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吗？
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
“守……心！”
宋余原本模糊的意识在一点一滴地苏醒过来。脑海之中一切喧嚣的声音都在慢慢消散。并不是全部忘记想不起来，而是可以将那些深深刻印在是壁纸中的话语封存在心湖的最深处。
心湖之上，宛如有狂风骤起。
原本在空中飘荡的一个个硕大的文字，全部失去控制般纷纷向心湖之中坠落。
更携带有千钧之势，将宋余的那一片心湖惊起一阵有一阵水花。
或许是过了许久，有或者只是一瞬间。
心湖重新归于平静。
在正上方还只剩下几个字在朦胧水汽中若隐若现。
“一朝尘去光生，照破万里山河”
宋余下意识地在口中呢喃自语道。
刹那间石塔内的风起云涌，只见原本宋余已经死寂得不能再死的渺小身躯。
胸膛之中光芒大放，心脏之上竟然被一层层金光覆盖，再次恢复强而有力的跳动。
心脏起伏的跳动之声，宛若仙人擂鼓，雄浑激昂，振聋发聩。
连带着刻在不起眼角落里的两行文字也似乎活过来一般，光芒点点熠熠生辉。
一道苍老的身影单手负于身后，紧紧地注视着宋余的方向。
在目睹宋余以及石塔内的变化后，双目之中一扫往日的暗淡浑浊，气身边气势骤然升起。
黑色衣袂连同斑白的鬓发随风飘扬。
身材伛偻，弯腰驼背的独臂老人，此刻犹如一柄一柄伤痕累累的残破断剑。
剑身虽残，却依旧让人不敢小觑。
“好个混不吝的姜朝，竟然真的收了个不得了的徒弟。”
……
剑阁更北方，人迹罕至的荒原之中。
这里入眼皆是一片白茫茫，是覆盖千年万年的不化霜雪。
凛冽如刀的阵阵罡风能够轻易将闯入这里的普通人撕成碎片，只留下挂着残肉的一架架骸骨。
最终湮没在风雪之中。
又有谁知道，在这片雪不知多深多厚的冰原之下，从远古至今，究竟埋藏了多少。
在漫天咆哮的风雪之中，隐约间夹杂着凶手凄厉的怒吼，在不见人烟的冰原深处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一个渺小的如同黑色蚂蚁般的身影，从一片混乱的雪白之中缓缓走来。
在雪地之中留下一行深深的脚印，但是很快就被大雪覆盖。消失得无影无踪。
戴着兜帽的黑色身影，不久后出现在荒原中那颗几乎融入这片世界的庞大诡异头颅前。
在这颗万载难以磨灭的如山岗一般大小的诡异头颅之上，长有一对极其长的弯角，其中一只已经不知被何人削断。
同样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头颅的眉心位置，拥有一个漆黑渗人的孔洞。
这颗头颅的主人生前竟然拥有三只眼睛。
黑色身影带着厚重的兜帽，遮挡住她的面容。
站在这颗巨大的头颅前，凝视许久。
这片世界中的刺骨罡风亦是不能伤其一丝一毫。
“传说你会用九百年苏醒意识，九十年恢复力量，九年复苏心跳，九天让此界归墟，不知是真是假。”
一片片鹅毛大小的雪花落在黑色身影的肩头，传出一道男女莫辩的声音。
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仿佛忍受着剧烈的痛苦。
风雪之中，无人回应。
黑色身影从宽大衣袖中伸出一只手，在起手心之上，竟有一团白色近乎透明火焰在不断雀跃跳动。
那一团火焰，仿佛久未归乡的游子一般，在黑衣人的掌心肉眼可见地越跳越快。
周围的狂风以及从天而降的霜雪，也跟着渐渐停止下来，似乎是承受不住火焰的温度，尽皆融化。
而摇曳着的白色火焰似在迎接着什么。焰心逐渐壮大，汹涌地像是能够将整片苍穹烧塌。
“去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黑色身影开口说道。
随后看似轻轻一推，白色火焰脱离掌心，朝身前那个恐怖头颅残骸飘去。
没入漆黑摄魂的眼动之中，不见踪影。
做完这一切，神秘的黑色身影转过身来，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杳无踪迹。
然而就在神秘身影消失之后。
这具古怪头颅的内部，无人可接近的地方，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
黑暗之中，摆放着一具透明的冰晶棺椁。
在冰晶棺椁里，躺着一个身着白裙，发丝、眉毛、皮肤尽皆雪白的女人。
她双手叠放于腰间，赤着如羊脂美玉般的双足，正陷入沉睡之中。
在女人紧闭的双眸之上，凝结着万古不灭的死气与寒霜。
白色火焰漂浮在冰棺之上，轻悠悠地向下飘落，融入冰棺内女子的胸膛之中。
女子的雪白衣衫几乎不可察觉地轻轻抖动一下，紧接着冰棺上的薄薄雪花及灰尘簌簌落下。
以这片巨大的头颅为中心，不知尽头在何方的整片苦寒冰原，好似地牛翻身一般。
“咚……”
近乎化为实质的气浪向四周扩散。
连远处的皑皑山峰都为之一颤，躲在角落里的凶禽猛兽四处奔三，却为时已晚，尘雪飞扬将它们尽数淹埋。
遥远的苍穹之上阴云密布，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加可怕的狂风暴雪。
冰棺之中的女子猛然睁开凝结着冰霜的雪白双眸。
在她的额头之上，赫然长有第三只让人不寒而栗的竖瞳！
……
守心塔中。
一切已经重新归于平静。
宋余带有一丝疲惫地睁开双眼。浑身上下亦是被汗水浸透。
他抬起手擦了把脸放在眼前。并没有看见一丝一毫的血迹。
原来刚才那些濒临死亡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极度真实的幻觉。
他弯下腰，上手扶着膝盖，如释重负般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饱经沧桑的独臂老人，眼中是一如往常的晦暗消沉，他缓慢踱步走到宋余身边，开口说道：“贪多嚼不烂，天底下哪有一口气吃成个胖子的道理。”
宋余现在只觉得浑身如同被打散一般，提不起力气。强撑着抬起头，朝老人微微抱拳，说道：“刚才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若不是刚刚这个古怪老人出言提醒，想必宋余此时已经如同幻境里那般，气绝身亡于此处。
即使宋余现在回想起来刚才的一切，依然心有余悸。
独臂老人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将此时放在心上，带着一丝遗憾开口说道：“不值一提，”
不过是出言提醒，挽救一个险些误入歧途的晚辈罢了。对于他来说不过顺势而为，完全没什么可夸耀的。
只恨这只伤痕累累，皮肤宛如老树枯皮的手，不能在那时救下更多故人晚辈，亦不能再斩杀多几个敌人，为他们陪葬。
现如今已垂垂老矣，如风中残烛，守在这石塔之中了此余生。
宋余自然不清楚老人心中此时所想之事，不过前前后后老人两次相助与他，无论如何，老人也值得他尊称一声“老前辈”。
“老前辈，这里面石壁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字啊？”
宋余片刻喘息后，总算是恢复些体力。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慢悠悠地朝不远处刻满文字的石壁走去。
眼神中夹杂着莫名的情绪。
敬畏……以及追忆。
独臂老人停下脚步，声音晦涩地说道：“这些字都是剑阁先辈所刻，每一个文字都蕴含着他们的修行体悟。是他们一生所求之道的总结。”
宋余挠了挠脑袋，听得云里雾里，一知半解。
用他的理解就是，这些文字像是学塾先生留下的作业后，每个学生给出的答案。
只不过答案五花八门，各不相同罢了。
宋余不禁咧了咧嘴。
那这作业说起来有点难啊，竟然有这么多答案，也不知道哪个是正确的？
或许都是正确的？亦或者都是错误的？
“封闭心湖。就可以随意观看这些文字了。”
老人轻声开口说道。
“哦哦。”
宋余连忙回应，但却不知该如何封闭心湖，又不好意思开口问背对着自己的老人。
只能尝试着闭上双眼，不再去感受周围事物。
没曾想到，再次睁开双眼时，竟然瞎猫碰到死耗子，看向石壁上的这些冗杂文字时，竟然不会陷入环境之中。
已是能够正常浏览这些石壁刻字。
“老前辈，那这些刻字的人……还在剑阁之中吗？”
宋余抬起头看向四周石壁，同时开口问道。
“你应该都见过他们。”
老人犹豫片刻说道。
“啊？”
宋余一脸茫然，他什么时候见过在这里留下刻字的前辈了？
“就在后院那个祖师祠堂中啊。”
老人重重地叹息道。
“难不成是那些供奉在祖师祠堂的黑色木牌？”
宋余瞪大眼睛，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当下情不自禁地对这些刻字肃然起敬。
这里的刻字毫无疑问应该能够算得上是剑阁最珍贵的财富了吧。
“霜杀百草”
“沧浪涤尘”
“剑气蒸大泽”
太多太多，多如牛毛。
“剑道独尊”
中间处四个不大不小的刻字吸引宋余的目光，这四个字不可谓不霸气。
啧啧。
宋余忍不住暗暗咋舌。
可是更令他吃惊的却是更下端的那几个蚯蚓爬爬的小字。
“少吹大气，不服比比”
……
宋余呆呆地看向这一行小字，愣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