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灰蒙的天空中透着微弱余光，似乎黑夜很快就要降临。
身在陌生城市站在不知名的街道上我不知所措地问鸿哥：“接下来要怎么办？”他沉思了一会，对我说道：“回家吧！在这再待下去已无任何意义，吃住都不方便，我看看现在还有没有回昆明的机票。”
于是我们在医院门口找了一小块水泥台阶坐下。可能是太累，一向讲卫生的鸿哥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一屁股坐下去，我则从双肩包里摸出纸来象征性擦了一下。
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车辆，在偌大的街道上有点感伤，我不知道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有没有人会和我一样可怜、孤独？是的，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在千千万万人中，就只有我一个人被诊断出淋巴瘤，还是不太常见的淋巴瘤；在最该奋斗拼搏的年纪，却只能躺在医院任由时间从我身上滴滴爬过；我刚满一岁嗷嗷待哺的孩子因为我被淋巴瘤眷顾而缺少同龄人该有的陪伴和关爱......来路漫漫，不知何时是头！
心中悲苦，索性目光也涣散空洞起来。
只是那时坐在空荡街头的我没有意识到一个更残酷的问题：在这世界不能比谁比谁惨，因为在这个看似平静的世界里你会发现在任何不期而至的灾难面前都有可能加上一个“更”字！
没过几分钟鸿哥就订好从上海飞昆明的机票，这次是东方航空。让我不能释怀的是从上海飞昆明的机票是我们来时的三倍，我耿耿于怀喋喋不休问鸿哥：“为什么会这样？同样的路程为什么会贵这么多？这不合理！”
面对又一次昂贵开销，我的心在滴血，甚至滴得无能为力！鸿哥只得不耐其烦解释道：“因为上海相对昆明来说是发达城市，物价高，消费水平高！机票贵一点很正常！”
我不喜欢这个解释，我讨厌那些制定价格的人！更不喜欢什么高物价，难道发达地区的高官有钱人不知道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钱人只是少部分吗？
晚上七点的飞机，依然从虹桥机场起飞。鸿哥查询了一下去机场的交通，最终决定还是打滴滴过去划算保险。
2016年滴滴打车对于我来说还很陌生，那时石林跑滴滴的人寥寥可数，坐滴滴出行的人也屈指可数。我对滴滴的了解是后来鸿哥为了多给我挣点医药费，每天下班回家出去跑四个小时滴滴，也是在那时我手机上才安装“滴滴出行”软件。
打完车等待四五分钟，车子便来到我们跟前。开车的是位微胖爽快的中年男人，和我们闲聊时他告诉我们他是河南人，来上海已有10多年，已开了三年多的滴滴。
老公问他在上海开滴滴是不是很挣钱，他毫不避讳道：“确实挣钱！”并和我们说滴滴才开始那两年有商业头脑的人贷款买宝马、奥迪跑滴滴，半年不到就连本带利赚回来。
听司机这么说我很是震惊，没想到跑滴滴能这么赚钱，于是在心底暗自感叹石林的落后闭塞，我们的发展整整晚着上海两三年。
随后司机又告诉我们最近两年上海的滴滴已趋近饱和，跑滴滴已没有前几年赚钱。老公说：“就算近两年跑滴滴的人很多，但依然能赚到钱。毕竟上海不仅发展，人流也很大！”
司机很赞同老公的说法，他说：“是的，钱还是能赚到的！”不过他话锋一转：“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挣到钱，在稳定相同大环境下能苦到钱的都是吃苦耐劳并坚持不懈。”
“坚持不懈”这句话看似简单，真正做起来却很艰难。
曾国藩曾说：凡人做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位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做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
我们都知道要做好一件事需倾注全部精神，首位不懈。可现实生活中真正为一件事坚持的人并不多，大多如我公务员考试一样，一次、两次没上岸便彻底放弃！
老公则再次强调：“还是人多好赚钱！”
我赞同老公的观点，当下一个地方要发展，人口数量很重要。就拿我们石林来说，全县就24万人，没什么特色产业和大企业入驻，就靠一个单一旅游产业：阿诗玛故乡、世界地质公园、国家5A级旅游景区门票作支撑。尽管近几年政府到处招商引资但似乎引来的企业都无太大起色。
虽说之前因为石林风景区石林人民曾辉煌过一段时间，但近几年全国各地旅游产业纷纷崛起，石林旅游业备受冲击，经济日渐惨淡萧条，越发江河日下。随着降低门票甚至取消门票的政策，财政资金更是捉襟见肘，为了发工资经常拆西墙补东墙。
最近两年老师的第十三个月工资没了，所有职工年底考核奖金8000元也没了！今年因为新冠疫情又加上耗费巨资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工资支出只能靠银行贷款！
听说很有可能从下个月起工资就会彻底发不下来！
曾被临县羡慕眼红的石林现在变成了笑话和不值一提，真的是应了那句话“莫笑穷人穿破衣，十年河东转河西。”
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不改革创新、与时俱进，缺乏高瞻远瞩的统筹、大局意识，注定落后贫困！
如果真的发不下工资对于像我们这样靠工资过日子的家庭无异于雪上加霜。
关于石林经济的不景气，居住在这里的人民很是怨恨前几届县政府领导目光短浅、不为人民考虑。
想当初云南红酒庄和红河卷烟厂看上石林区位优势和良好生态环境，想来这里安营扎寨，谁知县政府领导竟然为了多捞一点租地钱硬生生把这两大财神集团拱手让给临县！
现在云南红酒庄和红河卷烟厂成为临县的龙头企业，甚至名声远扬，在国内各大知名企业中也占一席之地。随后临县的领导班子高瞻远瞩依托这两大企业又创建多个特色旅游品牌，不管是工业还是旅游业都搞得风风火火有声有色！
这件事一直被石林人民不齿和诟病。
人民就算心有不甘又能如何？现在当官的有几个是真正为当地经济发展考虑的？大多只想着在自己任期多搞几处房地产，然后就等着两年或三年期限一到满便拍屁股走人。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基本都能顺利升官，在这些人眼里个人私利永远大于人民利益！
最让大众耿耿于怀的是最近几年石林经济一直走下坡路，可每个在石林当过县长或县高官的仕途却特别顺利，几乎只要在石林任期一满都往市上或其他地州上高升。
我一直想不通其中原因，后来偶尔听到一些老教师聊天才知道这可能和石林人民善良朴实本分有关。
据说有一年高考，有监考教师听错铃声提前十多分钟收了卷子，事后那些监考教师吓到痛哭流涕，可万幸的是这件无意间的失误并无任何一个家长举报，若是换在其他地方，这件事情一定会请全国人民一起评理，然后全网一起声讨，其中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因为司机和鸿哥的几句话我竟走神半天。
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高楼、车辆，呼吸着吹进车窗的清风，我扯远的思绪慢慢收拢回来。
车子驶到高架桥时，司机指着远方一处建筑说：“那就是东方明珠！”我和鸿哥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鸿哥看见了，他兴奋地问我：“杨光，你看见没有？就在那边！”边说着边指给我看。
可能是车速太快，对于那一瞥入眼的东方明珠我没看见！
小学时读课文就知道“头顶蓝天，脚踩大地，像一个巨人”伟岸壮观的东方明珠，可惜那久违的一眼我还是错过了！
四十多分钟后我们到达虹桥机场，离检票还有一段时间，鸿哥让我坐在候机厅等待，他去买吃的和取票。
晚上七点飞机准点起飞。这次座位比来时稍微宽敞，我想可能这就是机票贵的原因吧。
鸿哥让我睡一会，我和他说有点害怕。他问我怕什么？我紧张道：“你说飞机在黑夜里安全吗？”他反问：“怎么会不安全？”我看着窗外漆黑深邃的天空，脑补道：“坠机怎么办？”鸿哥无语道：“你不要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飞机是目前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之一！”
我为我的无知和短见感到窘迫脸红，面对鸿哥一时无语，只得靠着座位闭眼小睡。
就在我昏昏欲睡时飞机忽然颠簸起来，我大惊，慌忙正襟危坐，我紧张看着鸿哥问他怎么了？
鸿哥依然沉稳内敛，从容淡定道：“估计是飞机遇到气流，没事的！”我半信半疑紧拉着他的手，惴惴不安东张西望，机上其他人并无太多惊慌。
看来我又少见多怪了！果然他才说完，广播里就传来空姐温柔甜美的声音：“各位旅客，大家晚上好！刚才飞机遇上气流，请大家安静坐好，不要惊慌！”
我对着鸿哥吐吐舌头不好意思自语道：“有点大惊小怪了啊！”
鸿哥戏谑道：“你在我面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还凶得很吗？怎么一个小小的气流就把你吓成这样！”
我认怂道：“我是纸老虎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说完还是有点心虚，我这个人就是有点贱！在亲近人面前经常气势汹汹得理不饶人，在外人面前又怂得可怜，一大把年纪连正儿八经的架都还没跟外人吵过！一不小心还会被人家拿捏得动弹不得，最后只得满心纠结灰头土脸回家和鸿哥诉苦。我这一番神仙贱操作，常弄得鸿哥哭笑不得。导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一和我身边好友聊天总会说：“杨光在学校里教书我倒是不担心，就怕她被人欺负！”
现在想来实在汗颜，从来厌恶傻白甜的我竟然做了整整28年的傻白甜还不自知！不过在现实生活中傻白甜最招人嫌，觉得你他妈的越是这样越好欺负！在旁人眼里傻白甜就是在装逼！就该毫不手软好好收拾！
估计霸凌事件的起因就是被欺凌对象太过懦弱和看着很傻很天真而戳眼睛。
还是那句话：“偶像剧都是骗人的！”
所以人啊还是要有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当双倍奉还！（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除外）
半夜12点飞机准点降落在长水国际机场，弟弟杨耀在机场出口找到我们时已是凌晨1点多！
走出机场云贵高原刺骨冷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我缩着脑袋蜷缩在大衣里。抬头仰望满天繁星点缀在漆黑幽邃天空中，万千星辰熠熠生辉，如水钻般耀眼晃目，那景象是如此的静谧美好！
杨耀走到我们面前从他姐夫手里接过行李箱注视我一会问道：“检查了怎么说？”我说：“基本确定是T细胞淋巴瘤。”他微微停顿下脚步，问道：“严重吗？”我说：“还是有点严重的，可能还要进行骨髓移植！”
鸿哥在飞机上提前给我打过预防针，他说所有的T细胞淋巴瘤化疗放疗结束后医生都会建议移植以减少复发率。
杨耀低着头不再说话，我侧脸看他发现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眼里有星星点点的水花在闪烁。
于是心下一紧，忙宽慰道：“不用担心，治得好的！”
他喉咙哽咽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高大挺拔的身影却一下子矮了许多。
杨耀向来话少，说话时又有点夹舌，这导致他话更少！
其实他小时候并不夹舌还能言善辩，因为一次重大打击他说话才不再流畅。
那是我读初一，他小学五年级冬天发生的事情吧！
在一个阴郁寒冷的下午，杨耀放学后和两个堂弟去黄沙坡背柴。去到山上因为太冷其中一个小堂弟提议：“要不我们点堆火烤热乎再去捡柴？”刚好他口袋里装着一盒火柴，其他孩子全部赞同。于是他们便手脚麻利捡来一堆干树枝、枯草树叶，很快就点燃一堆火。
谁知火刚燃烧起来，他们几个小不点还没来得及好好烘烤一下，因为山风肆虐呼啸，很快火星子便四处乱窜，周围枯草干树枝瞬间全被点燃。
杨耀和两个小堂弟哪里见过这架势，一时吓得手无足措。还好杨耀及时反应过来叫大家脱下布褂子打火，没穿着褂子的用活树枝打。
于是他们又慌忙砍下旁边树枝拼命打火，但冬天的狂风实在嚣张且不讲章法，东南西北都是狂风怒号的声音，很快他们所在的那个山脑包便被山火包围。
万幸的是那座小山没有和其他山头相连，山上多是杂草，树木稀少，差不多烧了一个多小时就自己熄灭。
事后杨耀他们的头发、眉毛都被火燎光烧糊，布褂上也被灼出几个焦黑大洞。山火熄灭后他们三个在护林员的吼骂声中，顶着烧焦的头发回到村子后又提着水桶上山灭火星子，他们害怕还有燃着的火苗。
......
我不知道那天他们提着装满水的水桶来来回回上了几次山？只是后来周末回家看见他被烧糊的头发和燎光的眉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而妈妈他们那天也是直到天黑才从地里回家。
妈妈告诉我虽然那场山火弟弟不是主谋，但他却是那三个孩子中个子最高的，然后便被当成罪魁祸首。
事后办事处每家罚款五十元，但老婶家抵死不交，说她家孩子最小什么都不知道，还对着杨耀骂骂咧咧，说是杨耀带坏了她的宝贝儿子！
那时杨耀才10岁，老婶家的堂弟也就小着他一岁，另外一个堂弟比杨耀还大，而鬼点子最多提议烧火取暖的却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堂弟。
三个弟弟都还小，作为家长第一时间最应该做的是批评教育给予安慰，而不是为了已经发生的事相互推诿、抱怨！甚至还对着另一个无辜孩子指责谩骂！
这世上总有人眼瞎心黑，颠倒黑白、无故找事！
等到周一回到学校又因为杨耀个子最高，看着壮实，他被校长从站队的人群中提着衣领丢出来，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煽了几耳光，又踹他几飞脚。
后来听村里小孩聊天，说那天杨耀直接被校长踹飞掉，他站起来又被踹得老远......
我不知道那些天刚满10岁小小的杨耀究竟经历了多少折磨和痛苦，每当想起我不在他身边的那段黑暗日子总忍不住心酸落泪，多少次我想冲进我们读了六年小学和打弟弟的校长对打互骂。可惜自从我读初中后每个周末回家再也没遇到过那个天杀校长！
自那以后，杨耀说话便不再流利顺畅，胆子也越来越小。
快到微型车跟前，杨耀快步走到车子面前帮我们拉开车门，他转过身子看着我说道：“姐，你来坐副驾。后面太乱不好坐！”
计鸿也说坐副驾要舒服一点。
杨耀的车是二手车，前两年花两万元买的，他做硅藻泥装修，车子是刚需。坐上车我才好好看了他几眼，那天晚上他穿着一件灰色冲锋衣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薄毛衣。依旧是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双眼皮、令所有女孩子嫉妒羡慕的长睫毛，还有棱角分明的脸庞。只不过那俊郎善良的脸上布满生活打磨的划痕，稠密黝黑蓬松的头发上散落着肉眼可见的墙灰，胡须有点长，应该好多天没剪了吧，脚上的帆布鞋又会又旧又灰，鞋子边沿还沾着干了的稀泥浆。
可能又在工地上刷了一天墙，他明朗刚毅的脸上写满疲惫。我心疼道：“今天累不累？怎么出来也不多穿点衣服，冻感冒怎么办？”杨耀回头看我一眼，轻声说：“不累，感觉也不怎么冷！”
我知道几乎所有的男人历来对自己都很粗糙，更不要谈什么天冷加衣、天热减衣。
我继续说道：“就算不冷也要多穿点，现在是冬天，早晚温差大。”他“嗯”了一声便专心开车！
看着内敛话少的杨耀，我想他心里一定早已激起惊涛骇浪，卷起万千愁绪。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想着给我留一份的，当听说他最心疼的姐姐被癌症光顾，他的忧愁痛苦怎会比我少？
一时不知道要和他说点什么。
鸿哥似乎也感觉到杨耀情绪低落，便找话题问他：“杨耀，最近活计多不多？”杨耀答：“临近年底还是多的。”说完又是一阵沉默，大家各怀心事，又都不善言辞。
杨耀的房子租在黄土坡黑林铺一个老厂房里，30多平米，一个月40元房租，之前他在哪里做汽车修理工，带他的师傅见他老实能吃苦，人又善良，一直把房子留给他。
差不多40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他住的地方。
推开发黄摇晃的木门，杨耀把我们的东西塞在床底下和我说：“姐，你先坐在床上休息一会，等喝杯热水我舀排骨给你们吃。”说完便从进门旁边的暗黑色橱柜里拿出两个干净玻璃杯子给我们倒开水。他又问：“姐夫，你要不要放点茶叶？”计鸿说不要。
他们老家没有喝茶习惯，不管冬天还是夏天，口渴直接去水缸里舀瓢冷水解决。喝茶是最近几年才学会的，而且太晚了喝茶会睡不着。
我坐在床上扫了一眼狭窄紧凑的房间，还和之前我来时一样，小小的房间里除摆着两张相接的床外还堆着杨耀做硅藻泥用的各种材料，虽然东西多，但一切摆放井井有条。靠里头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几本书，有之前他考事业单位的，还有几本是他从翠湖边省图书馆借来的文学书。
窗台上摆着一盆翠绿肥嫩的芦荟，旁边是一个干净青白色塑料盆里栽着一棵挺拔傲立的文竹。
这就是杨耀，即使一个人住也要把自己的小天地布置得温馨舒适。
从最初高中毕业到读了两年技校，在汽车修理厂做了两年学徒，随后和一个昆明人合伙开装修公司因为被骗无奈退出，到现在自己一个人单干硅藻泥，从来不屈服于生活的单调劳累。
虽不善言辞但他身上一直有一种“与其等风来不如主动追风去”的积极乐观与坚韧！
喝了两口热水，身上暖和不少。
在我们喝水时杨耀已提着水桶去楼下提水，回来后他打开电磁炉上蒸锅说：“怕你们在飞机上没吃什么东西，我给你们留了菜。”蒸锅一共三层，底下是排骨炖萝卜，上两层分别是干炒莲花白、番茄炒鸡蛋。他凑近看了一下说道：“还是热的，你们赶紧趁热吃！”然后他又忙着给我们递碗筷。
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小时候只要妈妈干炒莲花白和番茄鸡蛋，饭都要多吃两碗，这么多年了，杨耀一直记着！
我说：“你也来一起吃点！”杨耀说：“不太想吃！”鸿哥劝道：“来吃点吧！你之前吃的都消化掉了！”
我忙去橱柜拿他专用碗筷递给他。（我读大学时杨耀被查出患有乙肝，一直未彻底根治。）
杨耀厨艺不错，排骨细嫩醇香、莲花白香脆可口，配着酸甜的番茄鸡蛋刚刚好。
鸿哥吃着忍不住夸奖他：“杨耀做的菜不错，比你姐整的好吃！”
这点我倒是不敢否认，我做菜都没他俩做的好吃。
可能是因为舟车劳顿，鸿哥胃口不错吃了满满两碗饭，杨耀也吃了一碗！
吃饭时杨耀一直用公勺给我舀菜，见我吃的不多，他问：“姐，你不是一直最喜欢吃这些菜的吗？”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得喉咙一紧，心里又暖又苦，含糊道：“在飞机上吃过点面包。”
东方航空免费给所有乘客发了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吃完后杨耀又忙着收拾碗筷，我忙站起来心疼道：“你们休息一会，我来收！”杨耀拦着不让我做，他说：“你们大老远从上海，回来，一定，很累！躺着去！就，这几个碗，我，很快就洗好！”
说话长的时候，他的语速有点缓慢，说太快容易结巴！
拗不过他我只好坐在床边。
杨耀指着一床干净厚实的被子说道：“你和姐夫睡那张床？”我看着他那床泛黄陈旧的被子心疼道：“你那床被子太薄，还有没有多余被子的？”杨耀不在意道：“不薄，太厚，我睡不着！”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中五味俱陈，有好多话堵在心口，可一张嘴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我怔怔呆了一会，鸿哥催促：“快点睡吧，已经很晚了！”我脱下军大衣放在杨耀那张床上便钻进暖和干净的被子里。
迷糊之中听见计鸿和杨耀说话，可说了什么却听不清楚。
第二天早上还在睡梦中我被一阵锅碗瓢盆声音吵醒，睁着迷离双眼，看见杨耀正弯着身子煮面条。睡眼惺忪问道：“小兄，你怎么这么早？”
扭身看向窗外，天还未亮，夜色朦胧，万籁俱寂。有冷风从窗楞夹缝呼呼吹进来，凛冽刺骨，我立刻清醒过来。
杨耀见我要起来，忙说道：“才五点多点，你快睡着！我吃点早点，先去工地！”我问：“怎么这么早？”他没有接我的话，只轻声说道：“酱料和各种佐料，我已准备好，你们起来，自己下面吃！”
心中酸涩，我闷闷应了一声便转过身子，眼泪又不受控制顺着眼角流出，滑过脸庞流进嘴里，冰凉咸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