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霏雨蒙蒙。微亮的天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温柔的撒在九百里离阳城内,城内人烟如织,人声鼎沸,云气升腾,好一副盛世人间图卷。
人族城制“镇荒之城九百里,镇域之城九千里,镇族之城九万里”
离阳城,正是人族无数荒城中普普通通的一个,放在亿万人族城池中,并不起眼,但却是方圆数万里大荒中的绝对统治者。
大荒中的异族称之“一念一族兴,一怒万祀绝”
离阳学宫是离阳城最大的学宫,坐落于离阳城内的行道峰上。峰高千仞,陡峭难行。在山腰到峰顶,依附地势有着一座座朱墙绿瓦的恢宏建筑,它们共同组成了离阳学宫。
行道峰的峰顶有一座夫子宫,里面住着离阳学宫的主人——夫子。夫子掌管着离阳城内数千万人族的教化。
两百年前,在夫子还不是夫子的时候,便追随这代离阳城主来到这万里大荒建城。按照人族城制,每座人族之城须有祭祀之所一处,供奉人族历代先贤,学宫一所,负责教化族人,城主府一座,处理城内外大小事宜。
于是当时的夫子勉力创建了这所离阳学宫,接过了教化族人之责,成为了这万里大荒最德高望重的人之一。
夫子生性喜静,爱饮美酒,最喜独自在夫子宫内饮酒看书,学宫众人无大事也不会去山顶搅扰夫子雅兴,所以平常的夫子宫门口显得冷冷清清。
但是今天冷清的夫子宫门口却有了些人气。一位美人驾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夫子宫门口,车上的美人瓜子脸,丹凤眼,眉心点了一抹朱红,神情之中颇有些媚意,拉车的两匹白马背生双翅,脚踏云霞,神俊异常,美人宝马相得益彰。
美人坐在车上头眉微皱,凝望着夫子宫的大门,仿佛在迫不及待的等着什么人。凝望了许久,终于,她似乎下了决心,小心翼翼的探出灵觉,从大门往宫内探去。灵觉刚刚附于大门之上,便觉一股势不可挡的大力,将她灵觉一步一步的压回灵宫之内,同时她仿佛听到了一位老人若有若无的哼了一声。
她的脸上泛起一丝微恼,悻悻的跳下马车,往地上狠狠地跺了一脚,小巧的鼻子哼出了一声鼻音,嘴里念叨着不近人情,刻板死守什么的,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宫门口的两个守卫装模作样的呵斥了一声“大胆”,却换来美人眉毛微挑的回应,随即二人苦笑一声,低声告饶到:“月舒大人,您别为难我们哥俩了,看在我们哥俩勤勤恳恳的份上,您再稍等一会儿吧,公子进修这三年您都等下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啊”
名为月舒的女子似是满意他俩的态度,朝着宫门口瞪了一眼,又坐回到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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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宫的大殿内,恢弘肃穆,气派非常。有一老一少促膝而坐,手里各拿着一白玉酒杯,细细酌着,偶尔攀谈几句,显得颇为尽兴。
这老者正是离阳学宫之主—夫子。而这少年,就是这离阳城主的独子—楚风遥。
三年前,从未收过徒的夫子在城主夫妇的请求下,破例将楚风遥收入门下,教授修行之前的一些学问和知识,是为学识进修。
酒喝到酣畅之时,楚风遥半倚地面,举杯笑道:“老头啊,我于你这三载学识进修,这学问不见得汗牛充栋,这酒量倒是可以车载斗量了,这回去不知该怎么和父母交代啊。”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夫子哈哈一笑,拽了拽自己蓄起的雪白胡子道:“直说无妨,这世间奇怪瑰丽,人心叵测,熙熙攘攘,利益纠葛,又何能于这宫里、于这书中尽现。你所看到的不过是隔靴搔痒,不尽其意。
你如今不过是束发之年、十五之龄,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仔仔细细的看看这世间,看看这恢弘的人族大世,又何必于这宫中尽数了然。只怕你将来回过头看又觉得这书中不尽详实。”
少年举杯微笑,摇头不语,只有老头还在喋喋的说着世间的神奇。
说着尽兴老头似是喝醉了般吟诵了起来“这山河风雨,多少行人。这天骄盛世,多少过客。这往事如烟,多少传说......”
少年听着这古怪的吟诵,看着老头似是惺忪的醉眼,一时之间竟失了神......
良久曲罢,老头醒过神来,喝下了一杯琼酿,又把酒杯斟满,举到胸前对少年沉吟道:“风遥,今天你的学识课业算是结束了,以你的出身和根骨,将来的修炼必定一片坦途。如今虽是人族大世,但神魔当道、异族并立,虎视眈眈,大兴之世亦是大争之世。我不求你将来如你父亲一样执掌一城,庇护万民,开疆拓土。但求你无愧于心,无愧于族。”
少年缓缓直起身子,将白玉杯举于胸前:“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好久未曾这般畅快过了,如今你学识进修完成,我是你的第一位老师,你也是我唯一一位弟子,那我便送你一个小礼物吧。”
随后夫子翻手拿出一个一掌大小的青玉葫芦,目光迷离的看着此物,似乎有些怀念:“此物名曰‘文痴’,是酒圣城现任城主杜清圣炼制出的酒器,是为他平生三得意之作。
酒器名取自酒圣杜康取三人之血而成酒的典故,除‘文痴’外,还有‘武狂’和‘沉醉客’。我年少之时曾与杜清圣交好,得赠这一酒器,后来追随你父亲来这万里大荒中建城,此物便一直于我手中珍藏,今日便转赠于你,望你能让其物尽其用。”
楚风遥将青玉葫芦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疑惑道:“老头,听你这话,此物难道不仅仅是一樽酒器,还有其他妙用不成?”
夫子颇为得意的笑道:“那是当然,此物有三大妙用。
其一:作为一樽酒器,它内有乾坤,可储酒一湖,还可把云霞雾气中的水分吸纳于内,酿造为酒。
其二:它酿造出来的酒,饮之醇甜柔和,久不释怀,常饮可孕养魂魄,对修炼大有裨益。
其三:此酒器每十年便可孕育出一滴酒泉,能助人悟道,此葫芦中尚有酒泉十滴,足够你道尊境之前修炼所需。”
楚风遥听完连忙把‘文痴’放回夫子手中:“老头,这太珍贵了,我万万要不得”
夫子又塞回楚风遥手中,“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如今又用不上此物了”,楚风遥还是不要,二人推辞片刻。
夫子颇有些不耐烦,佯怒道:“酒量不小,气量怎么就不行了呢,甚是啰嗦。正好你那个狐族侍女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拜见父母,莫要在此聒噪,且去休,去休。”说罢长袖一甩,便将楚风遥送出大殿,并把殿门合上,继续饮酒看书去了。
殿外,楚风遥望着手中的‘文痴’苦笑一声,朝殿门拱了拱手“谢啦,老头”便往宫门口走去
......
宫门前,月舒无聊的玩弄着自己的衣带,嘴里“问候”着殿内的夫子,听的守门的二人苦笑连连。平常夫子宫门前谁敢如此造次?哪怕是方圆万里内的大族之主也得衣冠肃立,站于门前等待夫子召见,不敢有半句抱怨,更别说诋毁夫子了。
突然,宫门开始缓慢打开,月舒忙望向宫门。一袭阳光从云层中照射到宫门内,晨光中,一位白衣少年站在门内,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腰侧挂着一个青玉酒葫芦,迈着微醺慵懒的步伐走出宫门。
“公子!!!”月舒欢快的走向宫门,眉眼中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一把将楚风遥揽入怀中。楚风遥颇有些尴尬,在怀中小声嘀咕道:“月舒姐姐,我已经十五束发了,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总角孩童了,再说还有人看着呢.....”“怕什么,量他们也不敢嘴碎。”两个宫门守卫听到只能无奈相视苦笑,然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虽然嘴上不以为意,但月舒还是紧接着松开了楚风遥,帮他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然后眉头微皱道:“你喝酒了?我闻到酒气了。”
“呃,主要是...夫子,夫子今天高兴...高兴,我陪夫子喝了两杯。”楚风遥有些心虚的回应道。
“算了,到你这年龄,也该喝点酒了。我们先回家吧,城主和夫人都在家等着呢。”说着月舒拉着楚风遥走到了马车边,待楚风遥进入马车之后,也跳上了马车,大呼一声“走啦”,两匹飞马便展开雪白的翅膀,洒下一丝丝白色的光辉,车底升腾起云气,然后,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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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阳城占地九百里,城内山川河流俱有,其中有高山三座,分别为学宫所在行道峰,城主府所在离阳山,以及祭祀之所九宫山。除了离阳山是自然存在的以外,剩下两座山峰都是用移山填海的神通塑造而成。三座山峰处于三个不同方位,彼此相距数百里。
纵使天马神速,也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从行道峰飞到了离阳山下,离阳山和行道峰一样,最高处足有千仞。于行道峰不同的是,城主府位于离阳山的山腰,平常人需在山下步行上山,行道峰和九宫山也是如此规定。
但楚风遥身份特殊,可以无视一些规定,除了九宫山他也得下车步行以外,行道峰和离阳山尚无人敢让他下车。
两匹飞马未做停留,便朝山腰的城主府飞去,路旁散布的暗哨不做拦阻,一会儿马车便停在了城主府门口。城主府大门早早的打开了,门口的守卫和丫鬟一看到马车停了下来,便纷纷的围上来给月舒和楚风遥请安,楚风遥手中无物,月舒便代他赏了一些东西,顺便让这些人把马车带进去。
楚风遥自觉不能吃亏,便与前来请安的丫鬟调戏了两句,说些姐姐妹妹的,占些口头上的便宜。还未说上两句话,便被脸色有些泛青的月舒拽着衣袖拉入了府中。
“哎呦,轻点,轻点,掐着肉了。”看到周围清净无人,楚风遥便大声惨叫了起来。“月舒姐姐,我错了,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活该,让你三年进修学了个浪荡子,口花花的样子,掐死你才好呢。”月舒松开手,嘴上却不依不饶。
看着楚风遥疼的龇牙咧嘴,月舒眉目舒展,笑声说道“我先回点雪轩收拾去了,你去拜见城主和夫人吧,若是在那里用膳记得叫人跟我说一声,我好自己先吃。”
“醒的,醒的”楚风遥连声应道,随后整了整衣衫,往沁竹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