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仍有些微凉,但凌夕很喜欢,空气有些湿润带着淡淡的青草花香味道,有些农家的意味却别是一番风味。窗前的梳妆台上凌夕一个机灵猛然惊醒,突然想起有个麻烦还未解决,她揉了揉有些迷糊的杏眼转眼朝床上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受伤的男人已经离去徒留带着些许血迹的床单。
凌夕有些微微的诧异,这么重的伤他居然……也罢!倒是为自己省了好多麻烦,凌夕这样想着,白皙的手掌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恼怒,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丝毫没有防备那个男人,好在男人并没有伤她性命。
“小姐,你起了吗?”门外传来小可熟悉的声音拉回了凌夕的思绪,她将自己的头发捋到耳后,轻声道:“进来吧。”
小可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生得聪明,长时间的伺候使得她懂得察言观色,也知道作为贴身丫鬟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凌夕看了看端着脸盆进来的小可道:“小可,去把床单处理一下,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哥哥。切记要小心处理。”凌夕可不想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给丞相府引来麻烦。
小可看了看凌夕有些凝重的神色,答道:“好的小姐。”
凌夕不再想这件事,她对小可的办事能力从来都不曾有怀疑。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想到这儿凌夕忍不住朱唇微微上扬,心情莫名多了一丝愉悦。
有美人兮略施粉黛,弯眉如柳,红唇如珠,凌夕算不得绝色美人,但她却有自己的独特气质,似红尘遗珠又似池塘睡莲,不妖不媚,不艳不俗,淡雅如菊,清丽如竹。
相对以往的朝代大齐国女子相对自由,没有诸多规矩加以限制,更不如历朝历代严苛。凌夕坐在自家的马车上,细长的手指微微撩起车帘,嘴角微翘,凌夕喜欢这样的繁荣,祥和安乐,没有战争,没有流离失所,大哥也不用远驻边防,父亲母亲也不用为他日夜忧心。
出了永康城往西行二十里有一处叫临山的地方,凌夕也是采药时偶然发现,此处山顶密林有一竹屋,倚山而建,傍水而生,门前有两株桃花四季不败,惹得凌夕很是好奇,后来才知道是有人施之药水保其花朵常年开花,而这个人就是授她医道的师父归山老人。
还未走进竹门,便听阵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婉转的琴音配着青山绿水倒显得弹琴之人此刻安宁的心境。入内,凌夕突然就觉得不该打扰此刻的这份宁静。那人头戴玉冠,青丝如柳,浓眉下一双玉目清澈如水,轮廓分明的脸似是带着一丝浅笑,一袭白衣随着微风轻轻扬起好似要乘风归去,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古琴上熟练的跳动,发出一个个悦耳的音符,他有些入迷似乎没发现有人到来。
“六哥。“凌夕看得出了神,忍不住轻唤一声。
男子闻声稍微抬头,同时手指也轻轻抚平琴弦,嘴角微扬,好看的双眸便映入了凌夕的身影。
“来了?”穆京凌起身朝凌夕走去,带着衣袖熟练的扶了扶凌夕的发髻,似是玩笑又带着宠溺,“你师父今日不在,但却交代我好好检查你的功课,近日可有偷懒?”
凌夕看着眼前好看的容颜有些发愣,不免感慨又有些怅然:“六哥,你生得如此好看叫我身为女子可怎么活?”
穆京凌闻言一笑,道:“夕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自信了?”
“在你面前如何自信,也不知永康城内多少女子为你怅然如失?”说道此处凌夕心里有些发酸,她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移开话题继续道:“每月的初五我都到此处和师父报学习的进度,自是不会耽搁。”
穆京凌似乎没有听出凌夕话语里的异样,笑道:“如此便好。”复又轻声低喃:“不知不觉夕儿竟到了婚嫁的年纪?”他说得小声,凌夕并未听清。
凌夕不打算追问,她知道对于穆京凌有些事他如果愿意她知道便不会隐瞒,既然他不愿说她便不问,安静的陪在他身边就好。问多了说多了她便有些害怕,怕失去这唯一的资格。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一年前她第一次在竹屋看到晕迷的穆京凌时,便有个人悄悄在她心中住了下来,怎么拔也拔不掉。凌夕明白大概这就是喜欢,她喜欢上一个人,一个生来就不平凡的人。她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但几次相处下来这种喜欢只增不减,来势汹汹使得凌夕措手不及,穆京凌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可以牵动她时刻的目光,他就如谪仙使她不得不追随。可是凌夕有些害怕,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时而亲近时而疏离,似乎对任何人都一样,对她也不曾特殊。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挑明了便再也回不去,如果要承受这样的结果倒不如现在这样挺好。
凌夕敛了敛思绪,岁月静好,何为为难自己为难别人?莫待花落空折枝,莫等人去楼空不自知。凌夕坐到古琴旁,指尖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清脆的声音,在空灵的山谷有些突兀。穆京凌清目随着她,随着凌夕自然而然的坐在她身边,好似多年养成的习惯。其实,他们也不过认识才一年而已。穆京凌目光微晃,声音显得清冷:“后天皇后该归朝了。”
手中一顿,凌夕神情微动,却不言语。
穆京凌,大齐国的六王爷宣王,皇后嫡子。凌夕一早便知道,穆京凌也未刻意隐瞒。这个凌夕一直回避的身份,却在今天被穆京凌毫无预兆的挑明。
掌心拂过心的位置,不知为何有一点疼。凌夕向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在穆京凌这样特殊的身份上本就不会实现,何况,他对她……凌夕笑得有些勉强。如今天下太平,但朝堂却风云暗涌,不似表明的平静。有时凌夕在想清冷如穆京凌,他不该是一个被世俗、权利所羁绊的人,他就该放浪于山野,纵情于江湖,那才是他的人生。只是,这是他以为的人生吗?
凌夕有些走神,便没发现穆京凌的眼神划过一丝无奈。如果可以,他愿远离纷争,放任自己寄情于山水之间。然,他不可以!他有他的责任,亦有他的羁绊。
穆京凌目光扫过凌夕清丽的脸颊,伸手拨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谁也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肩并肩坐着。
人生在世,太多无奈和挣扎。惟愿事事如意,心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