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那些嘲笑别人的人也不笑了。
龙德彪把腰间长鞭一挥,吼了起来:“大伙列队,别慢吞吞的像个娘们,动作快点!”
众人慌乱了好一会,这才排了一个歪歪斜斜的队列。
宋雷翻身上马,到了队伍前头。他回头看了看,冲众人大喊:“前面有大米饭与大肥肉等着大家。出发!”
乐安百户所驻地,一副破败的模样。
因为乐安百户所是十多年前,朝廷为表彰宋文贵平叛有功而特意设立的。只是就给了宋文贵一个百户的头衔,却没有下拨一分银子。
宋家当年还是非常看重,在乐安寻了一块宽敞的地方,还专门出钱修建了一排平房,弄了一个较场,招了近一百人驻扎了半年。
开始还象模象样操练了一段时间,后来,新鲜劲消退,便懒散了。
最后,宋文贵自己也觉得无聊,便把人遣散,只留下为数不多几个当了宋家护院。
此刻,苏管家带着几个下人,拉来了许多东西。有米面有菜,当然,最多的是两百套短打衣裳。
因多年没有住人,平房里蛛网纵横,霉气浓重。苏管家便让人在空地上架起案板,把买来的猪肉搁在上面切了起来。
没多久,宋雷与龙镖头带着新招的人来了。那些新人看见案板上堆成小山一样的猪肉,一个个喉头蠕动,直咽口水。
“大伙别盯盯地看,先把队分了。听好了,十人一队,每队指定一个队长。”龙镖头的吼声又响了起来。
宋雷采取随机分组的办法,不准他们自由组队。按十人一小队,同时也指定了临时队长。
“各队注意,一个房间住伍人,每队两间房。队长带人,先把毎队自己的房间打扫干净,快点动手!”龙德彪吼道。
“哪队先搞好,就先吃白米饭与肥肉。落在最后的,没有肉吃。”宋雷补充了一句。
因为人人都想吃肉,俱是卖力干活,效率自然高。
案板上,只有九个装菜的木盆。木盆里自然是堆得冒尖的猪肉,香气扑鼻。
那落在最后的队伍,看着别队的人大块吃肉,自己只能嚼着光饭,忍不住用恶狠狠的目光去瞪自己的队长。
队长姓黄,名良斌,溪口人。看到这些怨恨的目光,吓得身子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饭碗掉到地上。
吃完饭,宋雷下的第一条命令,竟然是剪发,每个人都必须把长发剪短。
有人试图不从,言身体毛发皆是父母所给,不能剪掉。
宋雷拿出合同,指着其中的条款道:必须按照合同办事。
有识字的仔细去看,发现合同上清清楚楚地写有一条:进入宋家后,必须无条件服从管理,坚决听从指挥。
“若不从,可以放弃这份工作。外面还有许多人眼巴巴地等着换人。还有,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不服从指挥,即刻开除!”
没人再闹了。谁都明白,若是被开除,自己还能上哪里去找这种待遇好的活计,谁会给自己肉吃?俱乖乖地排队等着理发。
理完发,就是发衣裳。每人两套衣裳,俱是练武人穿的短打衣裳。换下的旧衣裳,苏管家一个个登记名字后,统一保管。
宋雷说:“若有人吃不了苦,或是不服从指挥,只管脱下这身衣裳,穿上你们自己原来的,就可以走。”
全场寂静。
这时,张开楚与郭雨晴来了。他二人是来看看宋家的护厂队是怎么回事。
宋雷回溪口前,特意派人送了一封信给他们。信中说:如今想打宋家主意的人很多,为了自保,宋家必须组建一支保护矿山、工坊与商铺的队伍,名称为护厂队。所有人手不配备长矛、单刀、弓弩,每人只持有木棍一支。人数暂定一百。望张开楚向内相禀报并同意。张开楚回复道:只有木棍当武器,别说一百人,就是一千人也没什么。不过他会向上面禀报,免得惹人口舌。
宋雷拱手道:“不知二位前来,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张开楚笑道:“某来此,可是职责所在,还望宋雷少爷莫要见怪。”
郭雨晴则是呵呵一笑:“某是跟着张役长来瞧热闹的。”说完冲宋雷眨眨眼。
“好。没关系,二位尽管看就是。”宋雷微笑道。
那边,龙镖头在给队员发武器,每人一根齐眉棍。
训练开始,是由宋雷亲自施训。他的练法很平常,每天练的不是棍法,而是列队、齐步走、向左向右转等。
才两天,张开楚就看腻了。
那郭雨晴却看上了瘾,还主动与那些人一起接受训练。每到夜晚,还缠着宋雷睡一间房,美其名曰:“我是拜了师要学兵法的。右话说得好,要想学得会,得跟师傅睡!”
第三天,张开楚欲拉郭雨晴回去,郭不肯,只是央求张开楚帮自己管带好辰州来的一百马军。
张开楚低声道:“没问题,我可以帮你管理马军。不过,你给我盯好了这里,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不练习刀枪弓弩。”
“好,成交!”
张开楚得到郭雨晴的保证后,这才打马去了寨市。
那宋志顺得知张开楚回来,自是每日邀他喝酒赌钱,或是喝茶听曲。
第四天开始,每天天刚亮,所有人都被龙德彪赶着在操场上跑圈。晚饭后,还是跑圈。人人都觉得走路发飘,腿都僵硬。不过累归累,却没人要走。因为在这里,只要自己小队不是落在最后,顿顿白米饭管饱,天天还有肉吃。
那黄良斌的小队,已经发了狠,差不多天天都能吃到肉。
看着他们的进步,宋雷不禁对黄良斌多关注了一些。
半月后,已是农历腊月二十九。
这天上午,宋雷召集所有人集合。看着每排十人,总共十排的队伍,整齐的队列,他满意地笑了。
“大家进步很快,不错。不过,不知大家能不能做到令出而行,令停即止?”
“能!”
“好。听我口令。”
“全体都有,向右转,齐步走!”
一百人步伐铿锵有力,大步向前。
黄良斌的小队因表现优异,列在队伍的前面,自然是走出了最雄的气势。
眼看已经走出了操场,却没有新的口令下达。
黄良斌的小队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迈步进了草丛。
走过杂草丛生的荒地,前面是一条小溪,宋雷还是没有喊立定口令。
黄良斌的第一排又一脚,就踏进了溪水里,溪水溅起无数水花。紧随其后的第二排、第三排、……,亦是毫不犹豫地踏入溪水中。
冬天的溪水冰冷,却无人停下脚步。整个队伍犹如一体,继续向前。
趟过小溪,又是荒地。前面约一丈处,就是缓坡。
山坡上,生长着荆棘与灌木。那荆棘上的钩刺锋利,足能把迎上去的人划个遍体鳞伤。
所有人对此视而不见,勇敢迈步,队伍依旧整齐地继续前进。
“立定!”宋雷大声喝令。
队伍听令停止。
“好!很好!”宋雷大声道:“一切行动听指挥,大家做到了。”
能得到主人夸赞,人人骄傲地站得笔直。
“明天是大年三十。今天下午不训练,发钱!提前预支一个月的月钱,大家可以托人捎回家里。明天过年,放假一天。大家一起动手,杀猪、杀羊,做年饭!明天晚上,酒肉管够!”
人人喜笑颜开,开心大喊大叫,就连郭雨晴也不例外。
宋雷对龙镖头说:“龙叔叔,明日就是大年三十,你且回寨市与家人团聚。”
龙镖头摇头不肯,道:“文贵老爷吩咐过我,什么时候协助你把护厂队训练好,我什么时候就可以归家。”
宋雷无法,只好随他。
第二天,宋世杰二老带着宋灵来了乐安。宋雷一家人要在一起过团圆年。
宋云英本就开火铺的,厨艺不差,变着法子做了许多菜。那宋灵也很勤快,主动帮母亲打下手。等年夜饭做好,只见那肉丸子、发皮子肉、蒸蛋卷、红烧肉、萝卜炖猪脚、卤耳朵、爆炒猪肝粉肠、酸炒大肠等摆了满满当当。一百多男人雀跃不已。
许多年后,每逢春节,还有人说:“这辈子过得最痛快的春节,吃得最好的年夜饭,就是与宋雷少爷一起过的那年。”
寨市宋府。
宋老夫人带领老少来到后院佛堂,祭了天地祖宗,烧化了纸钱给逝去的亲人。
诸礼完毕,这才来到饭厅,一大家子开始吃团圆饭。
因家中有亲人逝去不久,众人心中尚有悲痛,桌上气氛沉闷。
宋老夫人自个端起酒杯,笑道:“今日过年,我带个头。来,大家一同举杯,祝我宋家新年好运,人财两旺!”
文福的夫人毕竟是大嫂,便懂事地紧接着举杯,强笑道:“今日过年,大伙应高高兴兴才是。听阿娘的,祝我宋家兴旺发达。”
众人这才一起举杯饮了。
接下来,就是给老夫人敬酒,桌上气氛慢慢热闹起来。
宋文贵举杯去敬母亲,道:“母亲大人,儿子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我宋家新年人丁兴旺!”
老夫人笑呵呵道:“文贵说得好!”说完浅尝了一口,冲宋志达与陶美红说:“志达孙儿,美红孙媳,奶奶可是盼着抱重孙的哟。”
宋志达只知道傻傻地点头,那陶美红却羞得满脸红晕。
宋文贵接话道:“母亲大人,志达大喜那日,因事情较多,一些礼仪尚未到位。儿子有个想法,正好今日是过年,不如我们这些做伯父伯母的,给志达媳妇的新年红包多派些,把那日的见面礼补上。”
宋老夫人点头赞许。“我这个孙媳妇甚是乖巧,我做奶奶的很是喜欢。”
她抬起右手,把手腕的一只金手镯退下来,道:“这是我嫁到宋家那天,婆母赏赐给我的见面礼。今天,奶奶就把它给你,就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吧!”
宋文全知道母亲甚是喜爱那手镯,劝阻不已。
陶美红也连连推辞不受。
“你莫要推辞,奶奶把镯子给你是有目的的,我还想要你快点给我宋家添丁呢。”
宋志顺哈哈大笑,对志达道:“快劝你媳妇收下,只是你不能偷懒,需日日勤奋,早日完成奶奶心愿,让奶奶开心。若是弟媳不收,等会莫怪我踢你屁股!“
好日子总是过得快。大年初一,训练又开始了。
这次宋雷换了花样。他下场做了几次示范,在地上匍匐前进。等他从地上爬起身,身上的衣裳全是泥浆。
宋云英很是心疼他。宋灵却道:“我若是男子,当如我哥一样。“
初六,张开楚又来了。他看到护厂队的在地上练习爬行,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他拉住宋雷说话:“宋雷少爷,你教他们练这个狗爬有什么用?躺在地上既不能与敌人搏杀,又不能阻挡敌人进攻,只会让别人杀你们省事。”
宋雷摇了摇头,只是微笑不答。
待张开楚走了后,宋灵对自己哥哥说:“别人看不懂没关系,我支持你。哥,我可以参加训练吗?“
宋云英听到了,赶紧过来把宋灵拉走。
“我的姑奶奶,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可与一大帮男子在一起滚滚爬爬,以后你还要嫁人的。”
在地上爬了半个月,每个人的衣裳都磨破了。不过,苏管家又来了,他又带来二百套衣裳,每人又是两套。
半月后,又多了两项,一是每天上午用齐眉棍当短矛练拼刺,技法简单,就是格挡与突刺。二是每人发了个铁疙瘩,天天下午练投掷,比赛看谁扔的远与准。
一个月后,从辰州运来了一批铲子,每人一把。
这次是学习挖坑。军营附近的山坡都是宋家的,于是这些山坡就倒霉了,到处被挖的坑坑洼洼。
先是挖一个单人能藏身其中的洞,接着要求把洞与洞之间连通,便成了沟壕,人能在沟壕里来回跑动。因为是春季雨水多,让队员们又在沟壕里挖洞躲雨。饭菜直接送到沟壕,每顿米饭管够,餐餐有肉。
一个月又飞快地过去了。这天,来了一个客人。刚开始,宋雷没有认出来。仔细一看,却是那邝金彪。原来邝金彪把那长长的胡须给剪短了。宋雷高兴地与他拥抱。问:“金彪兄,你可来了。快,我们到屋子里说话。”
“雷子弟,我们龙头帮已经答应转行。这是我、曾元璋、吴劲松、彭俊的签名。以后,龙头帮怎么走,全听你的。”
“好,龙头帮答应转行是好事。不过,龙头帮还是听你的,以后,我们两家只是齐心协力做大事,挣大钱!”宋雷说完,起身从枕头下翻出一封信,递与他。
“这是我谋划多日,为金彪兄及龙头帮的弟兄们做的方案。你且仔细看,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再与你解说。”
每天晚上,二人秉烛夜谈,同室而卧。邝金彪在乐安呆了整整五天才离开。
天气越来越温暖。山坡上、田野里,到处鲜花怒放,姹紫嫣红。一片春意盎然。
苏管家又来乐安了。这次,他不但送来了补给,还带来了宋文贵的一封亲笔信。
宋雷拆开去看,却是要他速速赶回寨市,有要事相商。他不敢耽搁,便在郭雨晴的陪同下,一起回了寨市。
到了宋府大门,郭雨晴要急着回去看自己的马军,便与宋雷告辞。
宋文贵看见风尘仆仆的宋雷,也不寒暄,直接递与他一摞纸张,道:“这是今日县衙派人送来的。你先看看。”
宋雷心里紧张,不知县衙送来的是什么文书。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