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潭州,冷风已经有些刺骨,远远的瓦楞上空已有丝丝泛白,街道上已有了匆忙的脚步,孝义街,冷冷清清,并未见到早起出摊的路人,也未见到行色匆匆赶去上班的人们,杜若只觉浑身上下冷的透彻,身形微微有些不稳,幸亏轩辕琰宸一直在一旁,瞧见杜若神色清冷,便紧紧扶住了她走向程府,只见程府的大门虚掩着,门口的小厮小旦子不晓得是不是又到哪里凑热闹去了。轩辕琰宸轻轻推开门抚着杜若向院长里走着,杜若一路上未见一个丫头小厮,杜若心下不免有些不安,脚步也加快了些,往常时分,丫头小厮应该已经开始洒扫了,程府的丫头小厮一贯秉承前提督府的规矩,都是兢勤俭免,无一偷奸耍滑的。
轩辕琰宸抚着杜若的手感觉此时杜若犹如院子里挂在枯树上的最后一片黄叶,摇摇欲坠,寒风轻抚,好似就要掉落下来了。
轩辕琰宸紧紧的把杜若揽在怀里走进后院,瞧见老妈子,伙计,小厮,丫头浑身是血的躺了一地,杜若远远瞧见朱伯奄奄一息的躺在父亲身侧,父亲挂着淡淡的笑意瞧着杜若,慈祥而温和,杜若脚下踉跄,好在轩辕琰宸一直抚着杜若才未倒下,轩辕琰宸加快步子抚着杜若跑了过去。
此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唤着:“南儿......”
杜若便扑到了父亲的身前,眼角像是有湿漉漉的雾气笼罩,杜若轻声唤到:“父亲”
一旁奄奄一息的朱伯轻轻取掉杜若的帽子,一头乌黑的长发便倾泻而下,程老爷抚摸着柔顺的黑发喃喃到:“南儿,记住父亲的话,和应好好生活......”
“父亲......”杜若哭泣到
“南儿,不要用恨来诠释爱,你为了程府,为了我已经够了,以后你就做你自己”程老爷缓缓说到
“南儿,你母亲该怨我了,她一个人寂寞着了,我去陪你母亲去了”程老爷说完手从杜若乌黑的长发上垂了下来
杜若声嘶力竭,“为什么......”
“小姐,我们程府上下都没有怨念,我们是老爷和夫人自小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孤儿,生死都是水师提督府的魂,小姐,万不可在因为这些魂魄来折磨自己个,小姐,就如老爷所说,活着的人才是最受煎熬和折磨的,老爷始终是挂念着夫人的,还望小姐放下执念,释怀今日的一切,只是老爷放心不下恪少爷......恪少爷可是提督大人的血脉啊,小姐你和恪少爷一定要相互扶持......”朱伯说到
杜若轻声问到:“俞寅恪了?”
朱伯并未回答,只是瞧着杜若轻轻的笑了。
杜若瞧见朱伯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嘴角微微抽搐,眼角瞬间绽放出绚烂的光彩,瞬间头一偏,搭在杜若手上的指头滑落了下去,杜若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微微的细雨抚在脸庞,紧接着是一滴大一滴的雨点滴落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浑浊的血腥渐渐被清晰的雨水冲刷掉,当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走来时,一院子的人全都齐刷刷的转过头去,瞧见风尘仆仆的马副官撑着一把油布伞,伞下一个清秀似月的女子扶着一个脸色惨白的俊秀男子缓缓走了进来,雨水顺着油布伞滴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的滴在黑色西服外套上,俊秀男子好似从病房出来的,他里间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随着他的急促的脚步时隐时现,一脸倦容的脸色丝毫不影响他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冷冽和锐利,他径直走到那个跪倒在石阶上的西服女子,那个西服女子盈盈一握的背影在雨水的冲洗下显得格外凄惶,一院子的红玫瑰经过雨水的冲刷显的格外璀璨绚烂,那个萧杀的背影却让所有的人犹如是在人间炼狱,让人寒凉透体。
轩辕应宸急促走近石阶上的女子,俯下身子,把手伸了出去,想扶住跪倒在石阶上的女子,可犹豫的半晌,最终还是将伸在半空的手无奈的垂了下去,玉云帆打发的一院子的随侍,瞧着死寂一般的轩辕琰宸,嘴唇翕动了一下,且未发出任何声音,方君壁走了过来说到:“二少,事已至此,少帅他也是刚醒过来就连夜赶了过来,他身子......”
“把他们俩敲晕了扶进去休息,吩咐人把俯里都收拾一下吧”轩辕琰宸冷冷到
悠悠的梅花清香氤氲,杜若恍恍惚惚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轩辕应宸的臂弯里,只见脸上惨白的轩辕应宸微撇着眉头,杜若轻轻抚着他的眉脚,柔柔的滑向眉头,手指慢慢勾勒着他那瘦削的棱角,只觉他嘴角微微一扯,杜若赶紧往他怀里蹭了蹭,只觉他怀里淡淡的药香味萦绕着,只见他胸前密密匝匝的裹着纱布,杜若轻轻在纱布上抚摸着,时不时小心轻轻点一下裸露在纱布下面的惨白的皮肤,只见他那惨白的皮肤在她纤细的手指下轻轻的跳动着,杜若慢慢从轩辕应宸的怀里探出头来,瞧见自己盖的是粉色碎花的棉被,隐隐觉着自己不是在津门大帅府的西楼,轩辕应宸一向不喜欢那种棉被,而是一直都用着真丝被,杜若又瞧了瞧,发现这屋子里全都是中式的柜子,且都是粉色的,我在潭州,可轩辕应宸怎么在这里了,杜若的头越来越重,父亲拿着他和轩辕应宸的照片坐在种满玫瑰花的院子里,笑眯眯的瞧着,柔和的说到:“瞧,多好,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一只惊鸟飞过,照片从父亲手间滑落,杜若慌乱的起床,跑了出去,嘴角里不停的呼喊着“父亲,父亲......”可是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只是满院子的跑着,玫瑰花的院子里没有,书房里亦是没有......
轩辕琰宸瞧着满屋子乱跑的杜若犹如万蚁噬心般疼痛,只是静静的跟在身后,杜若迎着和煦的微光上了街,出了城,斑驳的金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洒落在那纤细萧索的身上,杜若顺着那蜿蜒泥泞小道爬向了麦积山,两颗梧桐树直立在山顶,随着微风婆娑着,杜若靠在梧桐树上,目光呆滞的瞧着悠远的方向,明明是一片山阔云清,可是总是寻不到那条通往山阔云清的长梯,杜若懊恼的不停的绞缠着自己的手指,轩辕琰宸知道杜若最是无奈的时候常用的动作就是不停的绞缠着手指,轩辕琰宸轻轻走到杜若身旁,把她揽在怀里,柔声到:“小若,我们去巴勒莫吧”
杜若呆滞的眼神闪过一丝亮光,不过瞬间就消失了.
轩辕琰宸低声到:“小若,......对不起”
杜若嘴唇翕动了一下,把头靠在轩辕琰宸的肩上,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小若,我们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
“我们......”杜若淡淡说到,声音冷的可以见雪,可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嗯,我们”轩辕琰宸瞧着杜若诚挚的点了点头
“我和你之间,没有我们”
“小若,对不起,其实我一早就想带你走的,只是......”
“我,......,你,我是你的同胞弟弟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和你之间有我们吗?”
“小若,你知道我的,只要你愿意”轩辕琰宸说着把杜若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杜若瞬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倾泻而下,身子在轩辕琰宸的怀里簌簌发抖,轩辕琰宸的身子也跟着一阵一阵的颤抖着,脸颊上的泪珠子仍轩辕琰宸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轩辕琰宸的眼中满是悲伤怜惜自责,轩辕琰宸只是紧紧的杜若揽在怀里。
“城润,我和你没有我们了”杜若凄清而唯美的喃喃到
“小若......”轩辕琰宸满心哀恸
“六年前你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
“我,我,......”轩辕琰宸一时喃喃无语语塞
“我不怨你在火车上开枪重伤我,不怨你,你知道吗?也是在麦积山上,我在梧桐树上等了你三天三夜,可是你,......”
“小若......”轩辕琰宸无助的轻唤到
“那两颗梧桐树早已经在那个冬天就冻死了,这是父亲后来派人又重新种了两颗,你瞧,梧桐花......”杜若平静的说着,手接着一片又一片随风而落的梧桐花,淡黄的梧桐花落在杜若的手心,杜若的眼泪又顺着脸颊滴落在那相随相伴的梧桐花上,梧桐花伴着泪水顺着指尖滑落。
“城润,你看到了,我娘,那里,我娘就站在那里”
轩辕琰宸顺着杜若眼中的方向瞧了去,空空荡荡的麦积山,凉静到萧瑟。轩辕琰宸紧紧的把杜若揽在怀里低低唤到:“小若,小若......”
“你看到了吗?我娘,我们之间,站着我娘咧”
“小若,我只是隐约听府里的人说你娘过世了”
杜若抬眼瞧了瞧轩辕琰宸,杜若眼中无喜亦无悲,只是平静的说到:“那日,我们约好的中秋节相聚在麦积山的梧桐树下,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天三夜,可你还是没来,我不怨你,不怨你,我娘背着我滚下了山坡,被一根雷电击倒的树枝刺穿,我娘,满身是血,我娘她只盼着还能在看一眼我爹,就只在看一眼,我嫁给了轩辕应宸,就在我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我娘见到了我爹,唇角挂着甜美的笑容倒在了我爹的怀里......”
轩辕琰宸通体寒凉,刺骨噬心般疼痛。
杜若顿了顿接着说到:“城润,放手吧,司马曦一直都在你的身边”杜若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那个温暖的让人贪恋的怀抱,瞧着散落在山涧的云朵说到:“城润,你瞧那朵云,你以为伸手就可以握住,其实不是的,你伸手握住的只是自己给自己钩织的虚幻而已,城润,你走吧,司马曦孤苦无依,她只有你了,她的一生也只有你,你不要辜负她”
轩辕琰宸只是怔怔的瞧着杜若
突然杜若如失心疯般痛苦到:“你走啊,走啊,......我每每一看见你,就会想起我娘的死,我娘是被我害死的,是我害死我娘的,是我害死我娘的,是我害死我娘的......”
杜若阖上眼睑,身子重重的靠在梧桐树上
轩辕琰宸低声叫到:“小若......”
“你走吧......”杜若无力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