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身子不能动弹,心情像是坠进了一口古井,冰寒至极。
他寒心的不是自己即将面对死亡,他寒心的是苏瑶,苏瑶一生坎坷无常,没想到最后是自己害了她。
苏飞十分懊悔,深深的无力感把他包围。
“徒弟,你咋跑到这里来了,咳咳......”
突然,一个声音穿过了风雪。
万籁俱寂中,这个声音显得十分特别。
而且苏飞十分熟悉这个声音。
没有给苏飞多想的时间,一股温暖的感觉包围了苏飞的身子,他意外的发现他的手脚不再受到禁锢,四周的空间也不再凝滞,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纵向远方。
雪尘飞扬,苏飞单手撑着积雪,滑行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就在他站稳身子时,他看见了不远处。
风雪中,一个伛偻的身影,慢慢行来。
身影不大,也不挺拔,但是步伐却异常稳健。
苏飞眼眶一红,鼻头似乎被雪花浸透,有些酸意袭来,他轻声喃喃道:“师父......”
中年道人停下了动作,再次静静观望场中的变化。
白衣公子皱起眉头,喝道:“什么人?”
青衣女子多看了一眼不远的人影,脑中思绪万千,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白衣公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甩动手中的折扇,一道无形的气息在折扇扇面上形成,似乎要融入空间。
就在这一刻,他身后的黄老动了。
黄老苍劲的手掌一把覆盖在了白衣公子的扇面上,将刚形成的气息拍散,沉声说道:“不可。”
白衣公子明显有些不悦,在宗门中他养尊处优惯了,从未有如此待遇,他立马眉头倒竖,寒声说道:“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黄老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来者,隐藏在麻衣之下的眼神有些锋利。
他在空中踏出了一步,与他一起的还有身后的老妪,老妪心有灵犀地拄着拐杖,与黄老并肩而立。
青衣女子与白衣公子都被他们挡在了身后,青衣女子依旧面无表情,白衣公子却显然有些厌恶。
只见身影清晰,一个眼睛上蒙着纱布的老者来到场间。
正是苏飞的师傅,盲人糖师。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只有老妪和黄老微微弯腰,朝着盲人糖师行了一个大礼,双手叠在胸间,他们的表情十分严肃。
白衣公子脸庞跳动,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这个动作他实在是太熟悉里,在他们宗门,这个动作代表尊敬,是辈分上的证明。
黄老沙哑的声音里有些激动,从麻袍下传来:“师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叔?白衣公子睁大了双眼,他知道麻袍老者在宗门内的地位,能被他称为师叔的只有一位,而这一位已经消失了三十年之久,据说在闭生死关,怎么会在这里?
与他们一行人的震惊不同,盲人糖师一脸平静,似乎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也没有看见他行礼一般,盲人糖师散步一般走到了苏飞的身边。
“徒弟啊,师傅几天没喝到酒了,快跟我回去。”盲人师傅笑了笑,不正经地说道。
“师傅……我……苏瑶她……”苏飞有些犹豫,他很担心苏瑶的现况,也对那个童子有些恨意。
“问题不大,走,我们回家去。”盲人师傅挥了挥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不过苏飞的心情倒是放松了许多,既然师傅说没事,他便能相信。
虽然他一路长大,说不得是个好人,也说不得能够给别人信任,唯独对于师傅,他能够做到非常信任,这就是另一种默契。
说着,苏飞就再次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布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个童子,就乖巧地跟在了师傅身后。
见到三人就要离开,黄老有些着急,开口说道:“师叔,他不能带走,他身上有魔息的波动。”
“你在教我做事?”盲人师傅回头,虽然他眼睛上蒙了一层纱布,但是黄老依旧能够感受到一道恐怖的目光,像一柄锋利的剑,刺在了他的身上。
“不敢,只是牵扯甚大,晚辈不得不谨慎。”
“这是我徒弟,还轮不到你说话。”
黄老还想反驳,一旁的老妪却是拉了拉他的麻衣,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目盲师傅见他们没有了意见,脚步未停,带着苏飞二人缓缓走上了山道。
只留下现场的四人加上中年道人和童子。
他们与中年道人之间发生的故事,就不是苏飞能够猜测的到的,他默默无闻地跟在目盲师傅的背后,沉默而冷静地走下山道。
“徒弟,做得不错!”目盲道人哈哈一笑,对着苏飞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苏飞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对比原本的吐字如珠,他此刻显得十分安静。
目盲道人只是多看了一眼苏飞,拍了拍苏飞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苏瑶她的病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去跟你说,现在我要见一见我的师弟。”
苏飞微微抬头,不接问道:“师傅的师弟?”
苏飞在糖人铺子做了十年的学徒,对于师傅已经了如指掌,可从未听他说过他有个师弟,如今的师傅在他的眼中,变得格外的神秘。
目盲道人环顾四周,大声喊道:“出来吧,师弟。”
风雪苍茫,在白色的山道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拿着一杆白色的旗帜,旗帜与雪的颜色融为一体,上面的八个大字显得异常的清楚。
“算天算地,听天由命。”
算命先生背后跟着一个童子,童子战战兢兢,眼神干净,但是眼底却闪过了一丝狠戾。他正是道观前打伤苏飞二人的那个童子。
算命先生打了个稽首,懒洋洋说道:“师兄,一别二十多年,风采依旧。”
“别搞这些虚的,周师弟,你用术家道法作用在别人身上,我不管,也管不着,但你不该算计我的徒弟。”目盲师傅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讥讽说道。
这一见面,火药味便在两人之间吹起。
苏飞见到算命先生,突然又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被算命先生算计了两次,第一次是借刀杀人,第二次是借火势用仙人的身份,让苏飞相信他说的话,第三次便是在道观前,这份算计,十分可怕。
可是他究竟是为什么要算计他一个凡人?
“师弟我也只是好奇,虽然师兄用不了法力,但也没必要收一个资质奇差的弟子,后来看到他的确是上乘心性,算是小小的考验了他一下。”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周师弟,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苏瑶的主意了,她也是我的弟子。”
“那可真是恭喜师兄了,收了一个天道之体为弟子,但是师兄还是要小心,她身上的秘密最好还是隐藏起来最好。”周师弟微微一笑,再次打了个稽首,把身后的童子拉至身前,开口说道:“算算时间,师兄应该很快就会回到宗门了,介绍一下,今天师弟收了个新弟子,到时候师兄的赌约最后一步,就看看你弟子与我这个新收的弟子孰强孰弱了。”
童子也跟着算命先生有样学样,打了个稽首,只是他看向苏飞的眼神里,依旧是充满了蔑视,充满了阴险。
苏飞微微皱眉。
目盲糖师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地说道:“那师弟可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