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小瞳挺起胸膛,一把抹掉鼻涕,大声说到, “我怎么会出卖你!”
“还算你有良心!”
“嘿嘿……”
躲在低矮灌木丛后的瞳远远的看着,他不敢靠的太近,他害怕自己靠得太近又会让梦境消失。
到了这时,他也终于想起了这一日的往事。
在这一天,他在山上摔了一跤,而留下的疤痕现在早已没有了。可他却还记得那一天,是秋兰将受伤大哭的自己从山上一步一步的背回了家。从那一天起,他就暗自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姐姐,可却难料,世事总是无常。
就在瞳唏嘘感叹之际,秋兰和小瞳已经跑远,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木枝在树林里捕捉着因为变异而变得格外大只的独角仙或是不会叫了的蝉。
“啊!”没过多久,在树丛的那头传来了小瞳的痛呼声。听到叫声,瞳已知道命运正在一丝不差的发生着,自己摔倒了,跌在一块硕大突起的砂岩上。
而就在附近的秋兰急忙向着小瞳呼喊的地方跑去,当她看见坐倒在地上正抱着自己流血右腿的小瞳时,也有些慌了。她扔下手中的木枝扑到近前,急切的问道,“疼吗?伤到哪了?快给姐姐看看。”
此时的小瞳已是嚎啕大哭,当听到秋兰的声音,他才抹着眼泪,抽泣着说,“疼……好疼……”
当他送开手,露出被尖锐砂岩划出的长长伤口时,着实吓了秋兰一跳。可她却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她回忆着庄园里的霍克医生给受伤的小铁匠包扎时的场景,急忙从随身小包里抽出了自己携带的方巾,开始替瞳包扎起了伤口。
她包扎得很细致,却始终不得要领,扎上的方巾要么歪了,要么就是扎紧了,疼得小瞳直抽冷气。终于当她扎对之后,小瞳已经哭得累了,她连忙安慰道,“瞳不怕,瞳不怕,有姐姐在,有姐姐在!”她一直这么念叨着,接着就将已经有些恍惚的小瞳吃力的背到自己背上,一步一步的向着山下走去。
“瞳,别怕,有姐姐在”当这句话挨次回响在瞳的耳中时,他已是不能言语了,当他看到秋兰背着幼时的自己蹒跚的向着山下走去时,心中竟是涌起股股暖流。
“姐姐……我好想你!”
光,又在这时骤然亮起,一切都在迅速的变得模糊,他知道自己将再一次离这段记忆远去……
我好想,能有一只装满时光的瓶子,想看了,就能看见过去的自己和大家。
——塞丽娜·冯·马里叶
瞳就像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汉,不断的在一扇又一扇的白色光门间进进出出。可是不管他进出了多少扇门,都找不到逃开的路。这里的每一扇门都是他记忆的碎片,而在这里,这些宛若散开的蒲公英绒丝般的白色光门,就是用来困住瞳的记忆囚牢。
瞳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穿过白色的光门了,一样的光,一样的时间错位感。只是这一次,在门的那一边,他看到了红色的火光。
圣罗菲斯庄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炙烈的火焰正在无情的吞噬着庄园内的一切人和物。蓝白相间的古朴城堡在大火中化作了废墟,而在烈焰中此刻正不断有狰狞的安琪拉恶魔时隐时现。
当看到眼前大火的一瞬间,瞳就已经知道这是正在发生什么。这幕情景曾是他日日夜夜都无法忘记的梦魇,终日不肯离他而去。他原以为自己已经都忘记了,可当他再看见时,却发现,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令人挥之不去无法忘怀。
他的眼中已经满是血丝,仇恨,此刻已经弥漫了他的心间。摩根一直教导他的冷静与理智,在这一刻被他给忘了个干净。
一声嘶吼从庄园后方的马廊传来,他知道那是谁,那头他击杀的第一只中阶安琪拉恶魔亚伯·维斯。这头奇异的,拥有着真名却还只是中阶的恶魔,让他越长大越是觉得困惑。拥有真名,既是一头恶魔强大的证明,可它却是那么的弱小,弱小到连年幼的瞳,自己都可以随意斩杀的地步。
而现在,亚伯·维斯却是整座庄园的灾难。
“妈妈……妈妈!我怕!”谷仓里,被母亲紧紧抱着的小瞳藏在干草堆里,瑟瑟发抖。他完全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午夜时突然响起的尖叫声和熊熊火光,让尚且年幼的他不知所措。而母亲苍白的脸和腹上止不住的鲜血,更是让他无比惊恐。
“小瞳别怕,别怕。嘘!小瞳别怕……”因为失血过多,母亲已经有些无力了,可她却依旧将瞳紧紧的抱在怀中,连声安抚着。
“姐姐呢?我要姐姐。”小瞳将头埋在母亲怀里,可他却感到母亲渐渐变凉的体温,他扬起噙着泪的眼问道,“妈妈,你冷吗?”
母亲微微笑了笑,大量的失血让她的嘴唇有些颤抖,“妈妈不冷,你秋兰姐姐也会没事的,小瞳也会没事的。”说着,她将小瞳更紧的抱在了怀里,“小瞳,跟妈妈做个游戏好不好。”
听到母亲的安慰,小瞳竟是安静了下来,他又将头埋进了母亲的怀中,细声答道,“好。”
“小瞳真乖,”母亲的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我们来比比看谁先睡着,先睡着的,明天早上可以多喝一杯牛奶!”
“|嗯!好!”小瞳点点头,竟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大火,还在烧着,瞳发疯似的向着谷仓跑去,可是这一路上遍布着透明的坚墙,令他无法逾越。
而此时亚伯·维斯蛇形的身躯正盘踞在还未烧尽的小教堂顶上,它高声喊道,“还没找到那个孩子吗!”从四面八方聚来的安琪拉恶魔口中发出各种嘶哑的低鸣,似是在回答它的问话。“小女孩?陛下让我们找的是一个小男孩!”它不满的吼,焦躁不安的情绪充斥着它节肢身体中的神经元,最终,他长叹一声道,“算了,带上那个小女孩,教廷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说完,它迅速扭动着蛇身从教堂顶上游走了下来,带着众恶魔和昏迷不醒的秋兰·沐英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瞳,此刻竟是目瞪口呆,他喃喃自语道,“是姐姐,姐姐还活着!”可是看到渐渐远去的安琪拉恶魔,自己却无法去救她,这种无能为力的心情更是让他心如刀绞。他咆哮着,一拳又一拳的击打着横亘在他面前的透明坚墙,虽然激起了阵阵波涛不住扩散,却始终无法穿不透这无形的壁垒。
在天快亮的时候,从弥漫的浓烟中,走出了一队队整装的圣徒。
圣罗菲斯庄园远在内陆,却被大队安其拉恶魔强行突破了边境,而更有小队恶魔进击至了这里。可是安琪拉恶魔却只是一阵毫无意义的杀戮,着实让人不解。因此当摩根从浓烟中走出,看到眼前的一切时。那些被掀开的地板,被打碎的木箱,更是让他坚信了自己的猜测,它们是在寻找着什么!
于是在他的命令下,众圣徒也开始了彻底的搜索。
当圣徒发现了躲藏在谷仓的瞳母子时,已是接近午后了。得到报告立即赶来的摩根,越众而出,可当他看见已经逝去,却还紧紧抱着尚在安稳睡着的瞳的母亲时,也不免鼻尖一酸。他将母亲已经僵硬了的手臂用力拉开,才得以将一脸迷茫的瞳抱了起来。
绿色的瞳孔,黑色的短发,精致到让人发狂的五官,这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孩子啊。看见瞳的第一眼,摩根就已喜欢上了这个小男孩,他接过随从递来的罩衣为瞳披上,柔声说道,“孩子,你叫什么?”
面对突然出现的这么多陌生人,小瞳有些紧张,他怯怯的看着摩根柔和的眼睛,轻声说,“瞳……瞳·约翰·李……”
摩根点点头,他又回头看了看已被随从用大衣盖住了的逝去的母亲,略带伤感的说道,“好孩子,你有一个好母亲……”
小瞳听到这里,就欲哭,却发现摩根眼中坚毅的目光,这目光不止是勇敢、威严,更多的却是坚强……
一个小时之后,圣徒们清理完已成废墟的庄园,一一转身准备离开。却在这时,摩根转过了头来,他看着远处空无一物的虚空,又看了看怀中哭累了再次睡去的小瞳,不仅莞尔,“真是有趣的小家伙,也许……它们要找的便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