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一个小平头突然凑过来,拍了一下孟恒的肩膀,“看啥嘞?你新来的?”
“呜哇——“孟恒一惊,猛然反应过来,连忙从小平头身边跳开,但心中仍然后怕不已,若是这家伙刚才有动手的意图,自己恐怕凶多吉少,此人是何方神圣……不对,是何方妖魔啊!
孟恒本来还以为突然出现的是人类修士,没想到拉开距离定睛一看,那家伙除了一个小平头头颅,脖子以下竟然全部都是水桶粗的蟒身!那就是说,方才拍自己那一下是用那个闪着寒光如钻头般锐利的蛇尾?
“啊,人形大能!”似是习惯了第一眼看到他会这样惊愕的情况,小平头非但没有感到失落,反而夸张地一声惊叫,模样作得比孟恒还像收到惊吓一般,然后在孟恒还傻楞着时,坏笑着又用低沉的语气说道:“老夫修行八千余载,堪堪修出人首,今日得见前辈,全身上下竟化形如此传神,请前辈一定,一定,一定要收我为徒——才怪嘞!哈哈哈……”
“?”孟恒彻底陷入了玄妙的虚无中,此妖在演什么独角戏?我什么时候成“人形大能”了?啊,虽说人类当然是人形,但我这炼气修为……简直跟童试都不过的老闷棍在大街上要求状元排场一样可笑。
“呃,不好笑?”
孟恒没有回答,他突然想起了儿时邻居大牛,本来挺聪明一娃,某天看有妇之夫洗澡时一激灵脑袋撞篱笆上了,还被人家剽悍的内人追着打。后来同街的看寡妇洗澡的孩子们都用一种十分奇妙的眼神看她。对,大牛是女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想参悟一下那眼神的深奥。
“哈哈……”小平头干笑几声,被孟恒可怖的灵眼秘术静静看着,浑身不舒服,明明前两天才蜕完皮,现在突然又有蜕皮的那感觉了。“好吧,道友觉得不好笑没关系!其实也不是有意冒犯,但你也知道,咱这修为,之前谁还没个人身了?但除非达到兽祖之境,否则在这灵气匮乏的衰落之地待久了,自然也就像我一样维系不得,道友也要万分注意啊。”
“那黑色灵苔中,还有地下,不是存在着庞大的天地灵气吗?谈何匮乏?”
“哈哈哈,道友反过来开我玩笑了!唉呀,莫不是道友喜欢苦修,平日只从这天地间吸取灵气,那您的寿命恐怕还真比我高上半辈岁月啊。”
孟恒不由得怀疑自己傻了还是世界疯了,但就算如此,眼前这个蛇人也肯定没毛病。首先现在他大体能确定眼前这家伙是一只妖兽,虽然部分化形,可自己其实看不出来他的真实深浅,肯定不是他这区区炼气小修士能对付的。其次,他估计对自己有很深的误会,很可能认为我也……不是人?
“啊,其实我是人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孟恒当即决定用这个试探一下,但为了确保给自己留一线生机,他刻意做出一副贱兮兮的嘴脸,眉眼挑动间满是戏谑的味道,让人看不出虚实。
“啊——”平头蛇人明显愣住了,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后,疑惑地道:“可你确实不是人类啊,而且,其实我刚见到你时就有一点想吐槽了,你的人形脸是完全靠自己盲修的?也太丑了吧……”
“?”孟恒第二次被蛇人说傻了,我芳龄撑死还有两月二七,连发都没束的白净净奶油小生,你这样说我的样貌,不太好吧?而且我哪里看不出人样了!
“重蒿这就是你这烂蛇孤陋寡闻了吧,这位道友明显乃水灵一族的远亲,常年混杂在人界红尘中的血灵是也,形态变换是人家种族的天赋,咱家之前就说过妖与妖之间无法一概而论,现在看来,神智的程度也不可一概而论啊!”一个文邹邹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嘲讽了那个叫重蒿的人头蛇妖。
孟恒赶忙看去,再次“大开眼界”,只见是一身着长摆秀珍金边大长袍,外套紫气东来云纹珠扣褂,头戴脂玉墨冠二龙叼口钗,双目泛净影,手持半朽竹简的翩翩书生……啊,只不过这一看就是大户富贵子弟的白面书生,他脖子上是牛头……
“啊,这……”孟恒这年龄,除了经常在志怪小说中看些四不像的插画外,哪里见过这般模样的“衣冠禽兽”,瞬间世界观都要被摔碎在地上。暗中咽了口苦水,孟恒一抱拳,向牛头行了一礼,面露友善之色问道:“不知这位道友尊名,还请恕罪。”
“无妨,无妨!咱家一介草莽之徒,虽好读圣贤之书,但学识鄙薄,入不得道友法眼,唤我老牛便可。”牛头无视在一旁破口大骂的蛇妖躬身回礼,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明显对于他来说想要做出这样的动作并不容易,可是他仍然一板一眼的认真做出来了。
这位牛兄看来是真的喜欢凡人儒学,不过他那一口一个“咱家”,还有“老牛”,硬是把他弄得在书卷气态中还硬掺点俗气,怪别扭的……孟恒本想问问此事,但怕触到这牛妖哪根痛经或者爽经,没完没了惹上麻烦可就不美了。在现在诸事不清的环境下,还是先问清楚情况为好。
但现在他们肯定把我错认成修为不低的妖兽了,我若光明正大地把实际情况和盘托出,这里两头老妖怕不是要生吞了我打牙祭……
“欸!道友怎么称呼?”“是啊是啊!”两妖都好奇地问道。
“我——”孟恒一边思考着如何套出他们的情报,一边下意识拖长了尾音。在这里要是直接说了性命,标准的人类名字怕不是要暴露真实身份……要不要编一个啊,可是我又不知道妖修间怎么取名字的……啊啊啊,说到底为什么我进来的苍玄秘境跟别人不一样啊!写满各种宝物的破布包我还安稳放在怀里的来着!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的错觉,孟恒隐约看出二妖眼中的好奇之色有些锐利起来。
对了,赌一把,将计就计!
“我——我——我——”
“啊?你咋了?”“元魂被小刁刁拍炸了?”
“啊吧——我好像,失忆了……”孟恒双目呆滞无神,静静地盯着前方的一块水晶发愣。
“哈?”人头蛇妖和牛头书生异口同声地叫道,然后眼中猛然绽放出四道精芒——我明白了!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竟然还有能让他们如此激动,忍不住想要砸烂眼前一切的冲动。
孟恒吓了一跳,暗中冷汗直冒,已经开始盘算逃跑的事宜,却不曾想被二妖一边一个握住双肩。“咋了?”他仍抱有侥幸心理的傻傻地问了一句。
“当年老色鸡揩了一把刁穷他家那个黄脸婆的油,被打得粪都出来了,最后也只是封锁修为丢进来;前几年玉面小白狐勾引刁穷他女儿,洞房花烛夜事都办了一半,五肢被扭断,最后还是只废掉修为丢进来了。他们被下手再狠都只是皮外伤,你倒好,修为被废到炼气,元魂都被掐没了,我说你气血咋这么弱,好家伙,只剩三年寿命。哈哈,虽然对不起你,兄弟,做得好啊!”蛇妖甩着尾巴拍打孟恒的后背,兴奋说道。
孟恒:“?”
牛头叹了口气,道:“咱家和诸位道友皆只是犯些小事便被那刁穷抓来生生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黑水牢狱中,饱受苦痛,心酸之言泪雨亦不足道也……”他的语气一转,大笑道,“可道友舍身为咱家报仇,大恩不言谢!”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刁穷,就是建造这里的人吗?”
“欸,不必谦虚,哈哈哈哈,你一定日了他的马!”蛇妖一脸贱样地把发着一股腥味的平头凑过来,蹭着叫道。
孟恒如五雷轰顶,脑中一遍遍回荡着蛇妖的话“你一定日了他的马……马……马……”。他开始怀疑人生,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是人而且失忆了。
我这是不小心掉进了什么魔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