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年节将近,府中有丧事不便庆贺,所以谢宁也只是安排人采买了些常用之物,年节上用的东西买的并不多,其余的都是要往各处送礼用的。
虽然不能庆贺,但年底了,各处的商铺都要上门汇报一年的收支,谢家的几个庄子也派了管事来拜见,谢珲在前院核对生意上的收支,谢宁自觉身体好多了,便主动揽下了庄子上的事。
谢珲毕竟是刚接手,又因为之前的时疫,谢家几处远些的铺子,多少有些亏损。他日日查账、核对,也忙碌了起来。
谢宁在腊月二十召见了几个谢家庄子上的管事,来的都是主事之人,谢宁查了他们的账目,谢家的庄子每年都是有很大的进项的,今年虽有意外,但应对得宜,没什么损失,虽然进项少了些,却还是获利的。谢宁知道他们不容易,也知道他们都是谢家的老人了,办事尽心,所以便一人赏了二十两银子,还赏了些年货,之后又准备了几筐铜板,请几位管事带回去,给庄户们每家分一些,让大家过个好年。管事们连连磕头,感谢主人家的慈心。
谢宁以前管教自己院里的下人,向来是赏罚分明,恩威并施,碧玉和绿枝自小陪着她长大,知道她的性子,所以不怎么怕她,但其余的丫头,多少还是有些畏惧谢宁的。但这些庄子上的管事,谢宁并不打算敲打他们。今年大家都过得不易,天灾下这些庄子不但妥善的安置了逃过去的难民,对庄户也一如既往的宽容,所以谢家的损失很少,谢宁愿意给他们一份体面,即便这样可能会让有些人觉得她和哥哥软弱可欺,没有威信,但这同时也是一个试探人心的机会。
谢宁打发了庄子里的管事,干脆在第二日又召见了府里的管事和仆妇。朱吉和朱珉这样的自然是要另外赏赐的,其余的管事和一等仆妇,都每人赏了二十两银子,管事们还另外赐了年货,仆妇们则另赐了两套新衣,都很丰厚。其余的一等丫鬟也是赐了二十两银子,二等丫鬟赏银十两,三等丫鬟商银五两,丫鬟们也都赐了两套新衣。谢宁向来大方,这一番赏赐下来,短短两日便赏出去了几百两银子,府中倒也见怪不怪了。不过府中这些管事和婆子、丫鬟都不敢大意,谢宁掌着内宅,平日里虽然待他们都很宽容,但若有人犯了错,也向来都绝不手软,大家还是很敬畏这位大小姐的。
至于府里的小厮们,那都是谢珲要管的事了,谢宁赏丫鬟和管事,前院的大管事和小厮都由谢珲来赏,自然也是个让谢珲收拢人心的机会,虽然谢家的仆从都很忠心,但兄妹俩毕竟多年没回来过,必要的时候还是要用些手段拿捏人心的。
解决了赏赐的事,谢宁开始准备年节时的祭礼,这一次不仅要祭拜父亲,还要在宗祠祭拜几位母亲和其他的先祖,这是大事,谢宁和哥哥商量着一起准备,都知道马虎不得。
转眼间就到了年节。
腊月三十的一早,谢宁和哥哥就准备好了,一起去宗祠里祭拜了众位先祖。
谢宁从来没有想过,重生后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她会在这里度过。刚醒来的时候,她很震惊,觉得不可思议,冷静下来后,她满怀信心,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救下父亲的性命,之后,一切都急转而下,父亲还是死了,自己还发现了父亲的死因有异,种种谜团,这一切都扑朔迷离。现在,虽然知道了父亲的死因,但却不能马上给父亲报仇,这一切都让谢宁觉得很累,但心也越加坚定了。
她更加的明白了,她要给父亲报仇,要救周家。
三十的晚上,谢宁和哥哥一起吃了年夜饭。家里的仆从们很多都回家团聚了,只有一些没有家室的仆人还留在一旁服侍。谢宁的屋子里早就烧了地龙,窗户一关,屋里很是暖和,吃过年夜饭,兄妹俩就一起在谢宁的屋子里守岁。谢家就他们两位主子,下人们准备好了吃食和茶水,谢宁便让几个丫头也下去说话了。丫头们没有推辞,去了隔壁间守岁,也候着主人随时传唤。
谢宁和哥哥围着桌子说话,默契的都没有提起父亲的事。谢珲给妹妹讲了些读书时和任上的趣事,谢宁也给哥哥讲了些在盛京的趣事,兄妹俩难得的说笑了一回。过了子时,谢珲想着妹妹的身体到底没有好全,便催着谢宁去休息,谢宁其实也有些支撑不住了,但哥哥难得的能松快松快,她想多陪陪哥哥。谢珲劝了半晌,谢宁不忍他担心,便唤来了碧玉和绿枝服侍自己休息,谢珲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正德十四年便这样过去了。
新的一年,第一天,谢宁早早地就起床了,这一日本该是走亲访友的日子,但谢家要守孝,在青州也没有什么亲族,谢宁用了早膳,便吩咐人押着给周家的年节礼向着盛京出发了,也送了一份礼去江州祝氏。至于郑家,兄妹俩商量过了,本来不打算送了,但之前父亲的葬礼,陈州郑氏的郑垣却来祭拜了,父亲往年是一直送的,谢珲便打算今年还是送一份节礼,若有回礼便继续来往,若没有回礼,以后便也不用再来往了。谢宁也给蒋家准备了年节礼,给霍家也准备了,还有一些亲近的乡邻,也都准备了。但初一是亲眷间送礼往来,初二是出嫁女回门,这些人家的年节礼都要等到初三再送。
谢宁闲了下来,难得的空闲,便让碧玉准备了几个青瓷瓮,带着她和绿枝去了家里的梅园收梅花上的雪水,想着挑个日子煮茶,这样的风雅之事之前她也是做过的,现在好不容易和哥哥相聚,也可以让哥哥尝尝自己煮茶的手艺。
这段时间她也想了许多,过几日,年节的事处理完了,她会好好和哥哥谈谈,之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光了。
初三的晨间,谢宁就安排了人去给霍家和蒋家送礼,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初三一早,吴家和冯家竟然给谢家送了年节礼,谢宁收到的时候还有些奇怪。之前吴家和冯家都和谢家没什么往来,没想到今年却送了年节礼,谢宁当然不会拒绝和这些大家族交好,便也精心备下了一份回礼,初四一早就差人送了过去。
蒋家和其他乡邻的回礼也在初四送到了,更让谢宁和谢珲意外的是,霍家竟然也给谢家回了一份礼,虽然只是中规中矩的回礼,谈不上多贵重,但正因为这般,所以意义不同。当初给蒋家送年节礼,本是想着父亲的葬礼时,两家也算有了来往,霍家在青州德高望重,谢宁兄妹送礼也只是表达一下敬意,并不指望他们回礼,没想到霍家竟然回礼了。
谢宁处理完各家来往的节礼,粗粗一算,竟然发现此次的年节礼,青州的几个大家族都和谢家有了往来,霍家、吴家、冯家,还有蒋映雪嫁过去的莲城张家,连青州的太守袁康也送了一份年节礼,其他的乡绅们也送了些礼来,但大家都知道谢家还在孝期,所以都没有提出上门拜见。谢宁和哥哥商量着,一一回礼。兄妹俩虽然心中奇怪为何送年节礼的这么多,但这样与人为善的机会断没有拒绝的道理。连朱吉都很意外,谢家主人没在的时候,这些节礼都是他准备的,之前也没和这些个大家族有什么来往,没想到今年一下子多了这么多。
就连谢宁也没想到,其实能有那么多人给谢家送礼,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之前谢家的豪举。
当时时疫四起,谢家就自发捐赠了许多东西,自己家还设立了粥棚,给官府帮了大忙,后来官府组织民众募,谢家又捐了许多东西。谢家这样的人家,就算以后没人做官了,那也是难得的富贵人家,这样的人家出在青州,官府自然看重几分。现在若是出去问上一圈,知道谢家的实在是不少,更何况谢昀是在任上因公殉职,当时兄妹俩扶灵回乡,许多人都很是敬佩,自发到谢家门外祭拜,谢家素有善名。
谢家确实没什么大的势力,但这样的富贵人家,大家还是愿意结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