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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帝都歌送清魂

昭靖元年335年一月,大雪再次席卷这座帝都。

呼啸北风疾驰而过,漫天白霜蒙蒙飒飒飘落,垂在肩头,发上,激起一圈银色的涟漪。

齐王璞贤举兵三万攻打天圣国边境,天圣国接连败退却是蹊跷,镇远将军冷仇与护国将军紫翊却无所踪迹,唯有一众懒散兵将驻守境关,一向心细多疑的璞贤竟然被急功近利冲昏了头脑,一心要最快时间内攻下天圣国,便不顾心中疑惑接连率军闯入,不想着了白玉的道,瓮中捉鳖一招使得极好,大军三万一溃千里,瞬间狼  藉声名。

阮宛珂由侍女引路到了李宝林的宫中,宫内格外安静,唯有一盏白日夜晚皆点着的红灯仍旧生机勃勃的燃烧着,两侧的侍女亦是垂头丧气,李宝林这一次,便是如同韩宝姬那般,再难翻身了。

阮宛珂无声立于门口,白雪之光洒在她的身上,似是恍若隔世一般遥远。

九个月不见,宫中发生了太多事,婉荷终是没有坚持下去便那样悄无声息的逝去了,十八岁,这样的年纪,花儿尚且不曾开放,她却来不及再看一眼。

天圣国接连征服了昔年楚国和晋国的土地,燕国虽然是与齐国世代交好的承诺,却在二者之间皆不倾倒,保持中立,如今璞贤也唯有盘踞魏国和齐国这两座城池,士气大减。

梅宝侍接连晋封了四级,如今竟也比肩韩宝姬昔年的尊贵,梅父被封了国丈,白玉赐黄金几万两良宅两座在家乡颐养天年,也算善始善终,一时间天圣国关于梅宝侍的议论足以同阮宛珂的匹敌,却更多还是好的,民间甚至有了得一女儿更喜于得一儿子之说。可见梅宝侍的风光无两。

这些李宝林都不知道,她唯抱着最后的希望以为只要自己一日稳座宝林之位一日,王上的情意总是在的。

她看着阮宛珂走进来,默默无声的坐下,侍女再不是婉荷那张机灵的脸,不禁笑了。

“婉荷死了,我还以为你也会收敛些,不想还是这样毛躁,我这里你竟敢只身前来,不怕我像对待婉荷那般的对待你么?”

“你若是敢,便不是曾经守在韩宝姬身后,等她一声令下再做什么的人了。”

阮宛珂并不看她,只是兀自看着手中捧着的暖炉,雕龙漆凤的图式,虽然华丽,可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看见这图式的人,这是在皇宫, 稍有不慎便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的虎口狼穴。

“那不重要,韩宝姬若不是将我当作自己热, 也绝不会处处同我商量,我们到底是姊妹,容不得你这外人贱人挑拨离间!”

“姊妹?”

阮宛珂不禁嘲讽一笑,她抬起头看着李宝林,愈发觉得在这后宫,她竟还能如此天真,可这天真竟不曾将她葬身鱼腹,还能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实属不易若非她背后的李家一族,只怕她早任人宰割。

”或许吧,昔年,韩宝姬同你确是姊妹情深,一同进宫,一同当选为妃,一同光宗耀祖,可能还有我不知道的,可那也只是昔年,入了宫的女子,怎还会有真的姐妹情深?为了争宠,为了地位,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各自的家族兴衰,岂会顾得上对方?韩宝姬处处同你商量,可你几时能被她听着?她说什么你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皆是你出面,而她却在背后,一旦东窗事发,唯有你一人顶嘴,她顶多算个知情不报,如此姐妹情深,真是让人胆寒。“

“你胡说!你一个贱妇知道什么?韩宝姬说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会独自苟活,更不会一荣一衰在,这是入宫那一日,她便亲口同我立下的誓言,仍犹在耳,怎会容你妄言亵渎!”

“我真佩服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你竟还能如此单纯,为了所谓的被蒙蔽了双眼的姐妹情深,而固执己见认为韩宝姬也同你这般处境惨淡。我问你,你被囚禁于宝林宫的这九个月,她可曾来看过你一次么?”

李宝林忽而愣住,脸上的坚持和愤怒渐渐褪了下去。

“没有对么?王上顾念昔日旧情,曾到她那里用过几次晚膳,虽然不曾留宿,却也待了足足几个小时,韩宝姬只顾自己为自己开脱,为韩家一族开脱,而你,你的李家一族,她只字未提,若是真的姐妹情深,真的深情厚谊,既是赔上自己这一条命,又岂会见死不救,冷血至极?”

阮宛珂说罢站起身,自怀中拾出一方信笺,经那身边的侍女递到李宝林手中,李宝林只是粗粗一略,便泣不成声。

“这是韩宝姬母家韩府辗转托人送进宫的,我特意自那中间人手中要了来,为的便是亲自拿来给宝林娘娘看,若是娘娘不知,怎会有痛彻心扉之感,想必至死也不能了解所谓姊妹情深究竟如何书写。韩府因李家不复往昔,生怕牵连自身,便以这信笺支会韩宝姬,想尽一切办法在王上耳边进言,既是处置,也唯处置你李家一族,而不要牵连无辜的韩府,韩府始终被你李家蒙在鼓里,自然在后宫,韩宝姬顾念姐妹情意,不敢处处干预,一切罪恶皆是你一人而酿!”

话音未落,李宝林已是一阵凄狂大笑,桌案之上的茶盏碗杯被她一力推到在地,她匍匐于软席之上,痛哭失声。

“你为了替她出气,也为了替你自己,私下动刑致使婉荷惨死,昔年你们二人在后宫为所欲为,欺压梅宝侍,戕害有孕的贺宝侍,害她有苦不敢言,至今王上仍不知晓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被你们狼狈为奸害死的,恐怕你二人一日不除,贺宝侍便一日不敢将自己的苦楚说出来昭告天下,可恨至此的人,怎会有好的下场,李宝林,但愿你与韩宝姬,可以在这再无暖意的深宫之中,好好一叙你们之间令人艳羡的姐妹情意。”

阮宛珂说罢站起身,自那一侧的理石地上缓步走出大殿,身后一阵茶盏破碎的凄厉之声响在耳畔,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久久不散。

“姑娘何苦亲自跑这一趟,李宝林跟个疯子似的,万一趁着姑娘没有带着侍卫来起了歹心,只怕姑娘好心来告诉她实情反而自己遭了冤枉。”

“你认为我是为了好心告诉她实情方才来这一趟的么?”

阮宛珂笑得别有深意,那侍女亦是一愣,住了口。

“婉荷死的冤枉,虽说李宝林恨她,恨她机灵忠心,卖乖讨巧,可是焉知不是因为最恨我的缘故,我害的韩家和李家一夜之间由盛到衰,她们二人亦是不复往昔,可见她如何恨我入骨,婉荷之死我负最大的责任,自然要亲自让她看一看,害她之人的下场如何惨烈方才能慰藉她在天之灵。”

“可是姑娘为何将韩家传入宫中的信笺截下来给李宝林看呢?”

阮宛珂冷冷一笑,缓缓停下步子。

“让她们二人自相残杀,岂不是一场好戏?相信后宫的人,没有不爱看的,一个人唯有在知道了自己一向信任的事背后那么肮脏才会伤心欲绝,从而激起恨意杀机,刺激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明白一直引以为傲的,竟是所托非人。”

“玉姬姑娘!”

一声呼唤,远处跑来一个小公公,阮宛珂仔细一看,竟是白玉身边的,她一惊,“可是王上圣驾回銮了?”

那小公公亦是喜不自胜,连连叩首。

“姑娘吉言,王上大败齐王,已在圣驾回銮的路上,估计这两日便能回宫了。”

阮宛珂笑着,忽而黯淡下去,圣驾回銮,大败齐王。

天圣国的崛起,便是象征齐国的没落,而白玉的胜利凯旋,便是璞贤的含恨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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