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刘仁发瘸着腿在前面带路,宋雷背着刘芳紧随其后。刘芳趴在宋雷背上,听着他气喘如牛,几番挣扎要下来自己走,都被宋雷劝阻。二人肌肤相接,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与气息,心中都荡漾着一股奇妙的感觉。
一路上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一会爬坡一会下坡;有时狭窄,有时很空旷。也不知走了多久,又来到了一个大石洞。站在入口的地方,烛光照耀下看不到周围任何东西,光线就被黑暗给吞噬了。宋雷判断这个洞很高很宽。
刘仁发脚上有伤,走得也是累了,他提议休息,待明天天亮了再继续前进。宋雷背着刘芳已是气喘吁吁,听言赶紧把刘芳放下。
“宋雷少爷,辛苦你啦!”刘芳心怀感激说道。
“不必客气,刘指挥-刘姑娘。”宋雷已知道刘芳是女儿身,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她为好。
“以后你就叫我的名字刘芳吧!”刘芳大方地说道。
“好。”宋雷觉得这样也好,又关心地问她:“眼下你觉得伤势怎样?”
“我的伤口麻痒得不是那么明显了,手脚稍微能动弹些了。看来刘大侠的药起效了。”
刘仁发不搭腔,只见他从包裹里取出一个瓷瓶,把里面的药粉撒在地上,在靠着大洞穴的一边画了一条线。忙完这些,又掏出一粒药丸递与宋雷,道:“她该服药了。”
刘芳吞下药丸,对刘仁发感激道:“谢谢刘大侠救命之恩!”
“我不是什么大侠,我救你是因为宋雷答应把《天书》里记载的古墓内容告诉我,所以你用不着谢我,要谢就谢他吧!”刘仁发用手一指宋雷,语气冷淡。
这人说话也太直白了,刘芳一怔,已是不知如何作声。为了掩饰,她说道:“我饿了,我皮囊里有干粮,你拿出来给大家分了。”
刘仁发正在闭目休憩,听说有吃的,腾地翻身坐起。“有吃的?太好了!我都饿了两天了,快拿出来吧。”
宋雷早就饥肠辘辘,也不客气,打开刘芳递过来的皮囊,从里面掏出两个面馕,匀成三份分了。虽然面馕又干又硬,没有水难以下咽,不过三人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吃了东西下去就是不一样。”刘仁发说道:“我来值夜,你们睡吧。”
刚吃了东西,宋雷站起来想要走走,却被刘仁发阻止。
“对了,这地方有些......东西,你们还是莫要随意走动为好。”刘仁发说得不是很爽快。
听似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刘芳与宋雷有些紧张。他俩瞪大眼睛四处张望,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可是,烛光微弱,照不远,四周黑漆漆的。
刘芳悄悄拉扯宋雷,道:“我怎么感觉附近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怪瘆人的。”
宋雷一听,觉得后背发毛。他强作镇定,开口安慰她:“莫要胡思乱想,不是还有我与刘大侠两个男子汉在吗。你受了伤,早点休息吧。”
宋雷话音刚落,洞内忽地起了一阵风,烛光也摇曳起来,似乎有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在洞的上空盘旋飞舞,还伴着“叽叽”的嘈杂声。
刘仁发听到动静后“噗!”地用力吹熄了蜡烛,洞里顿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刘大侠,是什么东西?”刘芳惊问,她的声音在颤抖,害怕中不知不觉已是紧紧抓住宋雷的手不放。
“没事,是檐老鼠觅食回来了。”刘仁发轻松说道。
“檐老鼠?”宋雷思索了一下马上明白。他轻轻拍了拍刘芳的手背,低声道:“别怕,只是蝙蝠而已。估计这里是蝙蝠的洞穴。”
刘芳这才记起自己一直抓着宋雷的手,赶紧松开。幸好此时洞内一片黑暗,没人看得见她的脸色通红。
先前宋雷背着刘芳走得累了,不一会就沉沉睡去。刘芳开始心里害怕不敢睡,不过因为受了伤精神萎靡,不久也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雷被一阵声音惊醒。原来是刘芳睡觉做噩梦发出的惊呼。刚想安慰她,刘仁发摆手示意不要出声。等他二人安静后,才用手指了指周围。
二人试图看清楚黑暗里的情况,只有一片漆黑。不过,一阵“沙沙”声清晰可闻。突然,一个黑影靠近,像是一个水缸形状的东西在缓慢移动。刘芳心里紧张,忍不住点燃火折。刘仁发低呼一声:“不要!”劈手抢过火折子扔到地上踩灭。
火光虽然短暂,却也让宋雷在瞬间看清楚了周围。在刘仁发用药粉画出的线那边,许多蜈蚣密密麻麻地在蠕动,尤其是那个黑影,竟然是一只巨形蜈蚣背着一个陶罐在游走。刚刚的火光,竟然引起了蜈蚣群的骚动,原本平静有规律的“沙沙”声变得急促起来。那只巨形蜈蚣似乎是在驱赶小蜈蚣,隐约可以看见药粉画出的线边,有一堵矮墙在迅速形成,接着越变越高,几乎快有一个人高了,可以看见这墙是由无数的蜈蚣叠加而成的。此刻刘仁发也不再保持沉默,他声音带着惊恐地说道:“糟糕,蜈蚣发狂了,我们快依原路退回去!”
宋雷赶紧躬身背起刘芳掉头就跑,刘仁发则是采取单腿跳跑路。三人才跑出十来步,那堵蜈蚣墙再也撑不住,崩塌进三人刚刚呆着的地方,把刘仁发撒着药粉的地面遮盖了。这时,那只巨形蜈蚣背着陶罐迅速通过由无数蜈蚣铺就的道路,仅仅在火折子掉落的地方游走了一圈,又追着三人的方向而来。
趴在宋雷背上的刘芳扭头去看,隐约发现那只巨形蜈蚣速度不慢,“沙沙”声在三人后面如阴魂不散地响。她吓得大叫:“我们跑不过它的,宋雷你快点想个法子。”
宋雷背上背着一个人本来就跑得累了,但是听到刘芳情势危急下要自己想办法,一股男子汉保护女人的责任感促使他转动脑筋起来。“火光!”他边跑边喊:“刘大侠,你身上还带有火烛吗?”
“有!怎么了?”落在后面的刘仁发回答道。
“我觉得这里的蜈蚣对光亮很敏感,你点燃火烛,试试能不能吸引它们的注意。”
“这有用吗?”刘仁发说:“万一它不管火烛,我落在后面就完了!”
“你腿脚受了伤,再跑下去,不管是我们还是蜈蚣,你都跑不过,最终还是你殿后。还不如赌一把,说不定还有希望。”
刘仁发听宋雷的声音知道自己与宋雷二人的距离越拉越大。他沉默了片刻,无奈道:“好吧,我试一试。“于是边跑边掏出火折与蜡烛,尝试着去点燃。可是人在跑动中想点燃蜡烛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刘芳急得捶打宋雷肩膀:“我们先别跑,陪他站住,让他安心把蜡烛点燃。”
宋雷听话地停止跑动。
“刘大侠,我们等你,你暂时停下来,先把蜡烛点燃。”刘芳冲刘仁发喊道。
刘仁发听见刘芳的话语,没再听见宋雷的脚步声,知道二人确实站立不动,便扭头去看那巨形蜈蚣的方向,那“沙沙”声离自己还有二十多步远,估摸停下来点燃蜡烛还有时间,也心安下来。他停下脚步,转身,沉着地吹着火折。“呼”一下,火苗窜起,蜡烛点燃了!他赶紧把蜡烛倾倒,滴下几滴蜡泪在石头上,再把蜡烛往石头上的蜡泪一摁,蜡烛固定住了。刚想离开,却不敢动弹,因为身后传来了那惊悚的“沙沙”声。
那只巨形蜈蚣居然追了上来。不过,看见烛光,它停了。烛光照耀下,可以看出这只蜈蚣有三十多尺长,碗口那么粗。一只水桶大小的陶罐底部破了,不知什么原因,正好死死地卡在它身上,卡住的部位明显比其他部位要细,估计时间不短。在烛光面前,巨形蜈蚣像蛇一样将前半身身子扬起,高昂着头部,头部看着非常丑陋,两瓣咀牙不停磨动,两根触角摇来晃去。看来,烛光引起了它的注意。
趁此机会,刘仁发才松了一口气。他蹑手蹑脚地慢慢移动,终于离开了巨形蜈蚣十多步远。
“沙沙”,又传来一阵声音,许多小蜈蚣跟着追来了。数量不知有多少,只见地上密密麻麻都是。不过它们都停留在巨形蜈蚣身后,并没有蜂拥上前。
在蜡烛面前挺立了许久,巨形蜈蚣估计是累了,伏下身子掉头往回爬走,小蜈蚣们不约而同往两边让开,让它先走,才如潮水般地跟着离开。
三人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按说蜈蚣喜阴怕光,先前刘芳点燃火折会刺激它,后来刘大侠点燃蜡烛却吓阻了它,没道理啊。”宋雷很是困惑。
“这个答案恐怕得去问蜈蚣才知道。”刘芳说:“接下来我们要考虑的,是迎着蜈蚣所在方向继续往前走,还是沿来时之路返回。”
“这不用考虑了,我们只能继续前进。”刘仁发说道。
“为什么不考虑返回?那只蜈蚣太恐怖了!”刘芳问。
“我身上没有蜡烛了。”刘仁发用手一指:“最后的一截在那里,估计马上就要烧完了。”
“我记得你身上还有半截蜡烛的是吧?”宋雷扭头问刘芳。
刘芳点头。
“返回路程太远,半截蜡烛不够。若是走到半路没有了蜡烛照明,那就麻烦了!往前走到大洞穴那,半截蜡烛足够。只要等天亮了太阳出来,蜈蚣就会躲起来,我们就可以出洞到外面。”刘仁发道。
宋雷二人觉得他说的在理,便不再坚持己见。
约莫一个半时辰后,刘仁发说:“我们可以走了。”
宋雷问:“你怎么知道太阳出来了?”
刘仁发“嘿嘿”一笑:“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干我们这行的,若是下了地,连大概的时辰都弄不清楚,估计早躺在哪个古墓里与千年古尸作伴了。”
靠着刘芳剩下的半截蜡烛发出的光,继续往前走。果然,前方远处出现了亮光。
“阳光!”刘芳压抑住兴奋,低声地轻呼。
走近后,发现大洞穴顶部居然有一个大口,灿烂的阳光正钻了进来,虽然只洒落很小的一地,却把洞内照的明亮。此时站在昨夜宿营的对方,可以清楚看到,这个洞穴高约十丈,宽约百丈。蜈蚣早已不见踪迹,除了中央阳光照到的地方是空地,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陶罐。陶罐约有半人高,下半部较粗如水缸,上半部略细如水桶。
“这么多罐子,是做什么用的?”刘芳觉得奇怪,问道。
“会不会是谁藏起来的财宝?”宋雷打趣道。
“这些罐子里都是尸骨。”刘仁发冷冷道:“这个洞穴是古山民的墓葬地,距今不下三千年。”
刘芳一听,顿时觉得此地阴冷可怖,搂在宋雷脖子的手不自觉地紧张用力。
宋雷感觉到了刘芳的害怕,故意轻松地说:“已经死了几千年,恐怕骨头都变成灰了吧?”
刘仁发摇头道:“前天我看过,大部分陶罐密封得很好,有些只剩下了骨头,也有保存好的还是干尸。”
宋雷的好奇心上来了,忍不住问:“这些罐子只有半人高,怎么能装得下一个人,莫非古人很矮吗?”
刘仁发走到一个陶罐边,用手指着罐子说:“要不要我打开一个给你看看?”
刘芳害怕,连声拒绝:“不用,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宋雷本想一探究竟,但为刘芳着想,也就作罢。“不必打开。想来你已经知道答案,直接告诉我们吧。”
“前天我来过这里,打开过好多个。这些尸骨都是盘腿坐在罐子里的。”刘仁发抬手指了指东边角落,说:“不过,我估计那个应该是站着的。”
宋雷二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角落处有一个罐子。那个罐子约有一人高,比簇拥在它周围的陶罐粗许多。罐子通体黝黑,仿佛被烈火焚烧过。
“据师傅告诉我,书上记载此罐子乃玄铁铸造的。此次我与师傅约好,就是准备来看看罐子里面是谁,有什么宝贝。”刘仁发一想起师傅,神色黯然。“可惜在辰溪,我呆了八天都没等到他老人家,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宋雷见他难过担心,就安慰他道:“你师傅可能有其他的事情脱不开身,莫要担心。”
刘仁发:“他在写给我的信中说,发现了山海经里记载的一件宝贝的线索,想临时去看看确认一下。可惜他没提到地名,所以我连找都没地方去找。”说完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哎,以前他经常告诫我,莫要随便去打探山海经的物件,最是凶险,所以我很是担心。”
“如果你师傅遇到危险你也找不到地方去帮他,那你担心有什么用?”刘芳为了免他情绪低落,岔开话题道:“那个玄铁罐子你打开看了吗,里面有什么?”
“师傅不在,我开不了。”
“不会吧,没师傅在身边,你就连一个破罐子都不敢开了吗?”刘芳嘲笑他。
“我试过,过不去。”刘仁发解释道。
”那东北角落里有一个洞不知通向哪里,估计是个巢穴。那个罐子晚上有蜈蚣守着,白天有一条水桶粗的大蟒蛇守着。”
“啊,那、那、那蟒蛇现在在哪?它会不会过来?”刘芳害怕得四处张望。
“不用怕,我观察过几天,那只蟒蛇白天就蜷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要我们不过去惊扰它就没事。”刘仁发安慰她道。
刘芳则是害怕起来,她催促道:“喂,快走吧,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当蟒蛇与蜘蛛的点心吗?”
刘仁发从兜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自己服了一粒,递给宋雷一粒,道:“罐子底下潜伏着许多蜈蚣毒虫,吃了这药丸可以驱赶它们。”
宋雷摇头,道:“我不用,给刘姑娘服用就是。”
“呵呵,还没成亲就晓得关心女人,是个有情汉子。”
这番话把宋雷说得脸红,就连趴在他背上的刘芳也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起来。
“刘大侠,话不可乱说,会坏了刘姑娘清誉的。”宋雷赶紧说道。
“呵呵!”刘仁发难得笑了:“其实刘姑娘中过了剧毒,毒虫都怕她,躲她犹还不及,哪里用得着服药。只给你一粒药丸就是这层意思。”
说完就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带路,领着宋雷二人穿行在密密麻麻的陶罐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