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挑一件,一会儿穿上,看你现在这件,要不是人长得美,简直俗死了!”薛慕白在亲的人面前向来口无遮拦。
“哪有啊,我觉得挺好的。”
“啧,看看你到了乡下,品味都差了,这几天得给你补回来!”
薛琦笑了笑,在镜子前试了五件衣服,最中意的是一件烟罗紫色的曳地望仙裙。
她换上衣服,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但长相清秀,气质出众,举止谈吐温婉大方,紫色更显身份高贵。
“姐,这套衣服太合适了,我哥看见也会很喜欢的。”
“那就这一件了。”
天黑了,薛子卿还没有到家。
“这个薛琰,怎么还不回来,一家子就等他一个人。”今天长姐回来,他觉得薛子卿没有提前回来会让姐姐不高兴。
薛琦却在安慰他,“没事的,他身居要职,肯定有很多公务要忙,抽不开身也在所难免。”
正在这时,薛子卿急匆匆走了进来。
薛琦起身,朝他走去。
“阿琰。”
“姐姐。”
姐弟俩抱在一起,“让我仔细瞧瞧。”薛琦上下打量着薛子卿,“阿弟现在可真俊,这得迷住多少女孩子啊?不过,这几年真是受了不少苦,现在瘦成这样。”
“阿琰不辛苦,姐姐远嫁他乡,才是真的辛苦。”他请姐姐入了座,“慕白有心啦,我记得这都是姐姐爱吃的。”
“当然了,亏你还记得!”
其实薛子卿真的不太记得这些菜肴,只是这些菜肴平日里没有出现在饭桌上,今日呈上来迎接姐姐,一定是她喜欢的。
“姐姐这些年在良州有什么委屈什么趣事儿,都尽管和我们说,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压抑在心底了。”薛子卿道。
这句话触动了薛琦,良州这几年她过得并不好,家书里面也始终是报喜不报忧,尽管她觉得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但还是想讲出来。
“五年来,我最愧疚的,就是嫁到了张家,自从张家替我们偿还了债务之后,他们也欠下了一笔债。公子虽然风流,可是自从姥爷去世之后他就痛改前非,一直好好做官,把债还清,五年如是。”她说着,泪涌满眶。
兄弟二人也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他们曾怨恨过张时客,薛慕白甚至骂过他好几回。
“可是他不是欺负了你吗?”
“他日日和别人应酬,屡屡不顺,回到家难免脾气暴躁,确实发过几次火,不过事后他也有悔恨,如果说他还要对我笑脸相迎,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虽然他或许真的对姐姐不太好,可是他帮了薛家这么大的忙,薛家于情于理都要感激。
“他就是太笨了,怎么就把国物卖给了东莱呢?”
“这确实罪有应得,即使是贪官污吏也不会去触碰这条底线。”薛子卿道。
“所以,最后他把你送到郁馨楼,真的是为了救你?”薛慕白问。
她点点头,“把我送走的前一晚,他找出当年的一纸契约,在我面前当场焚毁。他说他最遗憾的事,就是死时已经与我没有了夫妻之名。”
薛子卿大概猜到了,所谓“一纸契约”就是当年长姐嫁入张家和张家为薛家还债的约定。
“长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你和他再见上一面。”薛慕白拍着胸脯道。
“不仅如此,我和慕白也要当面表示感谢。”
泪眼婆娑的薛琦露出一个笑容,她深深地感觉到了被体谅的温暖,和家人的温情。
薛慕白为姐姐的回来而开心,却也为张时客而难过,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命运却不同。薛慕白能有今天,可以说是因为张时客,而张时客又因为薛家获得了什么呢?
直到今日,薛慕白才明白一件事,当初张时客愿意为薛家还债,只是因为姐姐。他对姐姐的感情是真的,不然不会把她送到郁馨楼而非万香楼,姐姐不用招待客人依然能留在那里,也一定是张时客打点过的。
万事皆如此,评价一个人不能只靠印象,即使能亲历他如何为人处事,也不能对他的人格品性妄加猜测,因为我们都没有资格亵渎灵魂。
大理寺。
今日宫泽尘来到大理寺对口供,这不是第一次见张时客了。
不过今天他没有戴着面巾,张时客见到他后颇为吃惊。
“我说你怎么蒙着脸,原来是个白面书生。”
他笑了笑,将罪证摆在桌上坐了下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趣我。”
“横竖都是一死,反正我也活腻歪了,享过荣华富贵,经历过欠债还债,吃过大鱼大肉,喝过西北风,这里好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是破罐破摔了。
“既然你看得这么开,对一对这上面的罪行吧,临走我请你吃一顿好的。”宫泽尘把罪证拿给他。
张时客不知道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走流程看了看证词。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真是傻眼了,虽然光是“叛国”之名就足矣让他死无全尸,但什么偷税漏税,贪污贿赂之腥他是一点儿也没沾过。
他冷笑两声,“哼哼,除了第一条,别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是没少跟狗官打交道,不过这些事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可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啊!”
“你可知,你这一进来,有多少官员给我送东西?”
“怕是不少吧,您不会收了吧?”他怀疑宫泽尘收了礼,那么这些罪名恐怕真的要背在自己身上了。
“当然收了。”
张时客讥笑,“真是太可笑了,堂堂的宫家也不过如此,张冠李戴颠倒黑白,真不愧是江氏的开国大功臣啊!”
听到张时客的讽刺,宫泽尘不以为然,“不收礼,怎么留下证据?宫家最不缺的就是珠宝钱财,给监察御史送礼,真是傻到自投罗网。”
张时客这才明白,宫泽尘这不是在受贿,而是在下套儿。
“是张某有眼无珠了。”他只是没有想到,向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的宫家居然出了一个监察御史,而且还当的像模像样。
“只是可惜了,这些事你听都没听说过,自然也做不了人证了,那就只能严刑逼供了。”
他拿回了那份罪证,只不过觉得有个地方很奇怪,这些罪行都是当地库房或者税行上报的,他们只是把张时客当成了这些罪行的可疑人,但可能并不知道真正的罪犯,那么那些负罪的官吏在没有暴露的情况下为何要自投罗网?既然这样,张时客一定有事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