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长青仙人为孟恒展开了一幅浩瀚的画卷后便没了踪影,他告知孟恒暂且在家等待,不日将派专人前来接引。
于是孟恒回家中暗自收拾了行装,瞒着父母在学堂那边告病停学,白天拿一锦囊和布包上坊市四处收购有关仙人的传本,秘史,传说等等。作为一直以来尚未做出任何非常规之事的“好孩子”,纵使此次冒险心切,但实际不免空虚惧怕,对于完全陌生的世界孟恒想要在正式进入前多一份了解让自己不会过于被动。
但事实远比自己想象的难受,区区凡人县城又哪里藏有真正描述仙人的书籍?就算鱼龙混杂的黑市杂货,也百中难觅一真迹。孟恒所收集的文字中前后相互矛盾,情理不通者多如牛毛,这如何辨得真假?
最终草草收场,将所谓的“仙籍秘典”转手倾销故事卖场,骗些孩童回本。
就在双亲渐渐察觉不对时,所幸苦等多日的接引仙人终于来到家中。
这一日,残阳西尽,院中碗筷俱齐。孟恒谨遵礼仪,却见长辈迟迟没有动筷,心下察觉不好,想要先开口认错,找个借口搪塞一下近期逃学的恶行。
“爹……”
“恒儿,前几日族内有位远亲要带你走,专差人传信过来。”
孟恒精神一振,那岂不是来带我去修大道的接引仙人?
“为父本不想……但,从未与你提起——其实我们家才只是偏支,而父族主脉庞大,是至今五代王公大族,远在京城,不是我这血脉稀薄的平民百姓能攀比得起的。唉,他们要你,我虽不知何故……推辞不得啊!”孟父的口音低沉下来,平日严肃刻板的脸颊也抽动着,一切都明显表现出他内心的复杂。
“没关系的!我此次前去必不辱使命,在主脉混出自己的神气!”孟恒此时的心中全然被激动与对未来无限可能的向往充斥,父亲的担忧他无法理解也不想费心思去理解。一切,一切,这一切,只要我成为仙人,那我才能体会到人生真正的快乐吧!
已经漆黑的夜空中有一人像是收到了提醒,眨眼降临于院中孟恒一家前。
“族弟,既然令郎志向坚定,那我也放心带其回族了,不必为其担心,是我们的族人,我们必然不会加害于他,等着他的,只有好处。”接引仙人用冷清的口吻安慰道。
“那,犬子拜托大人了!”孟父身体一颤,起身作揖,头低到了对方腰际。
孟恒愣住了,不是同族亲戚吗?父亲怎么一副对官大人的卑微样,这位仙人还叫他族弟来着,这岂不是过于疏远,落了礼数吗?
此刻一片孤云恰来,横开星光分明暗,父子二人间,已淡淡出现了一条难以察觉的线。接引者似是冥冥中察觉到,恍惚忆起曾经岁月,最后只能无语凝噎,默默看着眼下。
而纵使心中对父亲的举动不解,孟恒也没有说出来,他向接引仙人问道:“族叔,长青道长您认识吗?”
接引仙人眉头一挑,缓缓道:“我当谁这么大面子,原来是长青老魔,罢了,随我快去交差!”说完,没有给孟恒反应的时间,一手提起孟恒夹在腋下,另一手大袖一挥将旁边收拾好的包裹抓住,默念法诀消失于黑夜中。
“小子听好了,我一路上也不喜欢多费口舌,你等会儿到了住处自己打听好吧?”接引仙人对孟恒警告到。
“啊,那我还是睡觉吧。”夜中高空的风冷冽地抽打在孟恒脸上,刺激得他不断抽动,这种情况即使有仙人的手段保护,但真要安然入眠却难以做到。
“呸!难搞的小鬼!”接引仙人看了眼在怀中对自己尴尬傻笑的孟恒,干脆利落地一掌劈在他后颈,强行助孟恒一臂之力。
孟恒眼前白光一闪,霎时停止了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他冥冥中感受到地面向他凶狠地撞来,但就算下意识伸出手臂支撑身体,还是力不从心的重重倒地,于是孟恒彻底清醒。
站起身,环顾四周,身边是有些凌乱的行囊。令孟恒松了口气的是所幸还没有散开。
嘈杂喧闹声渐渐从小到大涌入耳中,孟恒转头就看到一群少年在一位肥头大耳的锦衣管事的带领下走向这边。
孟恒还宛若梦中,管事则熟练地在经过他时将他拉进了人群中。
随后孟恒随着大流,一群人在山脚的大路上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处朱瓦青砖的院落。胖管事雷厉风行的快速分好房间,完事拍拍屁股果断走人不带走一片云彩,让人直呼不知干这事多少次的内行。
孟恒的是单间,他那房间一股霉味,床铺上也遍布灰尘,但孟恒对自己没走正常流程进来的身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贸然要求管事换房。
无奈地叹了口气,孟恒想起管事临走时说的话——这地方也就让他们过一夜罢了,明早会带去真正的仙门。晚饭会有专人送来,所有人不能出院子。
为了方便,孟恒只铺了一层棉被在床上,准备晚上不盖什么和衣睡。
正当孟恒躺在被子上发呆的时间,晚饭送来了,竟然不是米面而是一枚巴掌大的青果,口味微甜总体清淡,吃完后总感觉一股莫名的能量在五脏六腑回荡,玄乎得紧。孟恒再次兴奋起来,没想到已经接触到了不似凡俗的物品,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仙果”?
“啊——”孟恒走出房间,仰天深吸一口气,随后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污秽一并吐出去一样呼出。
“哈,还真乡巴佬啊,吃了区区一个凡果还如此夸张,不知道的本王还以为是什么灵丹妙药呢!”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不远传来,把孟恒瞬间从沉浸的个人世界拉出来。
孟恒转头看去,一位身着华服配玉的贵气公子正领着三个小弟满脸鄙夷地看向这里。
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粗布的长衣,孟恒明白了原因,这是搁这找优越呢。
“啊!”孟恒突然大叫一声,把公子哥吓了一跳。院子里其他还在屋外的人也把头“刷”的全转了过来。
“刁民!你瞎叫唤什么!”公子哥底气不足地斥责道。
“我啊,一介草民,井底之蛙,目光短浅,哪能跟你这鸿鹄大能相比。”孟恒一手比低一手抬得老高,语气动作都极其夸张地说道,仿佛一位唱戏表演的说书人,“您的光辉如天空的红日,普照众生,我们所有人都是拥有了您赐予的福泽才幸存下来,享受精彩的人生,您一定要允许我叫您一声圣上……”
“停停停!我没那么高大!快闭嘴!”公子哥看到院子里一些人看猴子一样的眼神,尴尬羞愤的身体都僵硬了——可恶,怎么惹上这么来事的家伙!
孟恒本来还没有闭嘴的意思,但想想没必要得罪死这些不认识的人,这不利于以后利用这些人干明面不方便干的事,就目前这样报持在少年意气之争的阶段最好,沉淀沉淀说不定意外的能获得神奇的味道。
就在孟恒闭嘴的同时,公子哥竟然快步上前拉住他的袖口往自己的屋子里拽去。
嗯?孟恒惊了,这什么情况?听闻江湖怪人好男色,这难道是一位?
孟恒本想拒绝,但那三名小弟也围了上来,院内的其他陌生人也没有搭手相救的意思。
于是孟恒半推半就进了一间比自己的房间正常清洁不少的房间,不会武功的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公子哥把孟恒按坐在床,差小弟闭紧房门后一开口,孟恒就彻底傻掉了,只听见方才那句:“恒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