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苏皇后巫蛊案发生之后，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给皇后定罪，言官虽有微词，但是后来因为苏家叛国通敌案，朝廷震荡，百姓震怒，加之证据确凿，苏家几百口人都被下狱，随后慢慢抄斩，成为大辰几十年来牵涉人命最多的一个案件。
虽然当初有人怀疑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苏家，毕竟苏家忠心耿耿，府上出过丞相、御史大夫、太傅以及将军等人物，都是十分著名的忠臣，被历代皇帝褒奖。只是，所有的证据摆在台面上，人证物证俱在，加上各种供词都对得上，甚至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如此下来，朝堂和百姓也没有人敢说什么，谁会拿大辰的安危来开玩笑？
但是，当京城开始盛行以苏皇后巫蛊案为原型的戏曲时，加上各种说书人的渲染，百姓重新关注起这件事，甚至人人都成为了“捕快”，细究其中的各种可能。此时，宫里又传来宋贵妃打入冷宫的消息，这当然极大地刺激了百姓的八卦心里——当初宋贵妃还不是贵妃的时候，她可是苏皇后巫蛊案的关键人物，苏皇后及苏家倒台以后，宋贵妃和宋家就扶摇而上，而如今宋贵妃和宋家摇摇欲坠，更加坚定了百姓认为苏皇后和苏家当初是被陷害的事情。
于是，也就有了百姓请愿重新彻查当初苏皇后以及苏家叛国通敌案。
周令珺被任命为这次彻查案件的主要人员，抽丝剥茧，层层递进下，她发现事情进展得如今顺利，简直像是有如天助一般。
甚至连周令珺都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引导她这么做，但是线索各方面却没有任何差错——当初的苏皇后巫蛊案牵涉的人众多，但是从证据和口供来看，宋贵妃是主谋，而所谓的苏家叛国通敌案，也是宋家的栽赃陷害。
将这个结果上报过皇帝的时候，他勃然大怒，当下就捉拿了宋家上上下下，比之当初苏家被下狱的时候，简直丝毫不差。
周令珺下朝后，遇见了一旁的顾行止，摇头道：“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了，这段时间京城的风就没有停过。”
刚走过来的姚景年笑了笑说：“很快就要结束了，周大人也不必担心。”
如同当初快速给苏皇后和苏家定罪一般，这次朝堂上对宋家落井下石的也不少，当初宋家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宋贵妃也一向不得民心，所以墙倒众人推，只不过当初的苏皇后和苏家变成了如今的宋贵妃和宋家，简直让人唏嘘。
然而，皇帝到底还是宽仁了一些，宋家的主谋被判斩刑，其余人等或没收为官奴，或被打入教坊司，或被流放，比之当初的苏家可谓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皇帝到底还是皇帝，因为当初苏皇后以及苏家的事情，甚至还下了罪己诏，将所有的罪过都巧妙地推在了宋家的身上，至于对宋家的处置，也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宽仁的名声，如此下来，百姓怪的只是宋家，多年来的不满也全都发泄在宋家身上，皇帝反而成为了令人同情的受害者。
薛引歌不得不竖起拇指：“高，实在是高明！”
“能弑兄弑父逼宫登上皇位的人，你以为能简单到哪里去？”
“所以啊，苏皇后也好，宋贵妃也罢，不过是萧以光的利用的棋子。苏皇后和苏家当初支持太子，萧以光后来虽然当了皇帝，也被苏太傅骂得狗血淋头，而他一直怀恨在心，在铲除异己，巩固皇权之后，就立马对苏家下手，连苏皇后和她的儿子也不放过，虎毒不食子，萧以光实在狠毒。”
“他虽然狠毒，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顾行止有些担忧道，“接连发生那么多事情，萧以光肯定有所怀疑。这次终究是姚景年操之过急了，只怕……”
薛引歌笑了笑，握紧顾行止的手说：“你说过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现在朝堂上几乎都是你和姚景年的人，怕什么？”
繁花突然赶来说，孔兰芝要找薛引歌，若是不想他们的身份彻底暴露的话。
薛引歌赶到的时候，孔兰芝依旧是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她起身说：“宋贵妃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没想到你们那么厉害，居然把宋贵妃和宋家都扳倒了，不过呢，皇帝也不是个傻子，你说你们频繁动作，难道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皇帝是不是在暗中查探你们呢？”
“有什么话直接说，何必拐弯抹角。”
孔兰芝耸肩，摊手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现在我就是你们的囚犯，你们想做什么我管得着么？”
“那你找我来，让繁花转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孔兰芝笑了笑，胜券在握般地笑了起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和你做一个交易如何？只要你让我和顾景之离开这里，我就不会让我的人泄露你们的身份给皇帝，你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你又在搞什么鬼？”
“你不信么？若是不信的话，尽管去试试看，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孔兰芝轻笑，“这可是我最后的王牌了，哪能不发挥一点作用？”
顾行止走了进来说：“孔兰芝，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能得到你的夸奖，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孔兰芝喝了一口茶，淡定道，“我就从来没有小看过你们，反倒是你啊，让我大开眼界。”
“孔小姐的心机之深，才让我们自叹不如。”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大可不必。”
然而，当顾景之走了进来的时候，孔兰芝拿着的茶杯就掉落在地，摔成碎片，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先生，你怎么来了……”
顾行止拉着薛引歌离开，房间只剩下了顾景之和孔兰芝。
“我不是你的先生，我是顾景之。”
孔兰芝的指尖微微颤抖，声音也不易察觉的紧张：“你都记起来了？”
“嗯，所有都记起来了。”顾景之的神色与声音与以往的叶楚之已经有了非常大的不同，“没想到当初的小丫头，如今都长大了。”
孔兰芝忍不住背过身，捂住了自己的脸：“顾大人，我没有脸见你……”
“孔小姐，我不知道你恋慕我，我当初只不过是把你当做小辈来照顾的……”顾景之叹了一口气，“只是没有想到让你误会了。”
顾景之还是如同孔兰芝小时候那样的温柔，让人心生暖意，但是孔兰芝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就是一个无比卑劣的小人，肮脏无比。
“不……顾大人，都是我……都是我自作多情。”孔兰芝脸上还有泪痕，她转过身来，强做微笑，“我……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可喜欢顾大人，我从没有后悔过。”
“孔小姐，我不是一个良人，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做。”
孔兰芝疯狂摇头：“不对的，顾大人，你值得，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是我太过卑劣，像一只躲在泥地里不见天日的老鼠，却在黑夜里苛求你的光亮能照亮我，是我，是我一直在奢求……”
顾景之脸上闪过一丝心疼，被控兰芝捕捉到了之后，她居然笑了，无比灿烂。
“顾大人，你待我到底还是不同的，对吗？”
顾景之不知道该如何说，当自己回想起一切的一切，他心中有怨恨，有自责，但是面对眼前的孔兰芝，他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孔小姐，现在回头的话，还来得及的，不是么？”
“不，顾大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回头路了。”孔兰芝凄惨一笑，“和顾大人在一起的这两年多的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顾大人……在你是叶楚之的时候，你有没有一丝或者说一点点喜欢过我？”
顾景之正想开口回答，孔兰芝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叫道：“不，不，我不想听，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过我的，对不对？”
顾景之沉默，孔兰芝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消散了，她茫然道：“真的没有吗？一点点，一点点都没有吗？”
顾景之不愿意撒谎，但是眼前的孔兰芝那空洞的眼神，着实让他感到同情，但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孔兰芝惨淡一笑，摇了摇头说：“罢了，罢了，你连欺骗我都不肯，我还有什么不明不的呢？”
“我知道，你自始至终最爱的都是洛雪对不对？”
“她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唯一的妻子。”
孔兰芝说：“我从未想过和他比什么，只想着你哪怕心里有一点点我的位置，那也是极好的，可你实在是吝啬啊，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我虽然失忆，但是爱一个人的感觉是不会变的，洛雪虽然不在人世，但是她一直在我的心里，从未离开过。”
“顾大人，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顾景之眉头一皱，不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其实，我要的也不多。虽然你心里都是洛雪，但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那也是极好的。”
“可我并不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