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遥和月舒回到城主府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踏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楚风遥回到了自己的点雪轩。点雪轩内积雪点点,以神通维持常年不化,还有雪莲,君子兰,梅花等常开不败,故名点雪轩。
在楚风遥出生之前,点雪轩一直是楚洛文最喜欢待的地方,楚风遥出生后,楚洛文便把点雪轩当做楚风遥的居所,那时候全城的人就都知道了,这个刚出生的小公子就是未来这万里蛮荒的主宰。
这十数年来,楚洛文再无子嗣也验证了他对楚风遥的喜爱。
楚风遥跟月舒刚回到点雪轩就看到轩中的赏景亭中有一道身影,楚风遥先是一惊,然后就放松了下来。
一来他相信在离阳城中,没人能对他不利,二来他也认出了那道身影,正是他的父亲,城主楚洛文。
他缓步走向前去,楚洛文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一样,依旧在赏景亭中赏景。
清冷的月光撒在庭院的积雪上,配合着寂静无声的环境,除了带给人一股沁入心脾寒意之外,还有一份少有的宁静。
楚风遥在楚洛文身旁站立了良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叫道:“爹”楚洛文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让月舒先退下。
然后说道:“许久未曾有这份心境来点雪轩赏景了,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楚风遥撇了撇嘴说:“爹,你日理万机,来我这不会就是赏景的吧。”
楚洛文抬手给了楚风遥一个爆栗:“臭小子,我来赏景有问题吗?这点雪轩最早的主人可是我。”
楚风遥揉了揉有点疼的额头无奈道:“没问题,您开心就好。”
楚洛文闻言笑骂了一声之后,便不出声了。一时之间,赏景亭又陷入了寂静当中。过了一会儿,楚风遥又听到楚洛文幽幽的说道:“听说,你让玄龟一族三日后出兵连阴山,讨伐鸣蛇一族。”
楚风遥有些讶然,他以为楚洛文找他是为了巫戎的事,毕竟偌大的离阳城还没有能瞒过楚洛文的事,一位道尊的亲征更是第一时间就会通知楚洛文。
但没想到却是一个只有第六境修士的异族的事,楚风遥有了些联想,眼神开始在楚洛文身上打转:“爹,你和那个玄姬阿姨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楚洛文气的脸都黑了,抬手又是一个爆栗:“想什么呢,我有这么不堪吗?”
楚风遥疼的眼泪直打转,委屈道:“那您是什么意思啊。”
楚洛文面色开始变的严肃,手中多了一把宝剑,他缓缓将宝剑从剑鞘中拔出,剑身三尺见长,薄如蝉翼,清冷的月光照射在锋刃上,淬出一抹纯粹的剑光,剑光映射在人的眼中,有种割裂皮肤般的刺痛,让人忍不住眯起双眼。
“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箫。”楚洛文用两指从剑柄处沿着剑身锋刃处轻抚到剑尾,指尖抚处剑身竟发出箫陨般的呜咽声,仿佛在给人讲述一个悲凉的英雄末路的故事。“此剑名为‘何人剑’,是我早年在一个遗迹中所得,除此之外遗迹中别无他物,只有一个墓碑,墓中无人,碑上刻着这句诗,我就姑且把这把剑叫做‘何人剑’。”
“剑身材质已不可考,我推测是圣地阴土之中的道则造物。此剑灵物自晦,剑身内灵气尽失,只有一部分加诸其上的道则还起作用。这部分道则让剑身锋利无比,削铁如泥,非道则加持之物皆可一剑斩断。”
楚洛文反手将‘何人剑’插入剑鞘,扔向楚风遥手中,待楚风遥接过剑后,楚洛文点了点头说道:“这把剑就送给你了,姑且算个礼物。”说完背手朝轩外走去。
“父亲。”楚风遥凝望着手中的宝剑突然出声叫到,楚洛文的脚步停了下来,但并未回头。楚风遥继续说道:“鸣蛇一族的事情我知道如何处理了,但此事还有一个变数,月华山上的那位神尊有可能强保鸣蛇一族。”
楚洛文信步走出了点雪轩,他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了过来:“她出不了月华山一步。”
待楚洛文离开后,楚风遥又在院中站了良久,直到月舒拿着一件雪白的裘衣走到他的身旁,轻轻给他披上。
楚风遥回过神来,说道:“父亲刚才前来送了我一把剑。”
闻言,月舒身体一颤,但并没有说什么。
楚风遥轻叹一声,把剑放到月舒手中,说道:“三日后讨伐鸣蛇一族,你陪我一起去吧,记得带上这把剑。”
说完便自顾自的回到了房间中,留下月舒在院中中神情复杂的看着手中的剑。
......
八千里外的连阴山,一位人形但背生双翼,面颊生鳞的中年男子站在山顶遥望着离阳城的方向,他就是鸣蛇一族的族长古蚩。
古蚩面色凝重,眼中闪现过丝丝复杂莫名的情感,有悔恨,有恐惧,还有一丝希冀。他在山顶站立了许久,寂静的山顶逐渐起了夜风,山风吹动他的衣衫猎猎作响。这时候,一位须发皆白的鸣蛇族人拄着拐杖也出现在山顶,看着夜风中的古蚩叹了一口气,并不言语。
反而古蚩察觉到他之后,有些迟疑的问道:“大长老,我这次真的做对了吗?”
大长老又叹了一口气道:“对与不对已经不重要了,隐瞒负雪碑流亡到此地是族中长老们都同意的。此事若成,我族便能在这大荒之中拥有自己的城池,从此便能跳出神魔与人族的棋盘,变成一位观棋者。”
古蚩苦笑反问道;“若失败呢。”
“失败的话,不过天地间除名而已,我等小族,朝生暮死,不成道尊,终是蝼蚁,蝼蚁之生灭,谁在乎呢。”大长老颇有些无奈的洒脱。
“但是我们自己在乎啊。”
“是啊,我们自己在乎啊,也只有我们自己在乎了。所以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
三日后,楚风遥早早的洗漱完毕,由月舒驾车,两人飞快的来到了巫戎的军营。
军中的点将台上,巫戎的端坐在主座上,有五个人垂手站立在旁边,四男一女。从左到右第一位是一名精壮的中年男子,穿着露出胸膛的兽皮半衫,第二位是一名身着长衫,身上挂着一个书袋一副学究打扮的老人,第三位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哥,第四位是一位身后背负着一把宝剑,一身灰色劲装的青年剑客,最后一位女的就是显得有些拘谨的玄龟族族长玄姬了。
看到楚风遥来了之后,几人纷纷过来见礼。楚风遥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巫戎,巫戎看着楚风遥的窘境狭促的笑了一声,便为他简略介绍了一下。
这四人是巫戎手下的统领,都是第六境的大修,中年汉子叫苗虎,学究打扮的老人叫杜斐,衣着华丽的叫赵令仪,剑客装扮的叫周剑生。
其中杜斐还算楚风遥半个师兄,他曾经在夫子门下学习了一段时间,虽然最后未能成为夫子的弟子,但也算半个门徒。
楚风遥与众人寒暄了一会儿,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巫戎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巫戎回答道:“所有出征的修士和需要的物资都被收归到这五人的圣地当中了,想要出发随时可以。”
楚风遥接着追问道:“不知要如何前往。”
巫戎笑了起来,说道:“风遥你还不知道道尊境的神奇之处吧,道尊之境感悟天地大道化为己用,会形成属于自己的道域,道域之内,天地为我,我为天地。”
巫戎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人族道尊道域为九百里,九为极数,世间生灵,除了人族外,尚无一族道尊拥有九百里的道域。至于我们前往连阴山的方法便是我把你们置于我的道域之中,然后散开道域,在道域之中瞬移,弹指九百里,前往连阴山也不过片刻的事。”
楚风遥颇有些大开眼界的感觉,于是迫不及待的说道:“巫戎叔叔,那我们就快点去吧。”
巫戎应了一声好,便散开了自己的道域,包裹住了楚风遥,月舒,玄姬和他麾下的四位都统,一瞬间所有人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巫戎的道域内,锐金之气纵横,杀伐之意弥漫,道域一刹那覆盖了大半个城池,城内第五境法势境以上的修士惊觉,感悟天地大势,纷纷将目光投向兵营之中,不明白这位以杀戮著称的狠人想做什么,一时之间异族修士颇有些心惊肉跳。
但好在,一瞬间之后,这股杀意便消散了,道域远去,城内的修士们又纷纷议论起来,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这个杀神盯上了,一时之间,城内修士们传书灵觉交流不断,热闹非凡。离阳城的城主府内,感受到巫戎的远去,楚洛文放下手中要处理文书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也要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了。”随后身影便消散在了城主府中。
......
八千里外,楚风遥一行人的身影在空中显现出来,巫戎收拢道域,化为一座白骨铸成的观景台,观景台由各种奇形怪状的异族骸骨以非常扭曲的方式浇筑而成,可以看出这些异族生前遭受了很多的折磨,死状十分痛苦。
观景台上又升起了两尊白骨铸成的座椅,巫戎拉着楚风遥,两人坐在了座椅之上,月舒则乖巧的站在了楚风遥的身后。
巫戎指着不远处的山峰对楚风遥笑道:“刹那之间八千里,这就是连阴山了,不过他们好像已经察觉到我们了,有点意思。”巫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颇有兴趣的说道。
连阴山顶,数道异族身影浮现,古蚩遥望天上的白骨观景台,面色惨白,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一位道尊亲自前来,难道离阳城的道尊都闲的没事干了吗?”
古蚩的言语中透漏出丝丝绝望。大长老凝视了空中很久,艰难的说道:“万一这位道尊只是一时兴起,只有他一个人呢,我们还有希望抗衡。”
古蚩面露苦色,语气更加绝望:“我感受的到,白骨台上还有五位第六境修士,我们没机会的,向月华神尊求援吧,告诉她,我们有大地神王的负雪碑,如果她得到,她将会成为这万里大荒的唯一主宰,如果被人族得到,她就会和我们一样,身死族灭。至于我族,当蝼蚁就当蝼蚁吧,起码还能苟且偷生。”
大长老迟疑了一下,但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反手拿出了一件月华神尊的信物,把这里的事悉数记录在其中,然后催动其上的道则,信物化为一道流星远去,眨眼间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