地方可逃。再后来,我们成了意识型畸种,一个叫戴者的中国男人告诉我们,只要没有变成怪物,就还有活下去的意义。我们开始利用寒虫的力量对抗一些弱小的畸种,以维持生存。但在三月一号那天,一切都变了,我们在共和国广场遭遇了一种前所未见的生物,那家伙要比五十渠下面的巨型蠕虫大上几倍,实在是有些夸张,我也不好跟你描述。总之,为了避难,我们一路跑到了卢浮宫的地下,原本是打算避一阵子就走的,但那家伙引发的震动始终没有停止,我们也不敢贸然出去。大概是在第三天,我的身体到达了极限,我不想再坐以待毙下去了。当我们正要离开时,贝拉突然叫住了我,她想让我吃下她的肉,以增加我逃出去的机会,我当时真的饿疯了,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直到贝拉的左肩被啃得血肉模糊,我才终于恢复了理智,说实话,这或许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重新回到地面后,等待我们的依旧是噩梦,逃跑也不过是慢性死亡。或许是知道了这点,贝拉突然从后方掐住了我的脖子,并不断捏紧,我看到她的眼睛在那时候变成了绿色,像天使又像恶魔,她开始疯狂地攻击我,动作快到看不清。随后,她又用脚将我踢到了一边,并告诉我,要么逃跑要么被她杀死。当时我害怕得要命,脑子里想得只有逃跑,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她是为了救我。大概过了半天,震动停止了,我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再后来,流放者进行了大迁徙,大多数人都转移到了地下城,因为在地表,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于是,我就在地下城度过了我这辈子最迷茫的一个月,直到大猎场的成型,我碰到了兰姆,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五十渠,嗨,结果我们刚好凑在了一块,”莉莉丝苦笑了一下,随后接着说道,“当时的活动区域,只有地下城进口到利塞大道的那一小块范围,越过这片区域,要面对的就是成千上万的畸化生物和使徒了。我选择去地面咨询站当猎人,主要原因就是想重新回到地表,搜寻贝拉的下落,但事与愿违,我跟兰姆花了两个月时间都没找到通过利塞大道的机会。大概是一个月前,我们在马兰奇饭店,你可以理解为某个卖畸种熟肉的地方,当时我们去交货,正好路过了马兰奇的人口贩卖点,地下城的资源在那时候就已经不足以支撑百万的人口了,所以这种贩卖行为实际是被默认的。好巧不巧的是,兰姆突然提出要去上厕所,我就只能站在那里等他。因为闲着无聊,我就瞟了眼旁边的贩卖信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斯维因吗?”
“是的,虽然没见过他本人,但凭那些基础信息,我就能断定,这个被当成商品贩卖的小子,就是贝拉的弟弟。”
“哦……所以你把他买了下来。”
莉莉丝随即向何鋆挑了下眉毛,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没有他们家的帮助,我可能早就死了,所以,我没有任何理由见死不救的。”
何鋆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对他而言,李然彤就是他的贝拉。
清晨五点三十,斯维因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到莉莉丝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还在做梦吗?他暗自想道。
……
备战日八,泰勒达酒店。
林夕呆呆地望着窗外,一批被视为商品的意识种被送上了货车,她很难想象,这种事情在地下城竟会被默许。
“笨蛋,开个门。”正在林夕愣神的时候,上官北翔的脸突然出现在了玻璃窗的全息面板上,这也让林夕有些郁闷的心情得到了好转。
门缓缓打开了,才刚进到里面,上官北翔便开始一个劲地打量这间屋子,有种乡下小子进城的感觉。
“总察确实不一样啊,房间可比我的好太多了。”上官北翔调侃道,并随手拿起了服务机器人腰间的一杯果汁。
“嚯,那你搬过来一起住呗,”林夕玩笑道,随后上前摆弄了一番上官北翔的悬浮轮椅,“怎么样,这东西好用吗?”
“反正比假肢好用,对了,那几个医生这几天还是一直来,快把我烦死了。”
“啊?我跟他们说了呀,你不喜欢假肢,可能……算了我也不懂,医生总比我们要专业一些。”林夕说着给上官北翔递了块巧克力。
“放着吧,一会儿吃晚饭了。”
“一个人吗?”
“怎么可能,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我?可是,下午的时候我跟惠谛约好……”林夕眉头一皱,她的选择困难症差点又犯了。
“放心,惠谛那边已经帮你说过了。”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就我们三个吗?”
“唉,我倒是希望只有我们,”上官北翔无奈地看了眼林夕,随后说道,“巴顿叫了南凉……”
半小时后,泰勒达酒店就餐大厅二楼——中餐区。
一大桌的海鲜夹杂着欧洲菜系,虽然地下城的伙食不比学院内部,但看得出来,准备这顿饭的人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吭……今天这顿饭,就当是朋友间的聚餐,也当是战前的放松,都别谈工作上的事情,尤其是伽罗达。”巴顿挑了下眉毛,随后用叉子弄了一大根海参,放平时,他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类食物的。
“欸,不叫一下吗?他刚才偷瞄你了。”林夕轻声对上官北翔说道。
餐桌上的整体气氛虽然很愉快,但兄弟俩依旧没有任何交流,甚至像是见到了仇人。
“真是可惜了,要是能喝酒的话,我保证把你们灌得神志不清,”巴顿聊着聊着便开始口嗨起来,倒真像是喝醉了一般,“等攻下巴黎了,一定要找机会喝一杯,所有人都要来。”
“万一没打赢呢?”奥托这样的钢筋直男总是容易说一些煞风景的话。
“那位……是上官北翔吧?”伽罗达拿胳膊肘抵了下旁边的水垣凛月,他一直都很见见这位前辈,但始终找不到机会。
“是,几个月前我还见过他一次,不得不说,变化挺大的。”水垣说着瞟了眼左边的上官南凉,他已经埋头苦吃了半个多小时了。
“吭,招呼都不打一下吗?那可是你哥啊。”水垣的提醒并没有奏效,反而令上官南凉更加不自在了。又吃了五分钟左右,他便以上厕所为由离开了中餐区,他的表情像是在赌气。
“想去就去呗,一直偷看,搞得跟什么似的。”林夕在一旁调侃道。
“你们两兄弟早该好好聊一下了,再说,您可是学院聘请来做战前心理开导的,现在正有位学员需要开导,您不会拒绝的吧。”巴顿添油加醋地助了个攻,随后接着品鉴起了一些中国南方菜系,之前的海鲜他已经吐了大半了。
就餐大厅外侧绘画长廊。
“能别跟着我了吗?想羞辱我的就赶快,我还要训练。”上官南凉不耐烦地转过身来,他认为上官北翔只是为了看他笑话。
“妈昨天打电话给你了,为什么不接?”
“关你什么事?”
“怕她知道你受伤?”上官北翔说着捏了下弟弟的胳膊,“放心,我没跟她讲。话说,你这满身绷带的,想怎么训练。”
“有意思吗?我想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请您赶紧去找林夕姐吧,一个残疾人独自在外,要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上官南凉说着准备转身离开,他们每次聊天都会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
“阿凉……”
“你是为了救那个韩国女孩才去的五十渠,光凭这一点,你已经超过我这个当哥哥的了。身上有伤的话,还是要好好休息,我可不想你死在地面上。”
上官南凉突然愣了一下,因为擅自进入五十渠,他被取消了这次作战的参战资格,这令他郁闷了好几天。
“你林夕姐帮你申请了特例参战,今天早上刚通过,现在,你就是伽罗达编队18号正式队友——上官南凉。”
那双无神的眼睛突然泛起了微光,对哥哥的厌恶和责怪被兴奋感盖住了大半。
“我这一生,能做的贡献已经所剩无几,但是你不一样,阿凉,把巴黎……抢回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