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砰...
住宅内,身为屠夫的张青最近又找回了曾经熟悉的东西,被“家人”依靠,甚至全全仰仗着自己才能生活的那种名为“家庭”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辛勤采蜜而被盗取的蜜蜂与熊。
端着一碗刚出锅的炖肉,将碗递给正坐在长凳上的少年。
少年一条腿支撑着地面,而另一条腿末端系着的布条随着少年的动作牵引,在空中晃荡着,布条因包扎得粗简而裸露出的部分可以隐约看到新长出的血痂。
从张青的视角看的话,少年的脸上强忍耐着一种名为惊惧的情绪,而这个少年正是在刚抵达幸福镇的第一天就失去踪迹的测试者,夏哲。
砰砰、砰...
“有人吗?”
砰砰...
原本正端起碗筷与新“儿子”就餐,但门外不停传来的敲打声扰人心烦,屠夫张青将带着油污和血迹的围裙取下,将拿起站立于菜墩上的厨刀。
一双因常年剁骨剥腹而长出厚厚老茧的手将刀面上碎肉和血污抹去,利刃别在腰后,随后他的视线转向仍端坐于长条凳上的少年。
被屠夫注视着,不需要言语,夏哲很乖巧地向着房内走去,轻轻带上房门,背靠其后的他附耳在门上仔细探听着。
暂时卸下伪装的夏哲脸上布满恐惧,但他那即将溃散的目光中,一种生的希望开始萌发。
----有人到来意味着生机。
将噩梦空间内存放的理智恢复药水取出,扭开瓶盖浅嘬一口,看了一眼手中仅剩半瓶的蓝色液体,夏哲心里涌出一阵酸楚。
在那晚的事情发生前,自己还只是个与老人相依为命,在山林田野中奔跑的少年。
即使生活很苦,没有感受过来自母亲的温暖,亦或者那个男人不定期地回家,向老人索取钱财,但至少曾经还有人站在身后让自己依靠。
而农作、家务和学习带来的疲劳,与现在的情况相比完全是天堂般的境遇。
现在,夏哲只觉得自己身处人间炼狱,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强制要求自己作为“儿子”,在其处理“食材”的时候进行旁观学习。
仅仅过了一天,夏哲就自感自己的理智好像随时都处于奔溃的边缘。
砰砰砰...
“如果我没有看向袋子可能还不会这么糟,但是没有如果。”
在过去的一天里,每顿饭对夏哲来说都是折磨,看见碗里的肉他总会想到自己所看到的画面,还有中年男人处理“食材”时所发出的声响。
每次出现在自己碗里的肉,可能是陌生人的肢体,亦或者自己的那条小腿。
此时的夏哲甚至没有去思考过,结束副本后自己会不会仍然是这副残缺的身体,他目前的状态越发像是即将接受所有的不幸。
唯一的区别在于隐约有了一丝希望,希望源于门外那有点熟悉的声音,声音的源头好像是这次噩梦游戏的其他测试者。
不过当夏哲突然意识到那喊声来源于与自己同组的李矢,并且此时只有那名叫李矢的测试者、独身来到屠夫的家中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惨了这下得被拿双杀了,斋叔你们什么时候才来啊。”
砰砰砰、砰砰。
“老乡在家吗...”随性地敲动门板,李知越来越感到无聊,他重复的行为开始变得没有章法。
“老乡开门啊,老乡?我是...”
决定对木门发出最后一击就选择离开的李知,带着因等待时被蚊虫叮咬而越发明显的烦躁,重重地敲向房门。
预想中手下应该传来的那种坚实粗糙的质感并没有到来,而是被一张因炎热而布满汗渍的脸所替代。
收回后的手背上带回一层油脂和体液混合所形成的黏腻感,出于礼貌,李知不着痕迹地将手在对方衣物上轻轻擦拭。
自以为很好地缓和了气氛的李知,从屠夫身旁的空隙挤进屋内。
屠夫在看见对方自顾自地背身进屋,坐在自家长凳上时,他默默关上房门,左手将腰间的剁骨刀握把捏紧,带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朝着李知靠近。
站在对方身后,抽出别在腰间的刀,十足锋利的刀刃在被抽动的同时不由得将屠夫的裤带微微划出几道缺口。
此时的屠夫正要拔刀横向朝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生人砍去。
“老乡你住这地方是真的难找啊,一路上我问了好几个你们当地人,总算给我找到了。”
原本正分辨着充斥整个房间,那种新出锅炖肉的香气,但他人的脚步声消失于自己后方,本身对很多事的细节变化十分敏感的李知,很容易就注意到这点。
被人直直注视着,那种被锁定的感觉让李知突然转身,对莫名其妙非得站自己身后的屠夫道:“老乡,你想要发财吗?我有门路你要不要试试。”
“具体怎么操作,我们去看过你的养殖场再详谈。”
屠夫被突然转身的青年吓了一跳,迅速将刀反握于身后,由于发生出乎自己意料的状况,屠夫的刀在收回身后的过程中险些脱手。
而他对青年所说的发财和门路并是特别不太在意,收手仅仅是是源于对方所提内容的前半部分,让他觉得目前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因为每次工作后的血迹总是很难清理。
就像自己送货的皮卡上,那些因为常年运送货物累积下来的暗红色斑痕,工作还是得到工作的地方去。
屠夫很喜欢并且享受着,像现在这样用憨厚老实的面孔去骗取猎物的信任,虽然这幅面孔也是曾经真实的自己。
见屠夫神情有所缓和,李知被盯得心里毛毛的,但还是掏出了一叠联邦币,一手捏紧、另一手弹了弹那看着视觉冲击力很足的纸币。
至于为什么李知这个贫穷但帅气的青年能拿出这沓联邦币,当然是游戏下发的驴友大礼包里的东西,而此时的李知还天真地以为背包里的纸币仅仅只是游戏道具。
能冲击李知的视觉的那一沓联邦币,对屠夫同样也有着足够的诱惑力,杀意减弱的屠夫将衬衣撩起,遮盖住后腰的刀柄。
看着眼前的青年对自己咧嘴,回应一个淳朴的笑容,在心中想道。
“你最好不要看出什么...”
“无论什么事情,即使只有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