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陈琳被屋外咆哮着的风雪声吵醒,她借着屋内明灭的火光,看着还在熟睡中的罗勋和刘程。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那突然出现的拥有深不可测实力的少年,那会让她想起童年凄楚境遇的碧绿色的眼睛,在那双满是忧伤的眼睛里,她不禁猜想着他的世界里又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她越是想得深入就越是觉得自己的不可自拔,以及对命运的不可预测,她顿时觉得在这广袤的天地间,自己竟是这样的渺小,想到这里,她不禁蜷缩起了身子将双膝紧紧的抱在怀里。
“在想什么呢?”就在这时,突然从她的身后传来瞳特有的淡漠嗓音,惊讶中她急忙回头,却看见了蹲坐在矮墙之上一身积雪的瞳,也看见了那双另她忆起尘封往事的碧绿幽深的双眼,在那双瞳里有星辰,有日月,更有岁月年华。
我总是记得那些脸,那些在命运长河中匆匆而过的面孔,笑着,哭着或是恨着,都统统让我终生难忘。
——帕拉丁·艾斯托费
陈琳醒来时已是清晨,罗勋和刘程也早已起来各自在屋内做着各自的事情。她四处张望却没能看见瞳的身影,似乎昨晚出现的他也只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
黑暗里,辐射云淡淡的五色微光掩映着白雪泛着的淡淡荧光,映在陈琳有些慌乱的脸上。“我……我没想什么!”慌乱中,陈琳很紧张,她红着脸别个头不再去看瞳碧绿的双眼。
看着陈琳的欲言又止,瞳撇撇嘴,轻声嘟囔道,“你们女人果然都一样,什么都爱藏着掖着,问也不说,说也说不清楚。”接着,他抱着头枕在断壁上,望着屋中闪烁的篝火,像在想着什么心事。
陈琳有些好奇瞳突然的神情落寞,开口问道,“那你又在想什么?”
“我?”听到问话,瞳望向陈琳,他看着眼前黑发黑瞳的女子,想了想答道,“我从没见过除了自己之外的华裔遗民,甚至包括自己的父亲,据说他曾是一名强大的荒狼。”
“你父亲是荒狼?”对于这个有些意外的回答,陈琳讶声。
“恩,在我小时候,我常常会问母亲:父亲呢?而母亲却总是笑着说:他在荒野,他在流浪。”瞳握起双手,抱在胸间,忆道,“每每说起父亲,她总是满脸的幸福和骄傲,她相信他会永远的保护我们,直到她去世的那一刻,她也还始终坚信父亲会回来救我们。可是,他却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瞳眼里的忧伤更重了,他低下头,用力看着手上的掌纹,咬着牙说道,“老师总说我太过执着于仇恨,可我只是想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我的名字可以响彻荒野,让他能够听到,这样他才会知道母亲最后的心愿,不过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这样的愿望即便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未曾变过……”
说完这些,他抬起头看着陈琳,轻声问道,“请问,你们的先祖也是荒狼吗?”
这一刻,陈琳在瞳的眼中看到的不只是忧伤,在纯净的碧绿中,还有深深的无助。她点点应头“是的,先祖据说是最为强大的荒狼。”
听到这里,瞳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那就好,也许他认识我的父亲,这样我就可以找到他了。”
“恩……你一定可以找到他的,一定可以!”
“陈琳!陈琳!”罗勋摇晃着陈琳的胳膊,轻声唤道,“在想什么呢?公子的讯息来了。”
“哦,在哪?”听到呼唤,陈琳摇摇头,将纷繁的思绪赶了出去,她站了起来,向正在做着记录的刘程走了过去。
发来的简讯只有一条坐标地址,再没有任何多余。陈琳看罢,说道,“查出这个坐标位置,立即出发。”
她返身一件一件的收起散落在墙根自己的随身物品,并将双枪系在腰间,她向着屋外望去,风雪早已停了,只留下漫山遍野的雪白。
坐标最后所向是一处位于阿斯塔纳东南城郊的一处监狱里,当三人到达时才真正了解这处监狱是有多么的庞大。监狱是堡垒状的,四方的城墙围住了30万平方米的土地,可真正令人吃惊的是深埋在地底的6层牢房。
陈琳站在监狱形如城墙一般的高楼顶端,向脚下一片漆黑且深不见底的牢房望去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旧时代的建筑技艺即使在一座监狱上也展现得淋漓精致。她向罗勋和刘程打过手势,三人便沿着漆黑的楼道向下缓缓探去。
楼道狭窄,最宽的地方不过一米左右,三人排成一条直线由罗勋走在最前方,陈琳则在跟在刘程的身后。当他们下到地下两层的时候,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除了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和因为紧张发出的重重喘息,再也听不见任何一丝声响。当罗勋手中的荧光棒渐渐失去光亮,他及时折亮了刘程递来的荧光棒,在绝对的黑暗中会给人绝对的恐惧,当看着手中的光亮重新亮起时,罗勋突然有了一种放下心的感觉。
可就这时,空旷寂静的通道中响起了一声不太和谐的嚓嚓声。听到声音,罗勋急忙停下了脚步,他紧张的看了看身后的刘程和陈琳,当他在他们脸上看到同样紧张的神情时,他反手抽出了鬼头弯刀戒备的看着不远处发出响声的茫茫黑暗。
“会不会是糜齿鼠?”刘程低声问道。
“嘘,”陈琳将手指竖在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而嚓嚓声并没有因为三人的停步而消失,反而越发响亮,离他们也越来越近。片刻之后嚓嚓声已至他们身边,陈琳眉头紧皱,大喝一声“闪光弹!”
听到陈琳的大喝,刘程手中早已准备妥当的闪光弹应声点燃抛了出去。骤然亮起的白光在狭窄的通道中犹如一轮烈日,瞬间将通道点亮。随着照开的亮光,原本嚓嚓作响的细碎响声,竟变成了声声急促的尖锐叫声,借着耀眼的白光,三人也看见了近在咫尺密密麻麻爬满整个通道中的节肢昆虫,细长且短的身子布满了细小的刚毛,在身子的两侧各自分布着六只用来爬行或是捕猎的尖锐细足,而三根密集排列不断摩擦的口器正不时发出嚓嚓的鸣叫。
也许是常年处于黑暗中,久未见过光亮,这突然出现的强光对它们竟有致命的杀伤力,它们白色略有透明的身子在强光的照耀下开始不住溃烂,并夹杂着一股刺鼻的酸臭气息。陈琳登时大喊,“当心有毒!遮住头脸!”说罢,她一把将刘程提起,用躲避风雪的油布将自己和他裹了起来,接着她冲着同样将自己裹了个严实的罗勋喊道,“快跑!”
两人不再迟疑,迈开大步向前跑去,在一片漆黑的通道里,仅剩罗勋手中的点点荧光照亮着不足两米的空间,两人奔跑在满是虫子的通道中,脚下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硬壳脆裂的声音,向着通道深处亡命的冲去。
两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当他们脚下再没有脆响声时,罗勋手中微弱的亮光也终于熄灭了,整个通道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罗勋睁大着眼睛可却什么都看不见,他颤声问道,“刘程,刘程,你那还有光源没有。”
被陈琳夹在腋下的刘程这时也挣扎着下到地上,他在帆布包裹里摸索了好一会终于再次点亮了微光,他将手中的荧光棒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最后一根了。”
“我们得加快步伐,这才第三层,不知道在这根荧光棒耗尽之前能不能下到底部。”陈琳忧道。
“就算能到,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光源回到地面……”罗勋哭丧着脸,泄气道。
“走一步算一步,”陈琳不再多说,她越过罗勋向着黑暗中走去。虽然她也害怕,可她却隐隐觉得或许他还在……若是他在,那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接下来的路途异乎寻常的顺利,似乎那些虫子都集中在了那一段狭长的通道之中,三人快步走着,他们手中的亮光已经越发暗淡,几乎就快要熄灭了。突然走在最前面的罗勋兴奋的大喊一声,“前面有光!”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是一支强行针,给了几乎就快绝望的三人莫大的希望。
他们想着罗勋指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的黑暗中,隐约点点橘红色的幽光在不停闪烁着,看到光亮,罗勋就欲向亮处奔去,却被陈琳一把拉住,她沉声问道,“这是第几层?”
刘程想想,答道,“第5层了,还有一层就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