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园里闹了这么一出，徐姐儿脸上多了个红印子，不方便出门。商玖只得带着另一个丫鬟小翠出去。
不能带着徐姐儿出门，商玖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很少跟着主子出门的小翠倒是很欢喜。
商玖坐在车里，听车轮扎扎的响。
仔细算算，她的确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出过门了。
年前的晚秋。
雨一阵阵地下着。
商玖从前只知道雨可以一滴一滴地下，现在才知道雨还可以哗啦哗啦地下。
北方粮食收成得晚。此时正是粮食熟透的时候，偏偏这段时间天降大雨，农民不好收割小麦，粮价疯涨。百姓们原本就穷，没了收成，交不了租，只得沿街乞讨。晚秋时节再加上大雨倾盆，街上饿死、冻死的人乌压压的一大片，在雨水的浸泡下散发出令人倒胃口的恶臭。
有天夜里，雨下得很大，吵得商玖睡不着觉，拉着一个丫鬟让陪着玩。
“咚咚咚”
商玖听到远处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雨下得很大，没人去开门。
“咚咚咚”
那人还是有耐心地敲着。
“好像是有人在敲门。”
“小姐要去看看吗？”丫鬟问。
“嗯，碧儿你帮我找件披风，我去看看。”
商玖穿上丫鬟拿来的披风，推门要出去。
“小姐，您等等，雨下得大，待奴婢举把伞再出去。要是着了凉老爷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丫鬟举着伞追了上来。
等到商玖站在门口，丫鬟去开门的时候，那人正要再敲。见门开了，手停在半空。
“你找谁？”丫鬟有点不耐烦地问他。
“嗯……我是这里的巡抚。”
那人说着，几撮被打湿头发的贴在脸上，雨水从发梢上滴落下来，衣角也都湿透了，显得狼狈不堪。
“哦，原来是李大人啊。您有什么事吗?”语气里虽然还带有几分刻薄，但还是换上了适当的敬词。
“是这样的，我想问你们借些粮食。”
雨忽然小了些，大颗的雨珠滴答滴答的从屋檐上掉下。
“商老爷，今年突遇暴雨，百姓们没有收成，吃不上饭。有些地方的灾民也拖儿带女地涌入邶州。我府里虽也有些存粮，但要供给源源不断涌进的灾民也还是不够。所以……我想向您借些粮食去发放给灾民。”
李淳坐在正堂的左侧，身上披着丫鬟送来的外披，擦过的头发像焉了的草一样贴着外披。
“哪有人开口第一句就是问人借东西的啊?这李大人怕不是没在朝廷任过官吧?”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淳李大人，也就是邶州的巡抚，人如其名，性子直，不懂得官场里的弯弯绕绕，给朝廷办事不贪不污，又不结党营私，这才受到朝廷的重用。”
“那这是不是可以叫做…傻人多福?”
“嘘，小点声。被老爷听到了你脑袋可就要搬家喽。”
外面两个侍女小声谈笑着走远了。
“李大人，我府上是做生意的。你也知道，现在粮食不足，那些官家的在我这订走了许多，也没有剩多少的余粮了。我多说一句，您是巡抚大人，领着朝廷的俸禄，办好您该办的事就行了。要真好人做到底，这天底下冻死饿死的人您还真顾不过来。”
商老爷子坐在正堂的主座。正要将李淳扫地出门的时候，瞧见门外伴着几点轻轻的脚步声出现的一小块粉嫩的衣角，呷了口茶，说道：“不过啊，既然李大人是要去行善积德，我等也不好拦着。如今我府上正好有些粮食储蓄，李大人不妨拿去用。不过这签字画押的手续一样也不能少。”最后这句商老爷子压低声音地说着。
“那是自然。”李淳略显憨厚地笑了起来。
“哦对了，李大人手上的人手够不够，我这里倒是有很多侍从，人又老实，做事又周到，让他们跟着您去做些好事，也算是为我等积德了。”商老爷子不知道打得什么算盘，看着门外慢慢消失不见的衣角笑眯眯地说着。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李淳有些惊讶，却也没多问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