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清清从怀中抽出布条,将双眼蒙起,示意双目已废。庆儿的“威猛将军”枪炮齐发集火一点,已经臻至一流高手出手的威力,双眼又是脆弱处,把天下所有一流高手拎出来,在其中任意找也找不出一个毫发无伤扛得住的,撼山高手练拳又不练眼,这一击就能把他双眼打瞎。
蒙上双眼,孙清清还有感知。演武台上,庆儿拿出最快的速度,手足并用俯身向远处冲去。姿势虽然狼狈,但就从孙清清感知中他踪迹飘忽不定,气息忽高忽低来说,庆儿的逃跑颇有章法,应对的很好。
孙清清静默了一下,忽然笑了,朗声说道:“这次演练你做的不错,多几个你这样的人,一流高手也要饮恨。今日你能以一命换得一个摸到绝顶门槛的一流高手双目尽废,已经当的起一声天才人物了。”
庆儿听言瞪大眼睛,仿佛想到什么令人震惊的事。眼看手就要触到石阶,从一流高手手下全身而退。忽然从地面传来鲸吞般的吸力,吸住他的双脚,将他牢牢“粘”在地面。
庆儿努力挣扎想要抬脚,身躯不断晃动,真气向双腿凝聚,甚至出拳向地面打去,全都无济于事。
孙清清这次没有调动气劲,因为气劲不从体内出,而是源源不断从地面涌出,庞大浩瀚的力量经由脚底包裹全身。真气汇聚双臂,双臂又膨胀了一圈,嘭的一声撕裂袍袖,其上青筋虬结纠缠。双脚踏地,向上腾跃而出,瞬间跨越百丈。
而看台上的众人清晰的看到一座气劲凝成的山拔地而起。这山甚是离奇,奇在难说大小,说是大山,却仅有五十余丈,说是小山,却透出巍峨的气势。气山向上爬升,与孙清清合而为一,人就是山,山就是人。从孙清清身上,极为厚重的意境散发充斥演武台,石台崩出一道道裂纹,好像承受了不可承受的重量。
下面的庆儿身体陷入地面,心中百转千回闪过无数个念头,在这下吸上压的力场中,庆儿体内真气流动也变得滞缓,由奔腾的大江大海转为流淌的小河小溪。庆儿努力催动真气,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心里却很清楚,面对一流高手,这层防护只能说聊胜于无。
孙清清在空中,右臂屈起,右拳紧握,向上慢慢提起,当提到极限不能再向上时,深呼一口气然后吐出,拳头随着吐气向下重重的一落!
撼山拳法最后一式,杀招中的杀招,泰山压顶!
传闻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创出撼山拳法的高手追随孔子的足迹,往黄州泰山一观,在那里补完撼山拳法,并将最后一式命名为泰山压顶。
那名高手更是凭此招一举踏入绝顶之列,故而,若说连断山牵扯到势,是一流中的一流,那泰山压顶则是一流中的绝顶!对撼山高手而言,学会泰山压顶,就是实打实的稳稳踏入绝顶了。也正因如此,这一招虽然慢,但发力时会有“势”形成下吸上压的力场,禁锢力场中所有敌人,这是对势较为成熟的运用了。
孙清清拳劲如流星,与力场遥相呼应,劲力吐发如泰山山岳当头砸下!
庆儿正在挣扎间,忽然感到地下吸力一散,遂一跃两三丈,趁机要将身体从地里拔出。还没等跳的更高,半截脚还陷在地里,忽然耳中震响,双目发黑,浑身上下仿佛被千斤重锤同时锤击,如同一根钉子又被打进了地里。
庆儿凭借感觉努力调整身形,因为这一式还没完。果然,庆儿刚落到地下,地下无匹力量喷涌而出,将庆儿击飞到天上,又重重落在地上,如同一只破布口袋被甩来甩去。
孙清清落到地上,散了周身气劲,月白色天衣浮现,穿在身上,遮挡了他赤膊的身体。手一招,庆儿从远处飞来。
此时的庆儿,浑身骨头粉碎,双眼直直望天,眼中神采尽失,仅有一息尚存。
孙清清打个响指,三昧真火由内而外包裹庆儿,暖洋洋的气息驱散泰山压顶的沉重气压,看台上的众人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屏起呼吸。三昧真火倏忽隐去,庆儿显出身形,除了衣服还是破烂之外,身上的伤痕已经消去,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守静出现在演武台上,双手青光一闪,演武台上的裂痕缺口坑洞被重新填补,再将手一挥,把演武台上的碎石块搬运到了其他地方,这些手段是守静作为演武台主人的权力。
一边修复的同时,守静还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孙清清,不是因为他表现出的一流高手的实力,毕竟,按孙清清的说法,孙清清这里的绝顶对应他们那里的先天,而他们十个演武台守护者,全部都是先天。敬畏的原因是他救活庆儿的手段,不需喂天材地宝,不需施针渡真气,只是一个响指就能把濒死的人救回来,守静相信,即使对于那些仙人来说,这也是了不得的手段了。
演武台修复完毕,孙清清与众弟子皆坐,孙清清又开讲起来:
“刚才的演练,虽然庆儿最终还是身死,但是他用陷阱,暗器偷袭等手段拖延住了一位一流高手,在战术上几乎逃得性命,在战略上更是取得让一名一流高手双目尽废的傲人战果,要知道,庆儿如今只是三流高手。”
红孩儿这时举起了手,孙清清问:“红孩儿,你有什么疑问吗?”
红孩儿站起身来说道:“请问师父,三流二流一流绝顶是怎么划分的呢?”
孙清清点点头,“这倒是我疏忽了,你们听好,三流到一流并不是严格的划分,只有一流到绝顶之间才有天堑一般的区别。”
“按照普世的计法,十年以下内力统称为不入流,十年内力到二十年内力的称为三流,二十年到五十年的称为二流,五十年到一百年的称为一流,百年内力以上的即为绝顶。”
“有两点极为重要你们要记好,其一,具体身负多少年内力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只能根据自己内力的多寡,对比他人,来推测一个大概年份。不过有些武功可以伪装内力年份,即使高一个级别也看不出来,因此如非必要,不要轻易与人动手。”
“其二,绝顶分为一般绝顶和顶尖绝顶。一流到绝顶是质的突破,气劲浑圆如一遍布全身,对“势”的信手拈来,这些都是绝顶的标配。而一般绝顶与顶尖绝顶的划分,则是内外贯通一体,内力与外力相互转化没有阻碍,真气大开大放可以移山填海,拦江断河。有人认为顶尖绝顶已经是仙家手段,因此把一般绝顶称为‘伪绝顶’,只是因为绝顶之上不再划分,实际一般绝顶与顶尖绝顶之间的差距不亚于一个不懂武功的人和绝顶高手之间的差距。”
孙清清看了看众弟子,说道:“这些话你们听听就好,明面上的境界说明不了什么,你们与人对敌时要像庆儿一样紧盯他的气劲流动。习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等你们看的比武更多,看的武功典籍更多,那么不拘是拳法掌法指法腿法步法乃至于修炼的内功外功,都能够烂熟于心,对敌时料敌先机。”
“看的多,懂的多,想的多。哪怕以后遇到从未见过的武功,也可以凭借经验揣摩他的路数。”
众弟子应诺。
孙清清颔首,“接下来你们各自习练,序齿由小到大来我这里,我来单独教导,向你们指一条契合己身的道路。”
先是宁默,小宁默四岁,许是因为曾被夺舍的原因,看起来如小女孩般文静。由婢女带着亦步亦趋怯生生到了孙清清眼前。
孙清清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手指微动。小宁默只觉得体内一热,如母亲怀抱一样的温暖将他整个人浸泡。临行前被父母教导好好听师父的话,导致直面师父时的紧张也大大缓解。
火,最早是人们用来驱逐野兽寒冷的工具,本身就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同时火焰蕴藏灼伤人的危险,这恰恰与人的怒火相似,因此发怒又叫做“无名火起”。用外火温暖人内心,或是点燃人心中的怒火,这些都是用火焰操纵人心的手段。当然,这种神通只有在火行道路上走的极远的人才能学会。
另一种用法是直接伤人,此法孙清清曾在火神君身上用过,当时只是一指就引发火神君体内的火气,烧去他百年功力,又一指催发还了他百年功力。也是火神君走的一样的火行道路,不然孙清清也做不到如此轻松写意。
孙清清将一点“心火”打入宁默体内,一边安抚他紧张的情绪,一边将心火分出几点,在宁默五脏六腑游动,探查他体内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孙清清将心火收回,看向宁默,宁默小脸被体内火焰烤的通红。孙清清右手并起食中二指,其上燃起一团三昧真火,孙清清将双指在宁默鼻下一绕,三昧真火如同遇到天敌猛地收缩。
两道灰烟从宁默鼻中钻出,如两条水蛇在空中蜿蜒爬行,向三昧真火扑去。这灰烟自然是红孩儿赠与宁默的赤炼乾坤烟。
远处时刻注意这边的红孩儿一愣,认出那是赤炼乾坤烟,但脸色没多大变化。说来也怪,两人曾共用一个身体,或许是这个原因,这两天众弟子相处,小宁默一直想对红孩儿亲近。红孩儿却每次看到小宁默心情复杂,对小宁默一直不冷不热。
两人之间的债已经结清,孙清清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他们去了。
对于宁默体内的赤炼乾坤烟,孙清清有慎重考虑过。对比几个弟子,宁默生理心理年龄都最小。但要说到起点高,对比除去无迷外的几个徒弟,宁默至少要高出一个泰山,就是因为这赤炼乾坤烟。
孙清清手一翻,三昧真火散去。两道灰烟没了目标,又飘着想钻回宁默体内。孙清清大手一拿,就如天罗地网,将两道灰烟紧紧拿在手中,灰烟在孙清清手中死命挣扎,烟气化作鞭子不断抽打孙清清的手。
宁默吓得脸色煞白,他年龄小,加上又没有修炼过,根本无法控制赤炼乾坤烟,如今看到赤炼乾坤烟“自作主张”,心里害怕孙清清会发怒。
孙清清无奈一笑,宁默的胆子未免太小了一点。手指一动,温暖重新包裹住宁默。“没关系,为师只是看看这赤炼乾坤烟是如何收纳天下万火的。”
宁默见师父和颜悦色,加上两次用神通安抚自己,也知道师父不是严厉的人,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只不过眼神还是怯生生的。
孙清清张开手掌,任由两道灰烟在掌中飞来飞去,怎么也飞不出手掌的范围。孙清清一张嘴,一道三昧真火化为寸许长蛟龙飞出,飞到两道灰烟旁。
两道灰烟扑上去,头尾相连,化作一个烟圈将火焰蛟龙框住,点点火星从蛟龙身上飞出,被烟圈吸取,不消一时片刻蛟龙被吸收殆尽。两道灰烟欢快的在掌中盘旋,不时吐出一点火星。
孙清清眼睛一眯,一张嘴又吐出十寸来长的火焰蛟龙,这次两道灰烟没有再首尾相连,而是螺旋爬升缠绕在火焰蛟龙身上。火焰蛟龙看起来像腾云驾雾,又像是云山雾罩。
大约用了与第一次吸取火焰蛟龙同样的时间,第二条火焰蛟龙也被两道灰烟吸收“消化”。
孙清清这次直接在手上升腾起大团三昧真火,将两道灰烟吞下。不料两道灰烟竟然像是鱼儿进了水,鸟儿飞上天,在三昧真火中肆意遨游,还是差不多的时间,一大团的三昧真火就被两道灰烟吸收吞掉,烟与火差距之大,使这一幕颇有几分小水蛇吞猛犸象的荒谬。
孙清清点点头,果然是能让大闹天宫高手束手无策的异宝,三昧真火本已经是极高级别的火焰,在赤炼乾坤烟面前却比老鼠遇到猫还要老实。大老鼠尚且能够咬死小奶猫,三昧真火遇到赤炼乾坤烟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其吞噬。
估算了下时间,赤炼乾坤烟无论吞多少的火焰,都只用二十分之一时。孙清清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平时修炼尚可,用来战斗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