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汝登抓紧抄小路回家,日夜赶路,终于在半夜亥时到了县城。要不是县里人都认得这个老秀才,县城差点儿没让他进去。
等到自家门口,已是后半夜。毕汝登的房屋,是用当秀才领到的银子修的。白色的院墙,光秃秃的有些简陋,却也算得上方正。扣着砖红色的瓦的屋顶,两侧檐角像飞起来一样,上面还有趴着只看不出是什么的神兽。这是个新房子,五年前毕汝登大喜的时候新盖的,这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银子,搞的他这个大宅子的主人有些名不副实。听说曾经有贼半夜进过他家,结果愣是只偷了一把柴刀就走了。
毕汝登打离了驿站便一路狂奔回家。站在自家门口喘着粗气,还有种做自家贼的感觉。等到他终于缓的差不多了,便开始砰砰的敲自家的门。
这一敲门,把老母亲高氏可吓了一跳,以为半夜也许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望向刚刚进她房来的梁氏。
见高氏不语,梁氏说道:“还是我看看去吧,咱家素来正直,不行不义之事,也无仇家,当不是有什么坏事;或许是相公回来了罢。”
高氏便怒道:“倘真是汝登回来,何故偏在半夜?也罢,你便去看看罢。”
梁氏闻言到院门口,汝登貌似没听到有梁氏脚步声靠近,还是一股脑的在敲门。这声音搞得四邻犬吠声此起彼伏,也许是淹没了梁氏的脚步声,被吵醒的邻居有的还从家门口探出头来看。当毕汝登听见门内传出梁氏一句“谁呀”,才停止了敲门。
“是我。”毕汝登回答道。
听见是相公的声音,梁氏回头朝屋里喊了一声“是相公回来了”,接着给毕汝登开门,相见也皆是欢喜。
关上院门,两人接着向屋子走去。这时高氏已牵着梦阳从屋里出来,见了汝登提杖便打,吓得汝登向后逃去。高氏年迈不便去追,大骂道:“你这个逆子,这半宿回家,使得家里以为出了好大事!”
梦阳见状,忙去制止道:“祖母别打了,父亲之所以急着赶回家来,想必这次是考中了罢?”
高氏听了,转怒为喜,问汝登:“这次考中可是真的?”
“这次我中了,中了解元中了解元哩!”汝登回道,一边还在手舞足蹈,“那报喜人想必明天就该来了罢,所以儿子才急忙赶回来。”
高氏一听儿子中了解元,更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手中拐杖早已不能被抓得稳妥,本人也迈着不利索的腿脚在院里转圈。完事又吩咐毕汝登去邻家借来一对鸡鸭,用来明天招待报喜人。
在众人忙碌下,天不知不觉就亮了。殷红的朝阳隐匿在金黄的云层之后,吐出一片粉橙的薄雾,竟若似落日余晖的一般,却又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毕汝登正在洗家里的蔬菜,抬起头,望了望天上这黄灿灿的一片,才感到自己有些困意了,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坐在木墩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高氏见了要去叫醒他,多亏了梁氏劝住,他才半睡半醒地歇了一会。
可不过多久,就有好多人来汝登家贺喜来了,想必是邻居把这事传出去了。毕汝登迷迷糊糊坐在那,眼神也看不好,神智也不清醒,但它却非常清楚地明白,那个正对着他的门口,五十多年来头一次挤了这么多人。他起身去迎,却因太困刚走两步,便倒在院儿里呼呼睡着了。高氏见状急忙唤来梁氏去扶自己的老爷儿子,还没等得张口汝登就被拥进来的人群给托了起来。这些人也不是空手来的,大都提着两只鸡,有的扛着猪腿,还有的包着鸡蛋。这每只鸡难免不会掉上一两根羽毛,却铺成了羽毛毯子羽毛被,汝登在其中睡得正香呢。原本嘈杂的门口再也没有一人敢说话,生怕吵醒了这位睡觉的老爷。每个人的喘息声都听的清清楚楚,谁手里的鸡刚想叫一声,就被主人用胳膊捂住。
这时突然听见两条街外敲锣打鼓,想必是报喜人来了。于是大家都放下礼品,兴高采烈地抬着汝登跑出去看。说实话这一队人的架势,小村里这人们基本都是头一回见。前面吹号的,敲锣的,打鼓的,举牌子的,足足排了了十来米长,队伍中间,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略显瘦削的报喜人手里拿着报帖,下巴朝天的向前走着。见到抬着汝登的一行人,以为是抬着死人去就医,便嚷道:“去看病的今天也得绕道走。进村就看见抬死人,真晦气!”
听见喊声,被吵醒的毕汝登还没坐起来,脾气便已经起来了,大喊道:“你TN的不长眼,说老子是死人呐!”
那报子一听,一挥手,锣鼓声停了下来。众人一看惹到这报子了,有的便吓得跑走了。这毕汝登才明白过来这惹到的人是报子,但他也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就是不先说好话,两边在僵持着。
突然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句:“这位是毕老爷。”那报子一听,原来这老头就是他要找的解元,便先服了个软,跟着人群到汝登家里去了。到了家里,按形式来,先把报帖给读一遍:“捷报贵府老爷毕讳高中山东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大家见了,表面自是欢喜,但心里却不由得打鼓,刚刚发生这一通事情定是将这位差爷得罪了,心里都怕得要死。
按理说这报喜人常都会在各老爷家里住几天,吃饱喝足再走。也许是街上那事情闹得两边不愉快,或者是这报子嫌弃汝登家里太穷了,什么好处都捞不到,那些村民送的礼品也啥好东西,于是中午吃了一顿饭后,下午便打算回去。
那报子临走时,专门找了毕汝登,从一个大箱子里取出一小包银子,掂掂总有几十两重,递给汝登,让他把不愉快的事儿都忘了吧。汝登收了银子,那报子便走了。
这毕汝登也算是个明白人:这科举考试这么多年,这当报子的,从来都只是收礼的,几乎没有送礼的。毕汝登大概已经猜到:这不好的事情就快要发生了。
(再声明一遍吧,作者本人中学生,难免有不足之处,还需请与各位书友学习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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