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距离,彼此都能闻到对方的气息,不过两人都没动,目光焦灼,像是在比拼到底谁先认输。
商夜北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水波粼粼的大眼,还有娇小的鼻子、殷红的双唇,终于,率先别开了眼。
“我说有的话,会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手术?”
“不会。”南昼见他退开,也卸了劲,抬起左手有一下没一下锤着肩膀,答得漫不经心,“只是个小手术,我闭着眼都能完成。”
商夜北眼看着她又要把他那半截烟放到嘴里,目光瞥向一侧,声音极淡,“抽你自己的烟。”
南昼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然后把烟还给他,自己开始摸兜。
她来回找了找,没摸到打火机。
应该是在白大褂外兜里,刚刚忘了拿出来了。
商夜北掐灭手中的半截烟,刚要往垃圾桶里扔,就看见滤嘴处有一圈红色的口红印,他双眸一瞬间变得幽深。
“诶,借个火。”南昼脆生生唤道。
商夜北没吭声,从兜里摸出银质打火机扔给她,然后转身离开。
南昼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摩挲着打火机,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九点半,手术开始。
商夜北坐在外边的长凳上等着,看着发亮的手术中三个字出神。
思绪纷飞,不知怎的,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一会儿是一个女人穿上手术服、握着手术刀做手术的样子。一会儿白大褂变成了红色短裙,握着手术刀的手捏着烟,眯着眼吐出好看的烟圈。
最后这两种形象最后汇成一处,变幻成刚刚她单手搭在他肩上,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样子。
商夜北蹙眉,不再想,合眼仰头靠在椅背上,太阳穴跳的生疼。
坐车几个小时回来,回来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真是有点受不住。
就在这时,手机正巧发出信息提示音,是随玲。
“夜北哥,嫂子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严不严重?”
商夜北无奈地舔了舔后槽牙,随玲的哥哥是商晴的老公,再加上她年纪比自己小,这么喊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连到一块,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过了半天,他才回复:嗯。
三个问题,只回复一个字,敷衍意味十足。
可随玲却跟没察觉似的,立即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夜北哥,你跟嫂子现在在哪个医院,我去找你们看看吧,嫂子严不严重,要住几天?”
问题跟连珠炮似的发射,商夜北只觉自己的脑仁被她吵得难受。
“不用过来,不严重。”
随玲那边有一瞬间的安静,然后又犹豫着问:“夜北哥,你怎么不问我昨天为什么去酒吧呀?”
到了这时候,商夜北哪能不知道随玲在想什么。
之前,他一直顾忌着两家之间的关系,不想给她难堪,而现在……
他按了按眉心,沉声开口:“随玲,你去哪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也不需要问,昨天只是我姐怕你出事,才让我过去接你回家。”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商夜北也不想跟她绕弯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那边一直没说话,商夜北直接把手机放到旁边的座椅上。
也不挂断,就在那放着,算是给了随玲最后一丝颜面。
十点一刻,手术中的灯灭了。
商夜北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电话已经挂断,通话时间三分二十秒。
他没什么表情的把手机揣进兜里,然后站起身。
不一会儿,商晴被推了出来,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南昼。
身穿绿色手术服的南昼。
南昼摘下口罩,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别的情绪,就像是面对普通的病人家属:“放心,手术很成功。”
紧接着,她又交待了一些术后注意事项,商夜北听得认真,全都一一应下。
“行,有其他问题可以直接来办公室找我。”
商夜北点头,推着商晴回病房。
……
临近中午,随江忙完工作赶过来,看见商夜北连声抱歉。
“夜北啊,对不住啊,回来都没能休息下,主要是年末太忙了。”
“没事儿,能理解。”他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
“那行,现在这边有姐夫在,你快回去休息会儿。”
商夜北没再推脱,抄起放在窗台上的外套走出病房,随手摸烟,这才想起,打火机还在南昼那里。
他皱了皱眉,脚步调转方向,朝着办公室走去。
医生办公室就在护士台后面,他在门口站定,刚要敲门。
一个医生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他,便问:“你是哪床的病人家属?要找谁?”
“南昼。”商夜北答。
那医生点点头,扬声喊:“小南,有人找你。”
“好嘞,马上来。”
他在门外,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听见独属于女孩的脆生生的声音,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南昼推开门,一看见是他,立即换了个表情,往门框上一倚,笑了:“找我什么事儿。”
商夜北双手插兜,低头看她,说:“我打火机还在你这里。”
“哦,等我一下,我拿给你。”
说着,她便转身回去。
再出来时,身上的白大褂已经换成了毛呢大衣,手上还拎着个包,另一只手拿着他的打火机重复着打开合上的动作。
“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她问。
但手里的动作分明透露着另外一层意思:不陪我吃饭,打火机也别要了。
商夜北在这一刻想过,要不直接掉头走得了。
南昼也看出他的意思,特意补充了一句:“吃完饭我可以跟你说一下病人的问题,商晴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预后的情况不太妙。”
打蛇打七寸也不过如此。
商夜北皱眉,似是不喜别人的威胁。
南昼却不以为然,眉眼中漾开了笑,也不看他,径直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