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找我干啥来了?”
她靠着椅背在桌下抖腿,“我看你这些日子里忙的晕头转向,还要补登基大典,今天好不容易忙中偷闲,怎么又来我这儿了?”
明庭笑笑对着后面老太监招招手,老太监忙不迭转过身去端了身后宫女手上托盘的两碟精致糕点,轻手轻脚放到桌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之前姐姐与我同甘共苦,为我出生入死,受了不少磋磨委屈,如今我回了宫,山珍海味玉食珍馐是不缺了,姐姐却因为要养伤服药而忌口,每日清粥小菜味道实在寡淡,这两道点心不甜不腻,不会与药性相冲,正好拿来给你解解馋。”
芍药看了看装在水晶盘里小巧精致的糕点,拿起右边盘子里的一块,看着它道:“这个薏米山药糕是我家姜畔爱吃的。”
“是啊,我也是听姜少詹事说起,从前你们训练完后闲暇时刻喜欢吃些零嘴,这个薏米山药糕先令主夫人经常一做好几盒,一一放在你们房中等你们饿的时候垫肚,所以今日他回去时,我也让人给他准备了一食盒。”
“不过,姜少詹事说你并不太喜欢这个。”
他将另一盘点心向她面前推了推,“因为你说不如枣泥荷花酥甜。”
芍药瞟了一眼,把手里薏米山药糕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哎,我这些日子喝药喝的嘴里发苦不是味道,特别想吃些甜的酸的,但吕老头非得管着我,不让厨房给我送有滋味的吃食,若不是那日去水月轩搓了一顿,这会儿舌头就快麻木的尝不出味儿了。”
“你说搁以前咱们日子过得苦哈哈,天天大白菜水萝卜也就罢了,可现在是在皇宫里啊!那云集天下美食的御膳房就和我隔着几道高墙,我这肯定忍不了啊,所以没事老去御膳房转悠,看见什么想吃的就偷偷顺一点,那些厨子和打杂宫人也是贼给面子,都装作没看见。”
她拍着自己肚子,“所以我这肚子里酸的甜的辣的油腻的都有,什么服药期间不宜食刺激重口的东西,那早都破功了。”
一口塞进剩下的一半糕点,“你要真想弥补弥补我这胃,下次有什么东西不用顾虑,尽管让人送过来就是,也免得我再去御膳房偷吃的时,那些宫人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怪为难的。”
明庭那她没办法,无奈笑笑摇摇头,“姐姐,有事的时候你最可靠,没事的时候,你是最不让我省心的。”
“嘿,我怎么就不让你……”
她一激动从椅子背上直起身来,想想坐了回去,“哎算算算了,今天时辰也不早了,你来这里找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有的话尽管说出来,我能不能帮上你那是另一回事,要是没有……”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有我就睡觉了,你也早早回去,争取多睡一会儿养养精神,明日才能神采奕奕气场万丈的上朝去啊。”
他修长的指节在搭在桌角轻轻磕着,“我才在这儿待了多一会儿,姐姐就要赶我走了?”
他轻轻叹气摇了摇头,“也罢,也是我说跑了题,浪费你的时间耐心了。”
他抬起手招了招身后的老太监,“你过来。”
老太监恭谨走上前,对着芍药请安福礼,“老奴拜见何令主。”
“今早詹事府补送上来几名太监宫女,你也知道我不喜人多杂乱,便只挑了他和另外一人,他是这宫里的老人,手脚利落嘴巴严谨,虽说以前服侍过章家人,但只是端茶倒水,不曾谗言谄媚,我又见他踏实稳当,想今后就留在身边近身伺候,这便想自己起一个听着顺耳的名字,可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就只好巴巴来一躺合欢殿请姐姐帮忙。”
芍药听完关心的重点却没放在起名字上,放下二郎腿胳膊搭上桌子凑过去,笑嘻嘻问道:“你那么挑,不知道留下的另一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今年多大了?长得好不好看啊?一定很会说话吧?”
明庭看着她贼兮兮的样子,手指关节当当敲了两下桌子,皮笑肉不笑提醒道:“姐姐,这次是你跑题了。”
她以为他不喜自己这样看玩笑,一捋光滑的从发带里脱落出来落在两颊的发丝,直起身体正色咳了一声,“啊对!可以,取名我擅长啊!”
偏头看着卑躬屈膝呼吸都不敢用力的老太监,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就叫你随意好不好?”
像是没想到一样,老太监没克制住一直黏在地面上谨慎小心的眼神,抬起头来略带惊讶的看着她,明庭念着这二字笑问她:“可是随便的随,意愿的意?”
“对着呢,就是那二字。”
她看着老太监,“我瞧你慎言慎行恭谨小心,连将水晶盘放在桌子上时都要用小指头垫一下以防发出声音,这样当差办事的确稳妥,可人总该劳逸结合,要是一直紧绷着,那会憋坏的,所以随意这个名字,是希望你独处时可以放松放松,过的随心所愿一点。”
老太监闻言千恩万谢赶紧跪下叩首,“老奴多谢令主费心赐名!”
她伸了一只手扶他胳膊,“不客气,快起来。”
明庭拿起杯子浅啜了一口茶水,“原本姐姐这名字起的很好,但十分不巧,我越王皇叔家的世子,也就是我的堂弟,名中也有个意字,犯了他的名讳,所以这意字么,还是换一个为好。”
他缓缓转动着杯子思索片刻,抬眼笑道:“不如就换着忠肝义胆的义字如何?”
芍药点头如啄木鸟,“也行也行,可以可以。”
于是芍药刚扶起来的人又跪了回去,“随义叩谢陛下和令主赐名。”
明挺抬抬手,“起来吧,我看时辰不早了,咱们别再叨扰姐姐,这就回去吧。”
他刚站起身,芍药忽然开口叫住,“等等。”
明庭略带欢喜转头去看她,“姐姐还有事?”
她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我明天想出宫一样趟,但没有令牌,你能不能给我一块。”
脸上喜色逐渐凝固瓦解,却还是不让人察觉的干笑两声,“是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吗?姐姐大可以告诉我,或者告诉门外侍卫,即刻便可以给你带回来,何须亲自出宫一趟?”
她转了转脖子不自在的啧一声摇摇头,“不是,我在这宫里养了都一个多月了,天天看着这满宫红墙碧瓦,抬头望出去天空都被圈成四方形的了,心中实在感觉烦闷无趣,想自己去外面溜达溜达。”
明庭耐心委婉劝她,“可你伤还未痊愈,宫外还有藏在暗处尚未肃清的章党余孽,如此冒然出宫,怕你会有危险。”
芍药耸耸肩,“没关系啊,虽然我伤还没好全,但靳厉现在是痊愈的可以活蹦乱跳了,我可以让他陪着我一起嘛。”
他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自己这样煞费苦心相劝,恐怕半句都没进她的耳朵,无奈之下只好给随义使了个眼色,随义立刻会意,小碎步快速走到门外,戳了戳侍卫胳膊拿过一块令牌,走进来弯腰双手奉到明庭面前。
明庭拿起递给芍药,她正要接,却被他一下收回摸了个空。
他攥着令牌苦口婆心道:“日落之前,姐姐务必要回来啊。”
她悬在空中的手飞快抓过他手里令牌,对着烛光翻看两眼,“好嘞,放心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