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分。发挥有点失常,但也有这个分数)
(支线可算结束了,正式进入主线)
这些天,齐定胜的压力堆积如山。
他开始读那封信。
内容详细,基本解答了他所有疑问。
他仿佛来到了一个雪白无暇、无边无际的世界。
老霍就在他的正对面,两人各自坐在一张白椅上。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柔和。齐定胜心想。
俩人共处于同一屋檐下时,他睡衣、休闲服穿得居多,而现在,他也一身西服,外黑内紫,长长的白发垂落下来,其右眼差不多被遮住,朝气蓬勃。
“写这封信时,你刚被我派下楼不久。”
霍不悔扭着头,望着左侧,尽管那边除了白光,空无一物。
而他很快便回过了头,微笑着正视起齐定胜的眼睛。
“而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早已经死了吧?或寿终正寝,或死于非命。”
满手黑斑、惨遭诅咒的画面下意识的从脑海中闪现。
童邪以为大雨能将他乱刀砍死,继而头也不回地进入走廊、拉开了顶楼的直达门。
齐定胜默默低下了头,默认了这一事实。
“你一定积攒了不少困惑吧?”霍不悔温情地看着他,手按放在腿上,“我就在这里。”
还能有什么困惑呢?
无非就是脊椎的事。
齐定胜第一时间回想到的是:
时空裂痕涡轮般旋转,将尸体清理,带来安定,将云雨吸收,换上星空。
可他耸拉下肩,低下头,回答的却是:
“我……好像用不了脊椎了…”
他弓着腰坐着,十指相叉,忧忧地、整齐划一地晃了下手指。
“我…感受不到它了……”
他惭愧地偏开了目光,脸也埋得更低。
“这样说你可能会失望,但…或许…”他双手握紧,看着脚边,囧眉,苦笑,“你当初真的选错了人。”
霍不悔静静地看着他,陷入了沉默。
齐定胜也在信上飞速找寻。
他找到了答案。
霍不悔也就缓缓地开口:
“…假设现在,”他轻轻舞动着苍老的手,“有一个地方…出现了蛮兽,你没有脊椎加身,你仍会去么?”
“…应该不会吧……”齐定胜低落地回答。
因为蛮兽远远谈不上“无法战胜”。未必需要他赶过去。
“那如果出现的不是蛮兽,而是魔龙呢?”霍不悔追问。
齐定胜显而易见地怔了一下,并未回答。
他会赶去增援吗?
他想起了童邪那一炮。
他会吧?
他又想起了顶层走廊里,俩人之间缠斗。
他会。
“而这就够了。”霍不悔微微笑,“无论你决定这么做时,是为了钱权,抑或是名声。”
“救助他人一定得用到脊椎吗?”他突然反问。
“不,”自问自答时,他翘着腿,悠悠伸出一根食指,冲少年点了点,“一颗想要帮助他们的心即可。”
“可有好多人因我而死,因我而伤……”
齐定胜想起的是食人花含住唐雪聪后,那自爆的冲击性画面。
后者面目全非。
无辜群众也尸碎横飞。
就连那家拉面摊的老板娘——
她和孩子的脸,全被印在了那头兽中败类的手臂上。
只因蛮兽要来杀他。
“你大概率会被蛮魔知晓身份,你肯定要比我艰难得多。”
信中,霍不悔早已猜到这点。
他双手交叉,兜住膝盖,直视起少年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轻。
“可无论发生了什么,滥杀无辜的都是蛮魔,错了的……绝不会是你啊。”
“你不可能每次都救得了所有人。”他继而补充,“哪怕你有脊椎加身。”
齐定胜依然自责。
霍不悔却用一段过往,打断了他。
“我也曾想保护所有,因为身怀脊椎。
“可每分每秒都有多少悲剧发生?不计其数。
“你救不过来的。”
“拐卖、囚禁、轮侵、同类相杀……”他摇了摇头,“人与人之间都悲剧无数了,这都还没把蛮魔算上在内。”
“而我无论是化身为海神、火神……还是剑神。
“每次我赶去救场时,永远会不可避免地听到同一种声音。”
他睫毛闪动,无奈地看向齐定胜,无奈地笑。
这段文字比鸿毛还轻,却又比山沉比海重。
“他们哭,他们问:
“‘你为什么来晚了’;‘你为什么没能救下他(她)’。”
你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齐定胜很想问。
他的消极,仿佛也立刻止于这瞬。
“一开始我也非常自责。”霍不悔叹息了声,笑了笑,“但后面——我开始失望。”
“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变得只会期盼我的到来。
“他们没想过自救。
“也就更不可能去救助他人。”
废墟里,人们彼此安慰着圣子离此不远。
他们一点也不担心。
他们甚至忘却了自己未尝不能自救。
“我一直觉得,人们,若都能朝着正确的方向行动……”
霍不悔沉默良久,舞着手,再度开口。
“那么,即使‘正义’还在路上。
“哪怕,它尚未出发。
“甚至,它根本不会到场…其实都无关紧要。
“因为它已在现场。
“滋生、传播、壮大。”
霍不悔噘了下嘴,耸耸肩。
“真正可怕的,不是它迟到或者缺席,对吗?”
“孩童被拐卖,你视而不见。
“有人被囚禁,你还帮忙看守,生怕她跑了。
“有人被轮侵,你默默路过,甚至…加入。
“那么就是哪天,有人又在公共场所里大开杀戒,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你想必也一定会选择站以待毙的吧?
霍不悔怨念地盯着齐定胜,用了好几个“你”,但指责的并非后者;
而是那些无知到错不自知的人。
“最可怕的根本不是它迟到或缺席啊。”
他轻声说着,慢慢垂低了眼帘。
“最可怕的是,你在人们心中,根本找不见它。”
“千万不要自责,定胜。”
他平静地看向少年,坚定、相信。
“你应该愤怒。”
“愤怒于蛮魔滥杀无辜,还卑怯地迫害你的亲友。
“它们是害虫、老鼠、懦夫……却妄想以下克上。”
雪白的世界开始变得一片光亮。
齐定胜丝毫不受其影响。
霍不悔却正在被其带走,被淹没被笼罩。
他要离开了,再没有下次再来。
可他却朝齐定胜,莞尔一笑:
“要愤怒,定胜。”
老霍走了。
信读完了。
齐定胜却是一副痴痴的表情,眼睛睁大且出神。
晚风的冰凉令其回过神来。
他释怀地笑着低下了头,信已叠好,并塞入外衣内侧。
他会去公会交接,再去讨伐蛮魔的。这一目的更加坚定。
这一路上会有多少怪物等着我呢?
他叹气,但不再沉重;举头望明月。
夜深月美。
圆月之下,森林阔道上,俩美男伫立在满地横尸中央,一个阴柔一个阳刚;尸体也要么身首异处,要么干脆就是一滩肉泥,而不变的是,它们的身前或背后,都有着显眼且惨烈的摔伤。
血的味道久久不散。
因生人彻底死完而完全死寂的村子里,龙蛇蜿蜒着爬出,长躯上所残留的血迹,被鳞片一一吸干。
它刚屠完村。
它两眼渐渐变色,默默感受了下。
下一站是……齐云村吗…?
人类很好吃。
它又兴奋了起来。
地下水洞里,鬼魂伫立于四尊巨像中间,背后是一面宽且长的巨大空缺,空位的左右两旁各挨着一名魔卫。
水在滴落,他嘴唇颤动,也在嘱咐着什么。
但没人听得见水声,同样也没人听得清他隔空传话的内容。
可以确认的是——
他已经派出了一名魔卫。
所以这排巨像中间,才出现了一道空位。
齐定胜可以想象这一路该有多么艰险。
但这压根就不重要。
为了她;
病房里,月光下,唐雪聪已暂无生命危险,但呼吸微弱,且迟迟不醒。
杀光它们就完了;
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