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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及笄(一)

宝玉与黛玉两人回到庙里,此时贾母等人正在观里看戏,外面突然有一道士求见。

北平老王爷笑道:“这张道士是当日荣国公的替身,曾经先皇御口亲封为“大幻真人”,如今掌管:道录司”印,当今皇上封为“终了真人”,不可怠慢,快点扶他进来。”

那道士被扶了进来,同贾母请了安,说上一两句话,便求着让贾母把宝玉的玉给他拿去道友们都看看,贾母听说,便命宝玉摘下通灵玉来,放在盘里。见那张道士战战兢兢有蟒袱子垫着捧着,宝玉不觉发笑。他当初从天上下来,王母非要弄了记名的东西挂着,他就将化形那日便戴着的玉佩扔给王母作记名,王母随手还让凤奚那小子整了两句荒唐话在上面,这玉佩在一介凡人眼里算是个宝贝,在他眼里却是连装饰都说不上的死物,虽说算得上是块本命石头,他若出事,这石头必然有反应,但这石头若是毁了,他人却不会有什么大碍。

张道士端着玉,目光又移向黛玉,对贾母道:“老祖宗,我听说林姐儿也有奇遇,身上也带着奇人赠的宝玉,可方便也给我等长长见识?”

贾母笑道:“哪能是什么宝玉啊,只是一个玉器罢了,给这孩子拿来当发簪使了,这步正戴在头上。你若想看,我便让林丫头取下来。”贾母说着便对黛玉道:“丫头,你把那簪子取下来给张爷爷看看。”

黛玉依言取下头上玉器也放在盘内,张道士这才捧了出去。左右没多长时间,贾珍便领着张道士又回来了,张道士捧着盘子,走到跟前笑道:“众人托小道的福,见了哥儿姐儿的玉,实在稀罕,想着也没有什么敬贺之礼,便送来他们各人的传道法器,留着给哥儿姐儿玩耍。”

贾母听了,向盘子里看看,之间有玉玦,有事事如意,或有岁岁平安,介都是珠穿宝贯,玉琢金缕,算不得新鲜,因说道:“你也胡闹,都是出家人,何必这样,这东西不能收。”

张道士道:“这是他们一点敬心,小道也不能阻,老太太若不受,岂不是看着我们门下出身了?”

贾母听说如此,方命人接了,这会儿宝玉黛玉两人和一些小辈们坐在楼上,贾母便叫小丫头捧着方才的一盘子贺物去了楼上,宝玉将自己的玉带上,又亲自把簪子插在黛玉的头上,便用手翻弄寻播,一件一件的挑与黛玉看,黛玉看了一会儿就不愿意再看,只道:“这些东西看着精贵,实际却没什么用处,左右我又不用学这些道士传道,要了也没用,你若是喜欢,便自己拿了。”

宝玉也不喜欢,只是想着看这些人界的道士里能不能搜出什么稀罕物什,眼下一看便也觉得无趣,只这时,恰好宝钗在临桌听见,便走来他们这桌,扫了眼桌上拜访的物什笑道:“那些道士也有意思,弄出的东西就连我们看着都举得稀奇,宝玉你若不要,何不寻些送给家里的姊妹,其余的再让老祖宗还给那些道士?”

宝玉听着,也是点头,慢慢挑开看见有个赤金点翠的麒麟,便伸手拿起来端在面前。宝钗见黛玉不要,她这话一说本以为宝玉第一个定是想着她的,谁知宝玉挑了一个麒麟后边不再动作。

黛玉瞅着宝玉,似有赞叹道:“你俩一贯见面就大吵大闹的,还以为你们感情不好,谁知你却是留心去了。”

宝钗听黛玉这么说,心知宝玉这是给旁人留着,心里不平问道“听妹妹这么说,宝玉挑的这个是送给谁的?”

“这么一个东西你可记得谁也有一个的?”黛玉指着宝玉端着的麒麟问道。

宝钗想了想却道:“记不大清了,似是有印象却说不上来。”

“湘云那丫头有一个,只比这个小一点罢了,我看,宝玉怕是给湘云留着的呢。老祖宗只道他俩是对活冤家,却不知他俩其实是见不得离不得,见面了便是闹翻了天去,眼下见不着了吧,某人偏又为湘云想着,连人身上戴的都越发上心了。”

“要说起来,也就你对他最上心,这麒麟我是不知道,有这样的说法也是你记得清楚。只是听人说麒麟的主人会是天下的君王,只这一点,湘云就绝对会对麒麟感兴趣,我也是看到这些贺物里恰好有一只,一时想起来才给他留着的,若是没看到,断是想不到他的。”

宝玉随便往桌上一趴,手上的麒麟也顺势滚到了桌上,他随手摸弄着麒麟翻滚,眼里也一直盯着,只是眼里全是冷淡的光,若说关心倒是一点儿也谈不上的,百无聊赖来形容倒听合适。他人看史湘云是扑朔迷离,他却是连史湘云是公是母,身份底子都一清二楚,若是有些想法,也只是对情敌之一的敌意,和对可怜皇子的怜悯。

宝玉看人,除了他上心的,其余一概便是处在高一等的位置看待,这便是他以往在天上以上神的身份看脚下微尘一样凡人的感觉,虽说他已入世,同这些凡人归为一类,可人的本质气韵不会变,高傲的心性使然,若说他性子冷清,还不如说他性子专一。就如对黛玉,就是死心眼里的死钻。

这一点,黛玉虽然不知道,但平时看来,也猜的七七八八,她倒不觉得别扭,反倒很是赞赏宝玉这般待人待事的态度,本来黛玉的性子里就喊着些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清高。

“我也就只挑这一个了,这些全部都给你们挑去,若是喜欢就拿去。”宝玉说着便端起桌上的盘子放在宝钗面前。

宝钗面上不对,心里气宝玉把自己同探春她们放在一块儿,最开始是为黛玉想着,现在又是为湘云留着东西,一颗争斗的心煞是落了没趣。宝钗笑容有些裂痕,却是笑着道:“我是不稀罕这些金玉的,若是心里有了这“金玉”二字,我同你处着反倒别扭。”

“你不提我倒给忘了,你那儿还有一块金锁,只是这些盘子里没有一块同样的,若是找着了,便寻人帮你在上面刻上几句话,倒也新奇。”

“宝玉你便别拿我开玩笑了,我那金锁当然比不上你的天成,上面的字也是听某个疯癫道士瞎扯才叫人镌上去的,左右这些玩意儿探春惜春小妹许会觉得新奇,待她们挑了我便求老祖宗送回去,出家人本就有难处,只这些东西还算得宝贝,咱么贪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这金锁她大小戴着,当初只以为是自己与宝玉的缘分,可看她娘的态度一想便知,可能是人为的,又或是本就是她娘亲为了攀上贾家刻意为之,宝钗如此说着,心知黛玉与宝玉一块儿,宝玉绝不会顾忌他人,便端着盘子走了。

贾母本机不是来庙里打蘸,更觉得没有必要大摆斋坛,远近亲友,世界相与都来送礼,也没有收。又考虑到黛玉身子本就不好,在庙里看了一天的戏就回府了。

第二日,黛玉与宝玉两人去老太太那里晚饭,贾母突然就起了打马吊的心思,拉了宝玉与黛玉两人陪她,只黛玉不会,就待在宝玉旁边看着,贾母又叫了凤姐与王夫人两人,四个人拿些碎银子凑了一桌。

哗啦哗啦一桌四人开始砌牌。

“四筒。”

“碰,八条!”

“红中!”

宝玉看着一桌的三个女人和一推麻将,发现有女人的地方一定是离不开麻将的,这个时代的麻将同现代没什么区别,从前他还是女人的时候就经常和一堆损友出去搓麻。打马吊永远都是女人联络感情,俩聊八卦的时机,就算是陌生人,几圈麻将下来也一定混的铁熟。

凤姐打出一张三万,笑道:“大过节的,咱么娘俩在屋子里打马吊也就算了,老祖宗偏偏还带上宝玉,若是给他父亲看了,指不定又要挨训。”

“给他爹看见又怎么了?咱宝玉是陪着我来玩的,他爹能说什么?”贾母道。

“是是是,老祖宗说的是,六条!对了,我记得再过几天好像就是我们林丫头的生辰了吧。”凤姐看向在宝玉旁边吃着点心的黛玉道。

黛玉点头:“就是这几日了。”

“凤丫头你这一提,指不定已经准备好了寿礼送给丫头?”贾母听得,笑道。

“吃,这就吃了您的牌。”凤姐吃下贾母的一张牌,“吭咚”一声又打出一张,道:“林妹妹往年都没有在府里认认真真办过,今年她在咱们这儿,眼看又马上要十五岁了,正是及笄的日子,我这几日就寻思着给她好好过一次生辰。”

“亏得你有这个心,这及笄的日子也是大事,跟女子出嫁一般,一辈子只这一回,当初本以为林丫头尚未成人便要出嫁,这成人礼没法给她办,今年正好,是要给她大办的。”

“自摸,胡了!”就在贾母与凤姐聊着的时候,宝玉已经胡了。

凤姐一听,也是一惊,没好气的骂道:“你这小子,不声不响就胡了?”

宝玉一笑,轻轻将手里的牌一推道:“是凤姐姐与老祖宗聊得正开心,没注意到罢了。听老祖宗的意思是要给玉儿好好办办的,那我现在可得准备准备生辰礼物,免得到时候玉儿说我送的不好。”

“不指望你送出什么贵重的东西,只你送的,我一概都跟老祖宗说不好!”黛玉笑着扭头不看宝玉,却是对贾母道:“这大过年的,先前又忙着娘娘省亲的事情,府里没少忙活,我今年的生辰左右算不了什么,断不好打扰外祖母的。”

“这是什么话,若只是寻常生辰,你若不想大办我便依了你,只今年不行,你就不要考虑那么多,让你凤姐姐好好给你安排安排,到时候外祖母我也同你们这些小辈热闹热闹。”

“可····”

黛玉还想再说,宝玉却是打断道:“老祖宗难得一片热心,你就不要再推脱了。”

黛玉这才道:“那,就都依老太太的意思吧。”

“唉,这才乖。”贾母听黛玉答应了,乐呵呵的笑了,“就这么定了,凤丫头你这几日就多奔走奔走,去请几个好的戏班子好好热闹热闹,。”说着,贾母又吩咐一旁的小凤仙道:“你且在我体己里取了一百两银子来,凤丫头你拿着这些银子,就只当是个零头,给林丫头好好做几件新衣裳,生辰那日总归要漂漂亮亮的,可不能委屈了她。”

凤姐打趣道:“既然老祖宗都拿银子了,我这里少不了又是要添多一份礼物钱了,总得出钱出力的给好好办,不然林丫头要说我小气了。”

这厢凤姐同贾母谈得正欢,王夫人面上有些不对劲,趁着砌牌的时候对贾母道:“可巧了,昨儿我听宝玉他姨妈提起来,她姐儿也同黛玉生辰离得近,现在提起黛玉的生辰,我却是想宝钗这丫头的生辰要怎么办。”

凤姐皱着眉道:“说起来也是,去年宝丫头及笄的时候府里也是这么大办了一番,如今若是给林丫头办了以后,再给宝丫头般,有个一丝一毫不对,怕是要惹人闲话的。”

贾母笑道:“这好办,反正日子离得近,干脆就一起办得了,更加热闹。”

宝玉在贾母说完后,“啪”的一声把牌一甩,撩在桌上,倒是让众人惊了。

贾母问道:“宝玉,怎么?生气了?不高兴给你妹妹和你宝姐姐一起过生辰?”

宝玉笑道:“我怎么会生气,不生气,只是毕竟今年是玉儿及笄的日子,与宝姐姐的生辰总归有些区别,老祖宗这样着实有些偏心了。”

贾母听了,也不恼,刮了一下宝玉的鼻子,看着宝玉与身边黛玉这一对小儿女道:“知道你心疼妹妹,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倒是计较上了。罢,罢,现去年有你宝姐姐的比例,今年林丫头的及笄就按照去年宝丫头的例子,多多增加些。我现在是给你妹妹做主了,眼下要是恼就找你凤姐姐去,实在不放心,就盯着你凤姐姐,让她稳稳妥妥的给林丫头办好。”

宝玉听贾母这么说方才带笑,与贾母说了一些甜话,只把贾母哄得开心。只宝玉面上带笑,额上却是有些冷汗,若说为什么有这些汗,倒是因着桌子下面,这会儿黛玉正掐着宝玉的一块嫩肉,死命的拧咕噜糖一样的捻着,宝玉桌上摸着牌,面上还得对凤姐和贾母带笑说话,只得咬牙,是不是使了个眼神给黛玉,对方倒是不看他,只装着在帮凤姐看牌。

一桌在倒也有说有笑,只王夫人此时看起来,颇为不乐意,她是后悔自己不该提起宝钗生辰的事情,如今倒是委屈了宝钗,让她成了黛玉的陪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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