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几个月前,临王殿下大婚,娶的是舒丞相家的‘千金’,只是这个千金稍逊了一筹。
原本陛下圣旨上点的是舒府嫡女,也不知是这个嫡女无福还是时运不济,在陛下下达圣旨不久后的某一日出府祈福的路上,被匪徒掳走,虽然及时救回,中间还是有几个时辰的空隙,即使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堵不住悠悠之口,名声已毁。皇家是不容许此类事情混淆视听的,毕竟有辱皇家圣明,只是圣旨已下,断没有撤回之理。
于是便有大臣提议从舒家次女中另择一位。
舒府拢共就两个女儿,嫡女舒子玉乃是冉皇后的妹妹冉夫人所出,出了此事后,舒子玉受不住打击上吊自缢,虽然发现及时救下后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打击过大脑子却变得不大灵光,有些疯癫愚昧。舒丞相怕她再受打击,便安排去乡下静养。
次女舒子鱼并非冉夫人所出,乃是舒丞相的糟糠之妻林氏的女儿。据说舒丞相未立相前,乃是一位碌碌无为的幕僚。二十多年前曾在苏将军麾下任职,苏将军未投敌叛国前也是一位叱诧风云的人物,后来被人告发并斩杀在阵前。而斩杀之人就是那个幕僚,然后他凭借着此功劳一步步攀爬向上,之后更是抛弃妻女与冉家联姻。
舒子鱼实际年龄比嫡女大上两岁,与自己一般大小,都是十八岁,那日雅沐去喝了酒席,只见拜堂礼时即便一身大红衣裳也掩盖不住羸弱的身躯,可见在府里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婚后跟随临王出使西魏,归程途中兵分两路。一路走管道,一路走山区小路,两队相隔不远,相互照应。一样的阵队,一样的车架,遇流寇伏击,两边的待遇千差万别,另一对虽然也被袭击,却更像是小打小闹,只为拖住他们不让他们前去救援。而这边攻势猛烈,流寇人数众多,又无所不用及其,随从军队不敌,迟迟等不来援军,致使全军覆没,临王负伤,临王妃带上负伤的临王驾车逃离,不幸途中车架坠崖,两人双双跌入谷底,幸得采药女与自家爷爷路过时被救起。
后来听那女子讲述之意,当时境况甚是惨烈,马车四分五裂,车夫也未能幸免于难,临王妃被两个丫鬟死死抱住才留得一线生机,只是可惜了两个衷心护主的丫头命丧当场。临王并未随着车架摔落,而是挂在断崖处横生出来的树杈上,摇摇欲坠,衣服上多处划破,树杈上方还插着一柄断剑。据此女猜测,该是临王途中跃出马车,试图用佩剑插入山崖,以此减缓下落速度寻求生机。临王从树上下来便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等援军找到他们之时已是多日后。那女子甚是自豪的说,她的住处很是隐蔽,一般人可寻不到。能这么快寻到,领军之人本事不小。
那领军之人便是临王的表亲萧公子。
临王妃伤势严重,一个多月后才移回府静养,如今临王府闭门谢客。此次事件并不如表面看到的简单,府里必定要进行一番彻查。雅沐也不好去打扰,从嫁妆里挑拣几样补品委托陈管家送去,权当是一片心意。
轩王妃这一年来倒是时常来找她。说来也是奇怪,她与轩王妃并未有交集,在她搬去竹园后,突然有一日前来拜访,确实如初见时跳的舞姿一样豪爽。
雅沐出嫁后梁老先生便不再来授课,只是来太子府做客两回,每回都是长吁短叹的,一边气她没出息,人变得笨了还木讷,一边又骂骂咧咧的说殿下眼拙,看不到蒙尘的珍珠云云,然后便气哼哼的走了。雅沐知道是殿下阻止先生来给她授课的,她不怨他,当初既是他求来的如今再撤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值不值得的问题;之前值得,皆因她救过他;如今不值得,便是她在他心里是恶毒的,是害死他心爱的人的罪魁祸首。
你看,人是多么容易善变,是非曲直不过当事人一张嘴,既能让人上天入地,又能戕害人于无形。
思绪在晨钟敲响中慢慢回笼,多少个日日夜夜是在这样的暮色中流逝的,她不记得了。动了动冷得有些麻木的身体,回到卧室安寝。也只有在这时她才能入睡片刻。
每日里最有盼头的时光,大抵便是在厨房忙碌了吧。厨房里的厨娘早就习惯她的身影,每次都会把前期的工作做好,因为雅沐自己的刀工着实令人堪忧,参差不齐跟狗啃似的,跟她们是没有可比性的,所以她只是负责亨煮。
一份食盒里装着蒜香菜心、肉末干煸豆角、百合桂花羹、鸡肉鲜笋汤、孜然酥肉,另外还有两种开胃小菜;另外还有一份食盒简单一些,只两个素菜跟米饭,厨娘帮忙一一把它们放进食盒里,分别放好,待会陈管家会来拿走其中一份。
其实雅沐之前并不会做肉菜,这一年多来,倒是跟厨娘学了一星半点,会做的种类并不多,像孜然酥肉就不是她做的,她拿手的也就酸甜脆骨,烤鱼也勉强算会。
犹记得当初某一日清晨时分,陈管家找上门来顾左右而言他的扭捏半天才说让她帮忙做两个菜,或者教会厨娘也行。
雅沐当时很是诧异,不知陈管家无缘无故的为何突然拜托她帮忙做菜,没有当即应允。后来转念一想,这些日子陈管家对自己的照顾,也不好佛了他的意只得应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一帮忙便是一年半的时间。
陈管家一进到厨房外间,便见厨娘已把菜品摆放好盖盖子,一脸欣慰的对着还在忙碌的太子妃道谢:“这些日子辛苦太子妃了,老奴过来取食盒的。”
“管家不必客气,雅沐也是借管家的光,省去不少麻烦呢。”她没有说谎,竹园里没有灶房,厨房给她准备的吃食太过油腻吃不惯,若是自己开火又不方便,只得偷摸着做了几个咸菜将就着吃些。后来管家的请求倒是给她光明正大的机会,而且自己只是负责做几个素菜而已,一举两得。
“天凉了,管家早些回去吧。”
“是,老奴告辞。”陈管家行过礼,拿起食盒告辞。
雅沐装了两碗饭,也准备离开。厨娘们不敢劳烦她多做吃食,所以每次厨娘给她准备多少食材,她就做多少。厨娘们还得准备府里自己跟下人的食物,她也不好留在这里捣乱。打开食盒准备放米饭时,有些愣了,看看食盒外围又看看菜肴,这个食盒是自己的,里面的菜却不是自己的。两个食盒虽然一样,但是式样却不一样,看来是厨娘装反了。
她连忙拿起食盒去追,紧赶慢赶的,终于在陶然居院门口追上。
雅沐气端嘘嘘的喊:“陈管家稍等。“
陈管家错愕的回身,问:“太子妃何事?”
雅沐喘着气,指指自己的食盒又指指他的食盒,断断续续说道:“拿…拿错了,里…里面的菜装…装反了。”
陈管家看看食盒,再打开查看里面,只有两道素菜,分量也少,难怪刚才觉得轻了,也怪他没有打开查看一下:“是老奴疏忽了,还让太子妃特地跑一趟。”然后两人换过食盒。
刚才跑得急了,气息有些还未缓过来,看这时辰,雅沐拿着食盒不敢多呆,转身准备离去。
陈管家忽然道:“太子妃要不进来用餐吧。”说完惊醒过来,恨不得咬自己嘴巴,这些岂是自己能作主,殿下对太子妃虽算不上苛刻,平日里视而不见的也让人觉得寒心。接触的这些时日,太子妃就是个毫无心机的人,善良又大方,府里的人被她感染慢慢的对她改观,也开始尊她敬她。
雅沐看着陈管家说完此句话时略显为难的样子,知他只是客气话,笑道:“陈管家好意,雅沐在此谢过。”然后垂下眼帘,有些落寞的说:“只是,我做这一切本就是希望他能快乐,若他见到我,只怕会扫兴呢,这样岂不是有违我的初衷。”雅沐看了一眼陶然居的牌匾,笑着大呼一口气:“陈管家进去吧,雅沐也告辞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