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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斯嘉丽的计划

那天晚饭,因为母亲不在,斯嘉丽代为主持了整个用餐程序。但是她心中一片纷扰,说什么也放不下那个可怕的消息。她焦急地盼望母亲赶紧回来,每当母亲在身边,她才不会迷惘难过,而是觉得安全可靠。

这时,杰拉尔德白天去商议购买的奴隶到了,就是刚刚从威尔克斯农场赶来的那个女人——波克的妻子迪尔茜,她那十二岁的女儿普里茜怯生生地挨着母亲的腿。迪尔茜向杰拉尔德表示着感激之情,并将女儿送给斯嘉丽当贴身丫头。

晚餐后,杰拉尔德自顾自继续着他那关于战争的讲演;卡琳则眼中噙着泪花沉浸于一个爱情故事;苏伦一面刺绣一面想着,明天能不能施展魅力,把斯图尔特·塔尔顿从她姐姐身边拉过来。而斯嘉丽呢,她早已被艾希礼的问题搅得六神无主了。她真想一个人逃开,大哭一场啊!

不久,传来车轮的嘎嘎响声、爱伦打发车夫走的声音。接着她就进屋里来了,脸色显得疲倦而悲伤:“很抱歉,这么晚才回来。”

杰拉尔德一见她进来便容光焕发了,仿佛施了魔法似的:“给那娃娃施了洗礼了?”

“可怜的小东西,施了,也死了。”爱伦回答说。

姑娘们都满脸惊疑,杰拉尔德却摇了摇头:“唔,可怜的没爹娃……”

“不早了,现在咱们做祈祷吧。”爱伦轻轻打断了杰拉尔德。

究竟谁是埃米·斯莱特里的婴儿的父亲呢?斯嘉丽怀疑是乔纳斯·威尔克森,因为她常看见他同埃米一起在大路上走。乔纳斯是个监工,正经人家都不会招他做女婿。但由于他在文化程度上比斯莱特里家的人高出一点,他自然不想娶埃米,尽管他还是常常和她一起走走。

爱伦吩咐波克布置好餐厅,大家都在地板上屈膝跪下,爱伦闭上眼睛开始祷告,声音时高时低,像催眠又像抚慰。当她为自己的家庭成员和黑人们的健康与幸福而感谢上帝时,每个人都把头低了下来。“圣母马利亚,为我们罪人祈祷吧,现在,以及我们死去的时候……”

渐渐的,斯嘉丽的思想开起了小差。她明白应当检查自己的良心,但她只在乎她的心事。她把头搁在叠合着的手上,思想全伤心地跑到艾希礼那儿去了。接着,一个崭新的念头突然在她脑子里掠过。

“也许,艾希礼并不知道我在爱他呀!”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差点把她震动得大声喘息起来。“是啊,他怎么能知道呢?我在他面前经常装得那么拘谨庄重,他一定是觉得他没有希望,心伤透了,所以他才同媚兰结婚,好叫他家里高兴。可是,如果他知道我也在爱他……”

她的心情飞到了快乐的云霄。这就是对于艾希礼的沉默和古怪行为的解释,因为他不明白呀!如果他知道她爱他,他就会赶紧来到她身边。

“啊!”她乐不可支地想,“瞧我多傻,竟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层!我得想个办法让他知道,他要是知道我爱他,就不会去娶媚兰了呀!”

睡前,斯嘉丽走进自己房里,在漆黑的壁橱里摸索到自己那件需要修改的舞衣,准备拿给母亲让她帮忙。她把衣服搭在胳膊上,悄悄走过穿堂。父母卧室的门半开着,她正要敲门,忽然听到爱伦很低也很严肃的声音。

“杰拉尔德先生,你得把乔纳斯·威尔克森开除,明天早晨就开除。大个子萨姆是个不错的工头,在找到新的监工以前,可以让他暂时顶替一下。”

“啊哈!”杰拉尔德大声说,“我明白啦,原来是这位乔纳斯干的好事……”

“必须开除他。”爱伦坚定地说。

斯嘉丽心想:看来,他果然是埃米·斯莱特里那个婴儿的父亲。她站了一会儿,等到杰拉尔德的怒气平复下来,才拿着舞衣去敲父母的房门。

当斯嘉丽脱掉衣服、吹熄蜡烛时,明天准备实行的计划已经被安排得十分周密了。

第一,她要像杰拉尔德所吩咐的那样,装出一副傲慢的神气,显示出自己最快乐最豪爽的本性,谁也不会想到她曾因为艾希礼和媚兰的事沮丧过。她还要跟每一个男人调情,从苏伦的意中人黄胡子的弗兰克·肯尼迪,到羞怯寡言、容易脸红的查尔斯·汉密尔顿,也就是媚兰的哥哥。他们会聚在她周围,而艾希礼也一定会被吸引加入这个圈子。

然后,她当然要耍点手腕,安排他单独同她待几分钟。她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进行,要不然就棘手了。可是,如果艾希礼不主动呢?那她就只好干脆自己主动了。等他们终于单独在一起,他又会流露出那种悲伤绝望的神色。那时她要叫他发现,尽管受到那么多人爱慕,她在世界上却只喜欢他一个人,这样他便会重新愉快起来。

斯嘉丽躺在床上,沐浴着朦胧的月光,仿佛看见他脸上又惊又喜的表情,还仿佛听见他向她求婚时要说的那番话。瞧,明晚这个时候,她也许就已经是艾希礼·威尔克斯夫人了!

她索性坐起来,双手紧抱着膝盖,神往地想象着。接着,一丝凉意掠过她的心头:假如事情不照此发展呢?假如艾希礼并不恳求她一起逃走呢?

她断然把这个想法从心里推出去了。

“现在我不去想它,”她坚定地想着,“要是我现在就想到这一点,它就会推翻我的整套计划,反正我知道他是爱我的!”

爱伦从没告诉过她,愿望和现实是两件不同的事。她躺在银白的月色中满怀着勇气,设想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出自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她已过惯了惬意的日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失败,她觉得只要有一件新衣裳和一张美丽的面孔当武器,就能击溃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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