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楚风遥不想深究,接着问道:“不知阎先生可知如何离开此地。城中危急,我不好与此地久留。”
阎先生用奇怪的神情看了他一眼,道:“你回去干什么,与城同死吗?况且你若是走了,这盘大棋我该与谁对弈?”
阎先生的话让楚风遥惊愕不已,他万万没想到,阎先生等的人是他,“阎先生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与先生素昧平生,先生怎会在此等着与我对弈。”
“这世间之事与我来说,洞若观火,还没有什么能让我失算的事。”阎先生依旧以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这最张狂的话,说完他轻轻摇头道:“若是以实力来说,你确实远不够格与我对弈,但是有人选择了你,而你也要赌上你的气运。”
楚风遥眉头微皱“不知何人选择了小子?况且气运之说,虚无缥缈,不可不信,但又不可尽信,若以此为赌,不知阎先生的赌注是什么?”
“何人你无需知晓,你只需知道他是你人族英魂。至于我的赌注,便是离阳城的安危,除此之外,你若是赢了,对本身你也有莫大的好处。”
“阎先生此话当真?”楚风遥有些惊喜,没想到竟然还有此收获,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不知若是我赢了,阎先生将以何种方式为离阳城解围。”
阎先生瞥了他一眼,指着棋盘对面轻笑道:“你坐下便知。”
楚风遥将信将疑的坐到阎先生对面,就在他坐下的一瞬间,眼前的棋盘急速扩大了千百倍,看似普通的棋盘忽然迸发出黑白两色。
两色光芒在棋盘中按照奇异的规律分布,并且缓缓移动追逐吞噬,看似对立,却又万分融洽,最终二者融合成了一片灰蒙蒙的棋盘。
楚风遥透过棋盘依稀看到两道人影,一道立于一座城池法阵之上,手中握着一支干枯手杖,另一道身影则是疾驰在无数里的大荒之中,身影不断地在天地间浮动,动念之间便是数千里。
看到此情此景,楚风遥了悟了什么,但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望着被棋盘分隔到数十丈外的阎先生问道:“这难道是......”
“不错”阎先生似乎知晓了楚风遥要说些什么“你我二人以天地为棋盘,大道法则为棋子,数千万人族的生死为赌注,下一场旷世奇局。”
楚风遥面露犹豫,表情艰难:“可是我尚未悟道......”
就在此时,楚风遥身后出现了一道伟岸的虚影,虚影面露微笑,用手轻抚楚风遥头顶。
一时之间,宛如醍醐灌顶,在楚风遥眼中,面前混沌的棋盘变得异常清晰,各种道则有序交错,晦涩难懂的大道也变得十分简单。
楚风遥神情一变,从面前的棋罐中拿出一枚黑子,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末学后进楚风遥,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先生执白先行,请吧。”
阎先生依旧是那副风淡云轻的表情,只是眼神越过楚风遥看向他身后的虚影,自语道:“你竟为了一座普通的人族荒城以及一位只有气运尚可的少年做到这个地步,真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随后阎先生执白子先行,锵然落子!
......
离阳城,天地间细微的道则变化引起了枯木神王的注意,他抬头仰望,口中喃喃自语道:“天助我也!”
在他面前的巫戎面色微变,他隐隐觉得天地之间道则变得晦涩难明,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枯木神王看着他阴恻恻的说道:“你时间快到了,不如交代下遗言吧。”
“我的遗言就是,即便我死,也要奏请我族族主,你必将道陨,给我等陪葬。”纵使情况越发危急,巫戎依旧不改本色。
“找死!”
......
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大荒之中,一位面容如刀削斧砍般的中年人短暂的停下了他匆匆的脚步,目光如刀刃般锋利,似是穿过天地间的道则看到了棋盘上对弈的二人
“天地道则飘忽不定,大道时隐时现,看来是有道主与神主介入此事了。不过目前总体对我有利,看来得趁此良机加快速度了。”说完身形消失在原地。
......
天地棋盘之上,楚风遥以气血操控棋子的落地方位,比起阎先生的全面落子,楚风遥只能用有限的棋子在某一方面占据主动。
比起艰难困苦的离阳城,毫无阻碍的刀河域主明显更值得落子,只要刀河域主赶到,离阳城的危机必定解除。
楚风遥刚刚踏足修行之路,勉强实现气血外放,幸而在背后虚影的配合之下,棋子能准确的落在楚风遥希望的点。
但比起气血的损耗,更严重的是魂魄的损耗,楚风遥在棋盘上每落一子都要参悟一下大道法则,虽然这对他的未来大有裨益,但是此时却让他的魂魄不堪重负,整个人开始变得浑噩,头疼欲裂。
背后的虚影看到此情此景,面露忧色,从眉心灵宫处分出一道光芒,缓缓地向楚风遥头顶飘去,而他的虚影也变得更加虚幻。
还未等那道灵光飘到楚风遥头顶,楚风遥咬牙从腰间拿起了‘文痴’葫芦,拔掉塞子,仰头从中倒出一滴如翡翠般青翠晶莹的酒液。
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酒香味,正是一滴弥足珍贵,甚至可助尊者悟道的“酒泉”。
酒泉入嘴,楚风遥魂魄之力得到补充,神情不再浑噩,落子速度也快了一些。
看到楚风遥此景,身后的虚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那道灵光收回,稳固住了形体。
对面的阎先生对楚风遥的状态显得漠不关心,他只是看着楚风遥身后的那道虚影,看着他灵宫分出的那道灵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三天后。
楚风遥已经用掉了四滴无比珍贵的酒泉,这酒泉不仅对魂魄大有裨益,而且还能一定程度的补充气血,这三天,楚风遥就是靠着这几滴酒泉撑了下来。
但是离阳城的大阵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楚风遥通过棋盘密切注视着离阳城的情况。
天地之间道则的变化给了枯木神王莫大的助力,巫戎的道域已经被压迫到了身前三尺,脚下的大阵也遍布裂纹,各个阵法节点已经入不敷出,城中的修士也已萎靡不振。
“咔”随着一声如同琉璃破碎的声音,整座大阵光幕碎裂成无数块小的镜面,随后又逸散成无数小的光点,离阳城上空流光千里,辉煌灿烂,然而与这等绝美景色形成剧烈反差的却是离阳城内的千万人族,他们的心情如同跌入了谷底,沉重且绝望。
离阳城九道节点前,无数人在城破时受到阵法反噬,一部分修士化为齑粉,砰然消散在天地间,浑身空虚的连点血气都没能留下来。
剩下的人不是吐血就是昏迷,有人怆然痛呼:“悠悠苍天,何薄我族。”
有人则用虚弱的语气笑骂道:“我族不信苍天,不尊神魔,只认祭庙中供奉着的圣贤,兵冢中埋葬着的族人,鬼老天又怎么会优待我们呢。”
而在空中,失去阵法支持的巫戎在城破的瞬间便感受到了一股无可匹敌的沛然大力,让他如一道流星般从天空往大地坠下。
他勉强在空中稳住了身形,一口逆血从其口中涌出,但他顾不得伤势,眉心灵宫照出无限光芒,脚下一道白骨通天道浮现,面色眼神中充满了决然:“白骨证杀道,一步万骨......”
“够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巫戎拼命的举动,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尽力了,去处理一下那四个尊者吧,这里交给我吧。”
巫戎转身欲言又止道:“夫子...”夫子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去吧,不要让那五个废物尊者造成太大伤亡。”
巫戎躬身行礼:“夫子保重。”说完转身离去。
现场只剩下了夫子和枯木神王二人,枯木神王看着突然出现的夫子,神情从轻视变得有些严肃,最后有些不确定的自语道:“荒主?”
夫子身后朦胧地展开了一个虚幻的界,界中群星掩月,星辰之上发出璀璨的光芒,星光映照之地,一股宁静永寂的气息驱散了枯木神王的道域,隐隐间,夫子和枯木神王有种分庭抗礼的架势。
枯木神王看着夫子的道域,神情越发惊奇:“踏入过星空的准王?”
夫子攥掌成拳,一拳轰出,轰鸣声震,仿佛万颗流星坠落大地,道道星光如影随形,声声大道之音响彻了天地之间:“再猜!”
枯木神王被夫子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有些狼狈,仓促之间应对,只能硬接这一拳,半边手臂道则缠绕,形同枯木,握指成拳。
“轰!!!!”
天上碎木飘飞,枯木神王身形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青黑色的血液。但是枯木神王并不在意,只是两眼死死的盯着夫子,神色越发凝重,一字一顿道:“跌下王座的王者!!”
停顿了一下,枯木神王又接着说道:“可惜,即使你曾经与吾同列王者境,但如今你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不复往昔的尊者罢了。
若是你识趣,看在你曾经也是天地间留名的一代王者的份上,我可以放你离开,否则,今日便是你道陨之日。”
夫子不答,身旁星河璀璨,万道光芒齐放,星河之中,夫子的身形变得越发挺拔,满头半白的头发也变得乌黑,面容也慢慢恢复到了青年模样,一身锐利的锋芒遮掩不住,仿佛他脚下的不是星空长河而是逆转岁月的时间长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