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能有多长?五百年又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可以活五百年?”
咔!
手中的枯枝被折断,同时也惊醒了一众看官,说书的老人拂掉手上的木屑,随后环视一通周围,高声喝道:“天地分上下,日月照今古,这世间,无外乎你来我往一场大戏!”
随着说书老人话落,但见底下吵闹声渐消,他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笑容,再次开口。
“上回说道,那喇叭花妖同那遮天巨兽携手同行,故事完美结束,那捉妖人自是也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预知后事如何……”
“咳咳……”
停顿了一下,说书老人摆弄着左手中的枯枝,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但见他花白的胡子抖擞,枯瘦的手掌抓住衣袍下摆一甩,随即顺势坐在了地上,身子微斜,背靠在身后的老树,眼睛眯起,左手伸出又由上而下落了下来,不一会儿便是响起了沉闷的鼾声。
……??
底下的看客都被他前面的话语吊起了心思,此刻看着这老头昏昏欲睡的样子可都不买账了。
“李老头,你给小爷我起来!”
“什么……又睡着了,这老头怎么这么多瞌睡,每次都是这样。”
“李老头,村东头的冯寡妇来找你了!”
……
瞬间吵闹声一片,所谓的看客却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尽管是在叫喊着,但却没有一人上前推搡李老头,他们可知道这老头的怪脾气。
反正他睡一会就会醒来,倒是没有人离去,反而都叽叽喳喳聚在一起,讨论起李老头之前讲的那些故事。
南村坐落在大青山脚下,山中多有一些狐媚精怪的传说,平日更是有人看到一道道长虹划破天际。
听村中老人讲,那是活了不知几百年的仙人。
带着对仙人的向往,村子里经常会有年轻人走进大青山中寻找仙缘。
李老头年轻的时候也是那群人中的一个,等他老了回来之后,便在村口讲起了故事。
起先村里人还对故事有着兴趣,后来听得多了,也便没了兴致,更多人嘲讽说李老头根本就是在外面流浪了几十年,靠着骗人的把戏混不下去现在回来了。
这也使得很多人怀疑起仙人到底存不存在,而那些说看到仙人的也被人怀疑说是看花了眼。
因为曾经就有两个人在一起,一个说自己看到了仙人,另一个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管仙人到底存不存在,也不管李老头讲的故事真假,总有那么些人相信它是真的。
比如他面前的这群孩子,再比如,此刻刚进村口的左天。
揉着劳累了一天的肩膀,左天无视了村口南岩如避蛇蝎的眼神,笑着跟他打了一个招呼,颠了颠背上的柴火,挪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急匆匆地迈步步入村内。
“还好赶上了。”
口中嘟囔着,他贼溜溜地跑到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将半人高的柴火堆到地上,随后盘腿坐了下来。
“当神仙真好啊,无忧无虑的,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变出来。”
“瞧你这点出息,你要是神仙,那我就是大魔王,大妖怪,一口把你吃掉!”
“啊啊啊,你这个妖怪,看我不收了你!”
“哈哈哈……”
……
哄闹声一片,左天低头缩脑混在人群里,听着少年们的吵闹,眼中露出追忆与茫然。
鼾声渐止,但见说书老人伸了个懒腰,随后摇摇晃晃地站起,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底下的看客,一脚踩上旁侧的石墩,一手叉腰,大袖一甩,中气十足喝道:“各位看官,小老儿今儿个就给你们讲一出这大闹天宫!”
“话说这五百年前,有一妖猴出世,那妖候生来便能口吐人言,一个跟斗便能翻出几十丈远,一拳便能开山裂石……”
说书老人字字珠玑,口若悬河,每一句话都落在这群孩子的心口,听他们面红耳赤,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那个神奇的世界,化身成为妖猴,与天斗,与地斗。
“但见那妖猴眸中金光闪烁,却是练成那前无古人的火眼,一双眼睛早已洞破幽冥,‘呔!爷爷我还怕你不成,嗤~~~’一语言毕,猴子飞身上前,与那来敌战在一起,这一战直打的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左天捧着脸颊,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说书老人讲的故事,从长生不老,到翻江倒海,喇叭花变成的妖怪,像大青山那么大的巨兽,凌空一指便可飞天遁地的大神通者,璀璨星空下,引万千星斗下凡而变化的石头巨人,这一切的一切,在他心中种下了不可磨灭的种子。
那些故事中每一个人物,他都感觉自己仿佛亲身经历,他就是那些神通广大的仙人,他就是那无所不能的存在,同样的,他也对说书老人口中的妖怪有着深深的厌恶,因为他们都是邪恶的存在,因为在孩子们眼中,在大人眼里,妖怪都是祸害,因为,他也是一个妖怪……
日头逐渐西斜,烘烤着天际,就连那大青山直插云霄的峰顶也似乎被烧红了。
那朦朦胧胧中露出的一半峰顶,好似一把绝世神兵即将铸成,只差最后的淬火就可造就那捅破天宇的宝物。
南村静静的依靠在这件神兵之下,孤独地享受着它的垂青。
时间逐渐变得缓慢,随后变为多姿炫彩的线条,朦胧间,似乎有人在呼喊着什么,然后变为了一片呼喊,最终汇聚为一点,妖猴、猴子、妖怪。
对!
是妖怪!
左天猛然惊醒。
窃窃私语。
直入耳中,插入心底。
灌入恶毒的土壤,生根发芽。
“你这个妖怪!”
泥土洒在了他的脸上,迷住的他的双眼,生理的泪腺不由得涌出,一片雾气。
左天惊慌四顾,很可笑,一群孩子围着他,他们脸上带着无畏的勇气,他们像故事中那些正道人士一般,对着他恶语相向,枯枝,泥土,石子,凡是能用到随手可触的物件,都被他们一股脑劈头盖脸地朝着左天砸下。
狼狈地抱着头颅,左天惊慌失措地自人群里跑了出去。
“去死吧!你这个长不大的妖怪!”
“唔?又是你这个该死的妖怪!别跑!受俺老孙一棒!”
“哈哈哈!你们看他,狼狈的像一条狗。”
“对!就是!就算他是妖怪,也是一个胆小的妖怪,大家以后不用怕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