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同学们,占用大家几分钟的时间!在放学之前,有两件事情要和大家统一说一下。”广播突然响起,级部主任的声音传遍了教学楼的每一个角落。
“啪!”李凡一直在转的笔掉在了桌子上。他烦躁而疲惫地瘫在椅背上,无奈地盯着天花板,回忆着那些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还折磨了自己一整个周的生物遗传题。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本来应该吓到很多人的,可现在是三点整,双周周六的三点整,同学们期待两个周之久的放学铃即将在十五分钟后响起!骚动的暗涌已经遍布了班级的每一个角落,此时此刻,身在无边题海,心在王者峡谷,一大群人中,竟没有几个还在专心学习。
“第一件事情,一个周之后进行期中考试,请同学们认真复习!”
“我&#*%!”
“为什么?凭什么!都没听说别的级部要考!”
“这也太#@*%了!”不满的叫喊顿时此起彼伏。
“这教数学的秃顶大叔一定难以体会生物的难处。嗯?数学?哦,我数学周末卷还有两道大题没写……”李凡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次考试非常重要,直接与高三时的个人评定挂钩……”
“知道了知道了!都讲了五分钟了,不是还有一件事嘛!”孙炜抬着头,梗着脖子,对着主任声音传出的音箱大声喊,班里随即迸出一阵爆笑,走廊里的值班老师悄无声息地打开门,默默地站在了班门口,整个班级顿时鸦雀无声。
在级部主任滔滔不绝的演讲声中,四十几双眼睛静默着目送着值班老师离开,几秒钟后,窸窸窣窣的讲话声又默契地响起。
“第二件事情!”
“我的老天爷他终于讲完考试了!”感叹从班级里爆发出来。
“下个周将在校内推广pad教学,课后作业、随堂检测、课上提问都可以通过pad来进行。详细信息将在周一班会课上统一布置。”就在此时,不负众望的放学铃终于响起,主任终于被迫关闭了话筒。
回家路上。“啊,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家啦!”孙炜贪婪地呼吸着校外的空气,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你不会还想让我带你出去吧?”听了孙炜的话,那日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那好像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自己已经做啄木鸟那么久了吗?
“才不呢!我可是好孩子!”孙炜嘿嘿地笑着说,“不过你最近可是没给我带吃的!”
“又来了又来了!你可真是得寸进尺!”李凡笑骂道,“我给你带过的炸鸡能够重组出一个养鸡场,给你带的烤串能够还原出一个队的牛和猪,你也不知道表示表示!”
“你要我怎么表示?难不成请你吃饭啊?”孙炜嘟囔着,嘴撅得老高。
“我听见了~你当然要请我吃饭!”
“哪有你这样的!”
“少来!不然给我把炸鸡吐出来!”
“好好好我认输,待我寻一个黄道吉日……”
“不行!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那吃什么我定!路口大排档,6点,不见不散!”
“成交!”二人一路打闹着回到了各自的家。
六点,李凡穿着灰色运动服背着小包出现在路口,不远处的大排档棚子里,有一个白净的胖子冲他高兴地挥手。
“你这是?”看到李凡的着装,孙炜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吃饱了活动活动嘛!”李凡回答。
“要我和你一起吗?我可是你坚强的后盾!”
“可以考虑,不过最近越来越危险了。我上次碰到一个控制气流贴小广告的中二病晚期,真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干点大事不好么,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能力,还不如……”看到孙炜茫然的眼神,李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一些只有自己这种人听了才不会觉得奇怪的话。
刚刚李凡所说的,换成我们的话就是用非常严肃且认真、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有手也不干正事如果手不需要的话可以送给有需要的人”,只不过李凡的后半句没有说出来罢了。
在这里,对用能力做出的事情的评价很少与能力直接挂钩。比如说一个人用能力干了好事,大家会夸赞他的人品而不是能力;一个人用能力做了坏事,大家会说他道德低下而不会说他辜负了自己的能力。
“啊,没什么。我饿了,你点菜了吗?”李凡心虚而拙劣地岔开了话题,幸好孙炜没有追问。随着一盘盘烤肉的接连出现,原本由李凡带来的尴尬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旁观者的视角里,两个混在一群成年人里的少年坐在小凳上,争先恐后,埋头苦吃,有时竟然突发争抢,边抢边笑,边笑边骂,边骂边抢。桌上的两瓶快乐水在周围一杯杯的啤酒中显得格格不入。
待到水足肉饱之后,李凡相当满意地注视着孙炜用颤抖的双手打开并不饱满的钱包,艰难地掏出几张10块,又将钱包翻了个底朝天,倒出几枚硬币,数了半天终于付清了饭钱。孙炜用怨恨的眼光看着李凡,李凡没有理他,站起身离开,甚至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口哨。
“李凡你个臭不要脸的!今天我跟定你了!”
无人的街角,李凡停下脚步开始换装(其实也就是把运动服反穿,带上手套,手里拿好塞入面具的礼帽),孙炜在旁边站得笔直,时不时警惕地四处张望。
“你干嘛……”李凡被搞得相当不自在。
“为你放哨,以防有人觊觎你的美貌。”
“……”
“然后呢?你怎么寻找目标啊?你的警用电台呢?”
“你当这是拍电影啊!哪里那能那么容易就弄到警用电台啊!”
“那你的目标从哪来啊?”
“自己找啊。满城转悠,虽然也不是每天都能找到。这边的治安,好着呢!”
孙炜无语了,从他低垂的眼角可以看出,他对于啄木鸟的超英幻想已经破灭了一大半。
李凡带着孙炜穿梭于无人问津的小巷,属于周六夜的喧嚣和繁华都成为了背景。这种反差是很容易令人沉醉的,不过对于孙炜,在美好与宁静之前到来的是怨念和疲惫。
在一个拐角处,李凡突然停了下来,埋头走路的孙炜一下子撞在了李凡身上。孙炜刚想抱怨,嘴巴却被李凡捂得严严实实。李凡用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一男一女正在激烈争吵。那个应该就是目标了!孙炜点了点头,李凡松开捂住孙炜嘴巴的手,把手在孙炜身上蹭了蹭,戴上了面具,走出了拐角。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面具之下的李凡问道。
“这个女人!她想要破坏我的家庭!”发出怒吼声的是一名年轻男子,看起来还不到20岁,双眼通红,怒发冲冠。和他争吵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眼里忍着泪,与男子相比镇静的多。
“你来给我评评理!这个女人趁我母亲不在的时候到我家和我父亲拥抱!算了我直接给你看吧!”一幅全息图像呈现在李凡眼前。
“是能够用神经系统投射画面的稀有能力呢。这个能力我好像在哪道题里见过……”李凡想。
男子的房间。听到敲门声,父亲前去应门。
“你是……是你?”
“对,是我。”
“真的是你?你不是已经……天哪我真的不敢相信!”
“这个以后有机会再细说吧,我还有工作没有忙完。我只是……只是实在太想你们了。”
“爸,什么人来了?”男子觉得有些不对,出声问道。
“啊,没你的事!”父亲回答,声音有些慌张。这可不大对啊!男子开始通过门缝偷偷向外看。“小新还好么?”一个陌生的女人问父亲。
“小新?这是我的名字!不会吧……“男子惊愕地发声。
“好,好着呢!”父亲似乎已经热泪盈眶。
“当年抛下你们,我真的很抱歉,这么多年我一直寝食难安。”
“好好,我知道,知道!这次就不会再走了吧?”父亲居然拉起来那女人的手!
“等忙完最后一点就可以了。我现在就在市内。有事打电话就可以了。”
“可是你原来的号码打不通了。”
“哦对,我给你存个新的。”女人接过父亲的手机。“这么久密码都不换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一直是你的生日。”父亲好像也要哭了。
“我丢!不会吧!”男子在屋里叫出声来。
“下次回来,琳琳也在家了,她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琳琳?那是母亲的名字!”男子在屋里小声嘀咕。
“你先跟她说一声吧,我怕她直接见到我受不太了。”
“这铁定受不了啊!老爸这是搞哪一出!”
“我先走了!再见!”女人边说,边给了父亲一个巨大的拥抱。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男子怒不可遏的脸出现在李凡面前。
“这叫我怎么忍!我偷偷打开了我爹的手机,找到她的号码,发消息约她出来,就是要和她当面说清楚!我父母老来得子,把我养大不容易,就算当年真的是我爹的错,现在也不能让这个女人破坏我的家庭,伤我母亲的心!就算……就算我不是我妈的亲儿子……”男子的声音渐渐哽咽,最终抱着李凡哭了出来。
李凡头皮发麻,手足无措,早知道就不管这闲事了!“孙炜这小子一定笑疯了吧……”李凡想。
“小新……当年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又听过一遍谴责的女子说。“你闭嘴!别想让我叫你妈!”男子咆哮着打断了女子的话。
“那个……我能说两句么……大姐,你真的是他亲生母亲么?”李凡小心翼翼地问。
顿时,空气安静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远处的孙炜,都集中在女子身上。
“是的。”女子回答。
“有什么证据?”
女子投射出自己抱着还是婴儿的男子的画面。
“这根本什么也不能证明!她在说谎!”男子喊到。
“她也是一个特殊能力者?难道……”李凡心中一动,转向男子,问道:“你的父母中有人和你有相同的能力吗?”
“有的,我父亲跟我有一样的能力。”
“我有一个推论……我觉得她应该真的是你的亲生母亲。”李凡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请自动脑补名柯的BGM)“根据高中某生物试题的讲解,神经投射是一种极度稀少的能力,其遗传方式和色盲相同。“
“至于色盲,根据高中生物课本,是一种伴X染色体隐形遗传病。对于有两条X染色体的女性,只有两条X染色体上同时携带隐性基因时才会发病,;而对于只有一条X染色体的男性来说,只要X染色体上有隐性基因就会发病。儿子只会从父亲那里得到一条Y染色体,从母亲那里得到一条X染色体。所以父亲的X染色体是无法传递给你的。现在请问你能确定你现在的母亲没有隐性基因吗?”
“这个我还真的知道!她的确没有隐性基因,他们在我出生之前为了防止遗传病专门做过检测。”男子信誓旦旦地回答。
“好!那么真相……就是你想的那个了!”(是不是以为我要真相只有一个名台词呀唉你还是太年轻了)
扑通!在真相边缘挣扎了许久的男子终于无法支撑,跪倒在地上,泪水从空洞的眼睛里落下来,到现在,他仍然不肯相信这个荒谬的事实。自己十几年的生活都是虚假的吗?李凡在旁边静默地立着,透过面具向他投出无比同情的眼神。
“生物是个好东西啊……”李凡想。
“啄木鸟……是吧?我听过你。”女子打破了沉寂。“我是搞研究的,听得懂你说的话。你说的很对,不过你忽略了一种可能。”
“依然用色盲举例子,患病父亲和正常母亲能够生出患病的女儿,在基因突变的前提下。”
“可基因突变的概率非常低啊。”李凡回答。
“不错,但它真的发生了。因为我出生前父母做过检测,所以我表现出能力后他们吵了好久,最后给我做了亲子鉴定才得出基因突变的定论”女子望着李凡,眸子里虽然还有泪水但波澜不惊。
“你是说……”
“如果你的想象力足够丰富,就能得到答案。”
“……你们是姐妹?”
女子白了李凡一眼,慢慢走向跪在地上的男子,蹲下身子,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小新,听我说,我是你的母亲,你的父母是你的外公外婆,我的父母。”
什!么!男子猛的抬起头,眼睛瞪得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李凡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差点蹲坐在地上。角落里的孙炜抱住了路边的树。
“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我和你爸都在科研公司上班,保密极严,我们的父母至今仍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你一岁的时候,我们接到通知要出差参加研发工作,工作全程严格保密,因此我们的手机都寄存在公司。那天出差路上发生了车祸,我重伤昏迷,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几乎没有医生能相信我会醒来,而你的父亲……没有等到我醒来就先走一步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从伤痛中恢复。“那时只通知了父母我重伤昏迷,你父亲去世,由于我苏醒后研发未完成,我还要继续为公司工作,保密协议依然有效,我苏醒、平安的消息一直无法传达给你们。现在研发工作几近完成,我才有机会回到这里,见到我的父母,见到你。
至于你的外公外婆……我前不久才知道,公司在我昏迷之初就给他们寄了保密协议,不到研发完成绝对不能向你说出真相,所以他们才自称你的父母吧……”
“……妈妈…?妈妈……”
不再有人说话。小新和女子紧紧相拥,二人的肩膀抖动着,他们身下的地砖颜色一点一点地加深了。
李凡默默地离开了现场,孙炜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很奇怪吧……”李凡问。
“很奇怪……又很感人。”孙炜回答。此时此刻,刚刚目睹了一切的二人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复杂。
“学遗传……有点用吧?”
“这样看的确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