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芮和夏阳在火车站相遇了。夏阳的情绪并不是很高,她和林芮打过招呼后,一直心神不定,要么看火车站门口,要么不停看手机,林芮实在忍不住了,她问夏阳:“他对你而言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夏阳被林芮这么一问倒显得不好意思起来,她问林芮:“经理,你都知道了?”
林芮点了点头,望着夏阳说:“从现在起,忘掉他,跟着我一块开辟北京的市场,你敢吗?”
夏阳有那么一刻转不过弯来,对林芮的事迹她早有耳闻,以前自己败在她的手上,后来从王志鹏那里听说林芮的厉害后,觉得自己败在她的手下不丢人,如今她投奔了林芮,就要离开江城去北京开创新的局面,有林芮在,她不担心局面打不开,只是她在离开江城的时候,很想看到她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来送送她,她给他发了信息,可他没有回信息,她明明知道她和他已经没戏可演了,可她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来送送自己。
进站的时间到了,夏阳不自觉地回头望了望火车站的进口处,那里人头涌动,却没有她熟悉的那个他。林芮拉了拉夏阳说:“走吧,他不会来了。而且从现在起,你如果想做一名好销售人,就要有对男女私情拿得起,放得下的勇气,没有这一点,你做不了好销售员,顶多就是一个跑跑腿的打杂工,明白吗?”
夏阳有些不服气,她进入销售界比林芮还早,尽管现在林芮成了她的领导,可也不能把她当做刚进门的学生妹对待。本来就失恋了,再被林芮这么一本正经地教育,心里很是不爽。低着头,沉默着加快了进站的速度,夏阳的速度一加快,林芮要小跑才能够赶得上,林芮也发现自己的话太领导化了,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都沉默着往火车走去。
江城到北京的交通还算发达,在火车上睡一觉就到了北京,飞机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只是这次去北京,一切要从头开始,林芮内心还是有些紧张。以前打拼的那些城市,相对于江城来说都差不多,而她现在要去的是北京,中国的首都,政治、经济、文化的汇集中心,这样的大都市,GTA能进入吗?林芮一点底都没有。
上火车后,夏阳径直爬到上铺去睡觉了,那架式显然是不想再说话。而林芮闲不住,她把北京的地图,北京的商场介绍资料都拿出来研究着,她想从这些文字资料中找到她想要的突破口和进入方式。
夏阳什么时候睡着的,林芮不知道,她一直专注地研究北京。首先进入北京后,要租房,在哪里租,怎么招兵买马,怎么一家商场一家商场地进入,都是摆在她面前急需要解决的事情。
林芮一直看资料,她什么时候睡觉的,夏阳一无所知。只是早晨她醒来,下床时看到睡在下铺的林芮,她抱着北京的相关资料睡着了,她的眉头还皱着,想必在想某个问题。夏阳看到她这个样子,有些心疼,林芮比她矮,体重当然也比她小得多,把林芮放在高中班里,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一个高中生。在销售圈里,林芮被很多经理们戏称为“儿童经理”,就是这样一名“儿童经理”却创造了销售界不败的业绩,这些都是王志鹏告诉夏阳的。在去北京之前,王志鹏让夏阳跟着林芮好好学习,领悟林芮的销售经,看她是如何做的。一个人不管拥有了哪一方面的真才实学,这辈子就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否则永远只能待在自叹自怨的底层生活中。王志鹏尽管败在了林芮的手中,可他对林芮是从心底里服气。林芮在销售中所拥有的才华和智慧以及她敢创新、能吃苦的种种对于他王志鹏而言,是望洋兴叹的。
林芮也确实具有儿童的很多天性,好奇、充满求知欲都是林芮的特色,而她长相中的儿童成分也给她带来了很多的方便。在成人的世界里,对儿童即使再苛刻的人也会网开一面,既然上天给了她延缓成长的可能性,她就要充分的把这个机会用足用实。林芮一直这样要求自己,也是这样认识自己。
林芮刚刚涉足销售界的时候,对服装和面料的认识,几乎是零,她开始抓住一切的机会学习。有时候书本尽管讲得清楚,可往往比较枯燥,而且书本过于理论化,理论化的东西是不能生搬硬套的。而从各个商场经理那里学到的,听到的知识才是活灵活现的,那些人是她不用付费的老师,最绝的是这群人事例丰富,随时有大把的厂家和各种服装上演现场培训服装秀。林芮的学习之路是从第一次去商场时认识了梁经理,她向梁经理请教面料的含毛比例对服装质感、价格的影响而开始的。为了说明这之间的区别,当时梁经理竟然放下手头的工作,带林芮到卖场,一家一家的比对,原来在梁经理手中,面料的含毛比例是凭手感即可判断的。从此林芮的历任辅导老师教会了她从服装吊牌的标准标注方法到顾客挑选衣服重视哪些因素等等全系列服装知识,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她装进了“儿童”般的大脑里。
林芮刚开始请教是因为真的不懂,而且急于弄懂,否则无法更好地开展工作。但在请教过程中,经理们高度一致的诲人不倦,让林芮领悟到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领域,都有他的表现欲,她误打误撞的求教,正对了这些经验丰富、却没机会系统展示的经理们的胃口。从这以后,林芮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如身怀绝技的武学大家,最倾心的不就是找到一个骨骼清奇、慧根卓著的衣钵传人吗?即使是暂时比较低能也是可以忍受的,孺子可教。想想看,有哪个师傅不是对其授业的弟子青睐有加?这个感觉自然不是吃一餐饭,喝一顿酒就找得着的。起初林芮也纳闷,做业务的没有笨人,一水儿的猴精,怎么这个绝招很少有人使用,直至被商场经理叫做“儿童经理”后,她才方始悟到,就像那些无知但却勇于求教的、武功平平的初出道的少年,遇到高手别人是极力掩饰自己的功夫差,而这些人敢于暴露自己的弱点,不怕出丑,结果赢得高手的嘉许,或传内力或传剑术,反正是尽得真传。
虽然林芮被经理们叫做儿童经理,但她毕竟不是儿童,只有时刻牢记身份证的年龄,才能恰当地把握自己在社会交往中的分寸和态度,这可是走儿童路线的内功心法之要。林芮攻下一个又一个城市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一些女人走撒娇派的路线,嗲声或气声发音,在业务谈判中夹杂“嗯——”“不嘛——”“人家怎样怎样”等令人骨软筋麻的“童音”,总令人有落了一地鸡皮疙瘩的感觉。更有不顾高龄,对经理采用拉胳膊、拽衣角,同时配合前项“童声”法之类的童子功,完全不顾及可能运功不当闪了老腰的危险,这些在林芮眼里都是她必须回避的一套待人接物的方式。
用好童子功,林芮认为最取巧的是“童言无忌”。无知,简直就是儿童的本职工作,出言无状,也不会被过分追究。商场中常有吹毛求疵的大领导,对小业务横加指责,挑鼻子挑眼。借着一张娃娃脸,很多时候可以直言商场中看不惯的怪现象。可能经理并不能完全看到商场中的问题,也可能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林芮讲了,等于是帮助商场发展,往往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芮有次去S市的最大国营商场,当时把商场自有员工——导购员,配备给每个厂家一名,美其名曰“信息员”,预期的目的是帮助厂家与商家及时沟通信息,促进销售。但事实上每个厂家每天的销售日报,已经详尽反映了销售的数量和品种,而决策性的政策也不可能在这个层面上制定,由于信息员不参与顶岗销售,厂家一个专柜还要配备两名导购员。既没有减少厂家的负担,也不能有效调动信息员的积极性,而且也加大商场的开支,很多人私底下议论纷纷,开会时却做浑然不知状,只有林芮自恃“年幼”,直言不讳。岂知正合了商场经理的心意,本来商场也要改革,让自有的员工也参与厂家的销售,由厂家给工资及提成。沉重的工资负担转嫁给厂家,用与不用的决定权也给了厂家。经理直接说,怕影响了这些导购的情绪,认为商场抛弃她们。厂家提出意见,商场经理就好说话了,无形中小女人给商场经理送去一把好刀,这么有见地的“儿童”当然是难能可贵,也当然会让商场经理另眼相看。
林芮的建议当然被商场经理立即采纳了,这么积极参与商场建设的人也一定受到极高的礼遇,最大的实惠是由林芮先挑中意的导购。这两名导购的回报就是在这十年里,她们无一例外是商场销售第一名。这样的人才,商场经理拱手送给了林芮,这就等于把销售额的第一名送给了林芮。
林芮的这些经验被她一点一点地记录在她的心里体验日记本上。她想,等她将来不做销售了,老得动不了的时候,坐在家里的凉台上,翻着这些文字的时候,她能够说:“我的一生没有白过。”这就是林芮最大的满足了。生命对于每个人而言都只有一次,如何用好这一次,就是一门极其重要的学问了。林芮把对挑战生命的最大极限当做毕生的追求,这也是她在以前、以后的销售路上,一路创下奇迹的基石。
夏阳看着这个“儿童经理”熟睡的样子,她暗下了决心,一定会紧跟着林芮,把根扎在北京。
北京到了。林芮醒了,夏阳正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夏阳的神情开朗多了,就算她不说话,林芮也明白,夏阳终于越过了那个她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他”。一个女孩子只要过了情感的这一关,她就会变得坚强起来,同时也变得强大起来,爱情不是不该要,男人也不是不该装在心里,关键是如何要,如何装。用乞讨的方式去要爱情,去要男人,不仅得不到男人的爱,反而会把自己搞得尴尬不堪,这是林芮自己总结出来的一套爱情经验。她对王一强的爱情,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半点的乞讨,尽管她知道自己热爱这个男人,尽管她非常清楚,王一强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爱情,唯一的男人,可她从来不在王一强身边过度地停留。
就拿这次来北京而言,她为了救邓洪彬时找过王一强,可她真正要离开江城的时候,她并没有告诉王一强,她不愿意给王一强过多的压力,她如果告诉了他,他肯定会为难,来送林芮吧,他拿什么做理由?不送林芮吧,他于心不忍。林芮理解王一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再说了王一强到了这个份上,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他在明处,别人在暗处,他不能有任何的差错。杨涛就是犯了自以为聪明的毛病,古话说得一点都不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是真理。林芮不愿意为了一份儿女情长,而断送了王一强的大好前途。从某种意义来说,林芮希望王一强的官做得更大一点,因为王一强还算是个好官,有当官的人格魅力而且不贪图享乐,她希望他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得更大一些,为江城的百姓谋求更多的福利,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林芮希望王一强做到这一点。
广播传出北京西站到了,请旅客下车的声音。夏阳是第一次来北京,她对北京充满了好奇,她不再像在江城一样,自己一个人往前冲,而是紧紧地跟在林芮身后,她们随着人流出了西客站,夏阳问林芮:“经理,现在去哪里?”
林芮笑了笑说:“跟着感觉走。”
林芮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她给自己一个目标,随意上的一辆车把她带到了哪里,她就在哪里租房开创北京的天地。
夏阳相信林芮的决定,这种信任缘于她看着这位“儿童经理”抱着资料而熟睡的面部表情时产生的。在她的眼中,“儿童经理”就是在熟睡之中也在思索如何开创北京市场以至管理好整个华北区域的市场,她相信林芮能够找到对策。
林芮和夏阳上了一辆车,林芮被“紫竹院”所吸引,“竹”是林芮喜爱的植物之一,“紫”是七色中让林芮觉得最高贵的一种色彩,她的第一感觉,她爱紫竹院,她所要居住的地方就是紫竹院,这个决定就在这一刹那间定了下来,她带着夏阳直奔紫竹院而去。
当车辆把林芮和夏阳带到紫竹院时,她们走进了紫竹院的招待所。先住下再说,找房,招聘人,打开商场都需要时间。林芮开了一间房,两个人住下来后,林芮带着夏阳一起外出租房,在路上,夏阳问林芮:“经理,如果有钱了,你想怎么过?”
林芮看了看四周,她的视线落在紫竹院招待所对面的人济山庄里,那是绕河而建的高楼大厦,居水而安,大凡建在水边的房子都是价格不菲的房子,一如江城的叉湖小区,那是江城最贵的地段,而林芮在那里置下了一套近两百平米的房子,花光了她的全部积蓄,现在她的视线落在了人济山庄里,一个大胆的野心在夏阳的问话中诞生:“我要住进人济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