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倒也替朕了了一桩心事。”皇帝大笑，道：“不知皇后看上了哪家的千金？”
“皇上说笑了，臣妾几年不在永康，哪里了解各家千金的品性。”皇后说到这里一顿，又道：“不如让两位王爷看看在场是否有合自己心意的，若是有合适的皇帝不如再保媒赐下婚约，这样倒也显得皇帝开明。”
皇上思索了一会儿，笑道：“就依皇后的。”说完他又看向两个儿子，见他们岿然不动，似乎讨论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呀。”皇后见穆京凌不语，眼里划过一丝不满，状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呼一声，笑着打趣道，“臣妾偶然听宣王的下人说起宣王似乎看上了一名女子，叫什么来着。”她转身看了看自己的侍婢桃芝。
桃芝会意，恭敬答道：“似乎是丞相家的千金叫凌夕的姑娘。”
听到此处，凌夕心里一惊，脸色有些复杂。
殿内其他人更是神情恍然，凌夕这个名字如果不是皇后提及，怕好多人都忘了丞相家还有这样的一个千金。不怪别人，凌夕平时实在太过于低调。
凌斐皱了皱眉，刚想起身，却被凌远一个眼神制止。凌母手心也起了一层薄汗，神色有些不太好看。
穆京凌紧了紧手里的酒杯，脸上依旧不懂声色。倒是旁边的穆京希听到这个名字微微挑了一下剑眉，眼眸闪过一丝异样又飞速归于平静。
齐红绸见凌夕变了脸色，有些担忧的握了握她的手。
“对对对，”皇后像恍然大悟，笑着扫视大殿，“凌夕可在？”
被皇后点了名，凌夕也无法再隐形下去，只得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盈盈一拜：“臣女凌夕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你便是凌夕。”皇后上下打量，“抬起头来。”
凌夕依言抬起头，内心却有些慌张。此刻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脱身而又不会太过难堪。
“好一个清新脱俗的姑娘。”皇后赞道。
“是个不错的清丽佳人，举止得体，不失大家风范。”却听皇上笑着说，“丞相可是将自己的女儿藏得极好啊，若非皇后提起朕都忘了丞相还有一个千金。”
凌远起身作揖，惶恐答道：“皇上谬赞了。”
“哈哈。”皇帝大笑道，“丞相不必惶恐，朕的儿子眼光倒是不错。”
皇后美目流转，笑得每轮美焕，很好，似乎事情在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既然宣王中意，却不知......”
“父王。”大殿上一道声音不急不慢的响起，打断了皇帝的话。众人这才发现宣王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到朝华殿中间，目光看了看身边的凌夕，有些微冷，似乎还有些复杂。
凌夕同样看着他，可不知道为什么，凌夕觉得有些冷，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身子。眼前的六哥，突然让凌夕觉得有些陌生，和记忆中那个永远一尘不染的六哥无法重叠。
皇后柳眉一紧，看着穆京凌的眼神有些警告。
穆京凌收回自己的目光朝皇后看了一眼，然后朝着主位一拜，淡漠的声音继续响起：“父皇明鉴，儿臣不认识什么丞相千金，何来的钟意一说？”他没看凌夕突然有些悲凉的神情，又道：“儿臣自成年以来未像二哥身居朝堂替父皇分忧，也没有像五哥一样血洒边疆，如今儿臣只愿能协助父皇为我大齐国尽一份绵薄之力，所以儿臣暂时没有立王妃的打算。”说完他深深一拜，不理所有人的表情。
凌夕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使自己看起来还算正常，她听到大殿之上各种窃窃私语甚至是嘲讽和冷笑，夹杂着难堪让她倍感羞辱，也看到了亲人朋友忧心仲仲的神请和目光，但她什么都不能在意。
内心一股渐渐散开的疼痛侵蚀着她，一刀一刀、一点一点的刨心。
穆京凌不喜欢她！
若说之前穆京凌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不能明确，那么此刻该是万分明了了。
凌夕向往的是一双人到白头，可是遇到穆京凌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执念似乎也不那么重要。甚至在刚刚那一瞬间她想过，如果那个人是他，便应了这桩婚事又如何？纵然前途漫漫、荆棘遍地，即使高楼宫墙折断了她对自由的向往，她也愿意陪他一起走下去。
可是此刻，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凌夕想起昨天穆京凌让人带的话，所以他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余光落在身边这个男人身上，他让自己不要来，不来便不用当众承受这些难堪和屈辱，可是自己来了，他毫不留情面的断绝了她的一丝念想。
凌夕微微低下头，遮住眼底的疼痛，所以她没看到穆京凌眼底的隐忍。
这样的变故皇帝有些发愣，皇后更是对穆京凌的行为感到失望，她为他唱了这么一出大戏，他却轻易就割舍了去。
“宣王怕是喝醉了。”皇后想要挽回局面，奈何穆京凌根本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人。
“母后，儿臣没醉。”穆京凌依旧那么淡然，毫不受影响。
“宣王......”皇后有些动了怒气，大声呵斥。
“罢了。”皇帝却出声打断皇后，声音带着些疲倦，“宣王既然无心，这桩婚事就作罢吧。”说完他又道，“丞相千金，温婉得体，秀外慧中，若是日后......”
“父皇。”
冷冽的男声让凌夕回了些神，只见一直不曾说话穆京希突然站起来，深不可测的眼睛从凌夕的身上漫不经心的转向主位：“儿臣觉得丞相千金甚好。”
这番话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众人还没有从宣王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这靖王又要做什么？
皇后掌心紧了又紧，眼底闪过一丝狠意。眼下一切已经超出她的控制，难道自己辛苦筹谋许久就要为别人做了嫁衣？
“靖王这是何意？”
“请父皇赐婚。”穆京希言简意赅，却惊到了众人。
凌夕也是一惊，但见靖王仍然面不改色，面若寒霜。如果不是身边穆京凌一样诧异的神情，凌夕都怀疑刚刚的话不是他所说。
“这......”皇帝有些犹豫。
“皇后不是说，儿臣也到了纳妃的年纪吗？”穆京希难得的解释，“既然到了年龄，便应该做这个年龄的事，凌家小姐，正合我意。”说完，深邃的目光又自然的落到凌夕身上却片刻就收回。
皇帝不懂这个儿子的心思，可是对于穆京希，皇帝心底是愧疚的。
“既然靖王喜欢......”皇帝的话还没说完，皇后却在一旁笑道，“虽然靖王喜欢，不过我们也得问问凌家小姐是否愿意，否则再闹了刚才的笑话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凌家是她需要拉拢的左膀右臂，眼下她必须尽可能的阻止靖王和凌家联姻。
想到刚刚的事情，确实是对凌家有所亏欠，皇帝看向凌夕问道：“你可愿意嫁给靖王？你不需要有压力，这件事朕许你自己选择。”
凌夕看着皇帝有些慈眉善目的脸，不想今晚这么戏剧。
凌夕此刻心乱如麻，一时之间毫无头绪，实在不懂为何穆京希突然跳出来要求赐婚。凌夕从来没见过这个靖王，倒是偶尔听哥哥凌斐提起，也大多都是他在战场如何的英勇无敌、有勇有谋，虽然两人并不在同一个军营，但丝毫不影响凌斐对他的佩服之情。
凌夕看了看凌斐，见他虽然脸色不太好看，眼神却带着安慰和信任，似乎对于她的任何决定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可凌夕仍然忍不住看向穆京凌，这个刚刚才决然刺痛过她的男人脸色如平常一样淡漠，他没看她，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决绝到凌夕以为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那个在过去一年里对她温柔以待的六哥。
为何要这般冷情？
六哥，既然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结局，那就彻底结束吧。至少你再也没有第二次伤害我的机会了。
凌夕收回在穆京凌身上的目光，朝着主位深深的拜下去，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臣女，愿意。”
大殿中鸦雀无声，一句“愿意”，清脆带着决绝异常的清晰。
凌夕很久都没有起身，只有她自己知道，悄然拭去眼角的清泪，凌夕知道，她和她的六哥，再也回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